第294章 贬官之罪
苟大人的老师爷扒在门外贴着耳朵,心如猫抓,听不太清最里面的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听到自家大人时不时发出的鹅叫,以及他偶尔激动时,飘出的那么两三句:
“嚯嚯嚯!.....”
“是极是极!”
“小岱做事,那是真不错啊!”
“……”
堂内一老一少谈天说地,正聊得“投机”。
沈小钦差怎么想不清楚,反正苟大人很开心就是了。
苟之允越老越絮叨,他的老师爷倒是愿意鸟他。
但是吧,谁爱和老头子整日一起玩呢?
两个老头天天见,苟大人先烦了。
人过七十,古稀残烛,精力越发不如以往,他也就越发喜爱看少年人的鲜活劲,正如他虽然总是折腾宋岱,但对宋缘儿却是极好、极和蔼的,算是某种意义上另类的“隔辈亲”。
反正苦都被宋岱这个当爹的吃了。
而沈晏这小子,听八卦时是最专注的。
大抵是看他听得太投入,苟之允越讲越激动,开始不要脸地吹嘘起来。
他讲宋岱才开始来岭南时,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看着似乎很沉稳,其实一点就炸,完全沉不住气,如今倒是蜕变地越来越圆滑,这可都是因为有他这么个好上官,经常与其“斗智斗勇”,提供历练机会啊!
沈晏:啊对对...等等,这不对吧? ?
而后,苟之允开始追忆他过往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
眼看老头滔滔不绝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沈晏连忙插话拐正话题,有意问道:“老兄原先便官至知府,来岭南岂不是没贬品级?想来你没犯大恶,可是不慎受了牵连?”
大雍官员真要作恶了,查处时必然摘去官帽、革除功名、贬作白身,严重的抄家下大狱,流放、发配西北,甚至处斩凌迟,如何有机会保留官身?
贬到东南的罪官到底还是官,两者之“罪”实则天差地别。
“确实是我不慎。”苟之允蔫了,叹一口气惆怅摆手道,“唉,说来话长啊......”
“哦?”沈晏作思考倾听状。
苟之允老眼放空,慢慢述道:
“我那时在外做官,离乡数千里,忽有一日,从老家寄来一封急信,信中写道:县里衙门糊涂审案,族里我的一个堂侄含冤下狱,知县滥用私刑,极有可能收了贿赂,堂侄性命危在旦夕,族长写信是为向我求救。”
“那堂侄乃族长其中一孙,而他爹少时同我有旧,回回赶考相陪左右,我那位堂兄对我照顾颇多。信中急催,我不及回信详问,便给老家知县去了一封信,请他务必秉公审案。”
“然那县官除去审讯手段酷烈,这桩案子的处理本没什么大错,却因畏我权势,收到信后会错意,最后反倒办出一桩糊涂案子!.....”
沈晏问道:“族长说了谎?”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族长乃我长辈,我自问足够了解他的为人,可...呵呵,奈何人心易变,着实飘忽难测啊,没想到我那时官不过才做到知府,四品而已,我苟氏一族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苟之允皱巴巴的脸上带着一半自嘲苦笑以及一半对族人二十多年仍放不下的恨意:
“知县滥用私刑是真的,冤屈却是假的,我那堂侄逼嫁弱女,不仅害死人家的未婚夫婿,还找人弄残那女子的老父。”
“我那封信一送,知县很快便放了我那堂侄,反打了原告——其母,二十大板,倒没打那女子,堂侄回家便强娶了她,不久,她之老母一命呜呼,她之老父也跟着撒手人寰,她闻之无恋于世,自缢而去!”
“此皆,我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