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要不还是死了算球吧

董蛮已经回来三日了,许是怕梁折雪难受,并没有往听雨轩来过,梁折雪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飘在床里面,一手虚抓着宋铮的胳膊,警惕地望着董蛮,她以为对方是因为十六年的鸠占鹊巢来讨伐她的,然而并不是。

董蛮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瓷瓶,打开,里面是绿色的膏体。

她十分自然地坐到床边,葱白的手指挑起药膏,斜了眼宋铮,然后抬手将药涂在那青紫的勒痕上。

浓郁的草药味透着股沁人凉意,宋铮没有动,听着她语气淡淡地道。

“收养我的董家是皇城外的一个富商,老爷夫人是出了名善人,我虽不是他们亲生,但他们对我也不差。我自小体弱多病,董家也曾四处遍寻名医珍药。

七岁那年,董家寻来一位神医,让我拜了师。自那时起,我便随着师父四处云游,半个月前才回来。

在皇觉寺遇到太傅府的人是个意外,并非我有意所为。”

董蛮看了眼宋铮的表情,见她僵硬的面部有种扭曲的隐忍,顿了顿,涂药的动作轻了些,然后继续道。

“与你说这些并不是炫耀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觉得你鸠占鹊巢。十六年前是他们抱错孩子,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不管之后我过的日子是好是坏,都是他们的失责。

董家只是普通的富商,没什么权利地位,我回来一是不想让董家人为难,也是因着那点斩不断的生恩,给他们一个减轻愧疚的机会。

你放心,你依旧是太傅府的二小姐,这点不会变。

我也不会跟你抢爹娘的疼爱,他们爱不爱我无所谓,毕竟,这世上也有像他们疼你一样疼我的人。”

说到这,她眼中不经意间带上几分柔软,就在梁折雪又听得眼泪汪汪之时,董蛮眼中的柔软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嫌弃。

她将药瓶盖上,放到宋铮的床头,施施然的起身。

“不过你婚事确是我搅黄的,那礼部尚书之子空有一副好皮囊,与你并不合适。你若是因为此事想不开,还是趁早吊死的好。”

梁折雪面上的感动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人为什么可以一边释放善一边释放恶意?

她戳了戳自己身体的肩膀,想让操控她身体的宋铮告诉对方,她才不是因为婚事上的吊。

宋铮也努力了,她捂着脖子张嘴,张嘴就是一声。

“嗬——”

声音一出,一人一魂都沉默了。

董蛮也想到她嗓子受损,说不了话,让她好好休息,没有久待。

“那瓶是化淤膏,两个时辰抹一次,明日应该能好许多,你考虑清楚,要是不想死了就好好养伤。明日府中会办宴,如果你不想再次成为皇城笑料的话,最好还是亲自露一露面。

还有,我不会嫁给什么礼部尚书之子,也不会嫁给什么兵部尚书之子。毕竟我是回来让他们消解愧疚的,而不是让他们把我当平衡太傅府利益的棋子。”

这话说的,让宋铮不由得多看她一眼,董蛮很清醒,清醒的知道回到太傅府会面对什么事。

她有儿女情长,可惜不在梁家,在别处。

梁折雪这个除了发病其他时间都在内耗的确实有些不懂她的意思,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喃喃。

“父亲和母亲都极好的人,亲生女儿十六年不在身边,如今人找回来,补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她去当什么棋子?”

脖子疼,宋铮不敢大动作,不然那双不属于她的白眼一定能翻到天上去。

以己度人,真听不懂好赖话吗?

太傅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有些事由人,有些事由不得人,比如婚姻。

没有礼部尚书府,还有兵部尚书府,年纪到了,总有一些想要攀关系的人因着太傅府的地位来求娶。

划重点,因为太傅府的地位。

未婚夫空有一副皮囊,还是在人家压根不满这桩婚事的情况下,你莫不是觉得爹是当朝太傅,嫁过去就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吧?

董蛮一个刚回来的姑娘家都能想到事,难道太傅和太傅夫人想不到?

还是说他们能不知道礼部尚书之子的为人?

不知道礼部尚书府根本看不上他们动不动就发病的女儿?

那不还不是同意了礼部尚书府的婚事?

太傅府大业大,是养活不了一个病殃殃的嫡女吗,就非得嫁出去?

宋铮脱离梁折雪的身体,把这些话掰开揉碎了说给她听。

“人家特意来说这些话就是在提醒你,你不欠太傅府什么,也不欠她什么的,不要给自己套上没意义的枷锁。若是因为愧疚承担太傅的一切,还不如吊死算了。”

平心而论,宋铮挺喜欢董蛮这个姑娘的。

大方豁达,心直口快。

她凑到床头去看那瓶药膏,膏体是浑浊的绿,草药味浓郁,抹到伤口处透着股清凉,这一会工夫能感觉到喉咙处的肿痛有明显缓解。

神医啊。

宋铮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她认的那个师父,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年带着你昏迷在村里的那个男人?”

虽只见了一面,但她觉得董蛮应该是带着目的回来的。

她身上的气质跟寻常小姐都不一样,那是一种不被束缚的散漫,能有这样心胸的人不至于会被突如其来的亲情绊住。

她对太傅府小姐的身份也不甚在乎,也不是为了地位,可她还是回来了,并且还亲自来对梁折雪释放善意。

是觉得本该属于梁折雪的人生让她很满意?还是有人让她传达什么?

更让宋铮在意的是,董蛮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好的气息,很微弱,但触碰的那一刻,还是让她感觉到了。

她想,或许太傅府有董蛮要的东西。

或者说,她要的东西可以通过太傅府获得?

梁折雪这些年不内耗的时候净犯病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说简单的就是反应迟钝。她还在回忆董蛮说的那些话,细品是不是像宋铮理解的意思。

见她沉思半晌,还听到提到关于自己的身世,随口反问道。

“那你刚刚,怎么不问她?”

宋铮一梗,面无表情地往她床上的脖子指去。

“是我不想问吗?还不是你这具破身体,找什么死法不行,学人上吊?毛病!”

梁折雪被骂的脖子一缩,许是回忆起上吊时脖子要被勒断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她脸色白了白,几乎透明。

也不知又从哪里来的一股悲意,她望着脖子上那道青紫,幽幽地开始替自己心疼。

抹了两把辛酸泪,没听到宋铮说话。

她扭头过去,再次期期艾艾地问。

“我的病,真的还能治好吗?”

宋铮突然就知道余伯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了,要不还是死了算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