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余家的后代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直到太傅和太傅夫人从里间出来搀扶着离开,屋门关上,听着门外梁太傅厉声嘱咐丫鬟照看她的话,梁折雪抿了抿唇,脸上的冷硬终于褪去。
眼中泪光闪烁,她突然冲着宋铮扑了过去,嚎啕大哭。
“嗷”地一声过来,宋铮有瞬间的傻眼,虽说她平易近人,但还没到近到能让人挂在她身上哭的地步,尤其是这凄厉悲凉像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哭声,好像上吊的不是她一样。
“呜呜呜.....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宋铮顿时明了,余伯只救了人,没跟她说明前因后果。
“有话好好说,你先别激动,冷静点,冷静点。”
梁折雪是昨晚上的吊,生魂被拉出来这么久,说什么做什么太傅府的人都看不到,听不到。本就情绪不稳定,着急憋闷之下,更不稳定了。
好不容易来个能跟她沟通的,还同样是个姑娘,这让她怎么冷静?冷静不了一点。
那是嚎声越大,越哭越上头,似要把这么多的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宋铮安慰了几声无果就把人往下拽,结果扒拉了好几下都没扒拉开,反而是被越抱越紧,得亏她如今用不着喘气,不然还得死她怀里。
最终,她叹了口气,那张纸人还是按到了梁折雪的脑门上。
刺耳的哭声一停,宋铮觉得整个魂都升华了,她把人拽下来拎起床边。
“说了我是你祖宗找来帮你的,有什么事解决什么事,哭有什么用?我时间不多,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小妾下人的态度都是次要的,还得看府里的正经主子。
“真正的二小姐虽然回来了,也没耽误那位太傅和夫人关心你,你如今的处境应该还没到非要上吊不可的程度吧?
难道是想用这种方式测试一下,自己在太傅和太傅夫人心目中的位置?
还是说,真为了那劳子婚约?”
宋铮觉得不可能,毕竟从十来岁开始,除了发病看大夫就是在发病找大夫的路上,有这种毛病估计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时间喜欢上什么人啊?
果然, 也正如她所想。
梁折雪两只眼还红肿着,抽抽搭搭地道。
“什么婚事?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礼部尚书家公子,又怎会在意那些。
从十二岁开始就我不曾出过太傅府的大门,即便出门,也是随着娘去寻医问药,皇城都知道太傅家的嫡女有疯病,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家上赶着娶?”
她看向宋铮,眼神放空。“你能体会到吗?明明是清醒着的,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在犯错,在伤害别人,可就是控制不了的那种感觉。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怪物。
这些年好多次我都想着去死,是母亲一次又一次哭着让我撑下去。
得知被抱错的那一刻,我只有解脱。
替母亲解脱,替父亲解脱,替太傅府解脱,也替自己解脱。”
这么多年,即便梁折雪不出门也知道外界是怎么议论太傅府的,更遑论府中还有两位会阴阳怪气的姨娘,每次宴会,府中公子小姐们总会碰一鼻子灰回来,母亲也总是疲惫不堪。
官员们看父亲的眼神带着异样,与哥哥同龄的少爷公子们也在背后编排,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病。
得知自己不是二小姐的时候,梁折雪只有庆幸,同时,府中那些平日因着她的身份被压下的埋怨不甘和痛恨铺天盖地而来,让她觉得只要她死了,太傅府的一切都会拨乱反正。
所以,她选了这条路。
宋铮收了纸人,能动后, 梁折雪捂着脸又开始低低啜泣,她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的,高官贵族中不是只讲亲情的地方,府中人一举一动一点都与整个太傅府挂钩,头十来年梁折雪接受过这种培养,正因知道如此,她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在这种压力之下还要承受禁制松动带来极致痛苦,府中人的指指点点,以及,身份大白后的反噬。
太傅府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但过得幸不幸福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了想,宋铮安慰道。
“太傅府抱错孩子并不是你的错,从因果上讲,你是他们抱回来的,你是好的因果他们要承担,是坏的因果他们也要承担。
如果他们没把你抱回来,你会有另一种生活,是跟着那个男人也好,还是像那位真正的二小姐一样被收养也罢,或者是其他的生活。
好与不好,都是你的人生。
是他们在你无法做选择的时候,错把你抱了回来,所以,我觉得你不用在这件事上愧疚。
当然,我也不是教唆你不感恩。
只是要看这个恩怎么报,是十六年来相处的亲情,还是养你十六年的利益。如果是亲情,那就以亲情的方式去报恩,如果是利益,那就以利益的方式去报。”
听到这些话,梁折雪哭声一顿,有些怔愣的抬头去宋铮,宋铮挑眉。
“没记错的话,太傅是一品官,再往上走,那就是皇后娘家的那个地位。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不安稳。
太子,三皇子,皇上,还有个隐藏的皇子,能坐上太傅之位,想来是聪明的不能再聪明了,你怎么就知道你给太傅府带来的坏名声不是粱太傅想要的?”虽说刚到皇城,可宋铮也知道如今朝中这些大臣的脚像踩在烙铁上一样,站哪边都不踏实,不站更不踏实。
太傅府有梁折雪这么个挡箭牌,粱太傅只有松口气的份。
嫡亲的女儿有疯病,对太傅府避如蛇蝎的人越多,太傅府就越安全。
梁折雪确实想不到这些,禁制松动带来痛苦和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只会让她周而复始的内耗,哪里能想到别的事。
“至于你那个病,你祖宗应该跟你说过了,能治,不过要怎么治还得等两天。这两天我会替你照看身体,你别离我太远就行,免得被冲撞,生魂变鬼魂。”
宋铮说着就上了床, 慢慢躺了下去。
梁折雪还沉浸在宋铮的话中,眼睁睁看着宋铮躺进她的身体,又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一股诡异感油然而生,也顾不上悲春伤秋了,飘着坐在床边,期期艾艾地问。
“我的病,真的能好吗?”
“你那位祖宗怎么跟你说的?”
“祖宗?那个怪老头真是我的祖宗?”
想到昨晚冒出的鬼影,粱折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说让我先别死,他去找人救我。”
能操控身体后,宋铮盘膝,试着去理顺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闻言惊讶。
“他就说了这些?”
“嗯。”
梁折雪点头,她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已经在濒死的边缘了,突然白绫断开,她就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略清醒之际,就看到一个鬼影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手往她头上一抓,她的魂就出来了。
“就说了这些,他还说,余家的后代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奥,那挺贴切了。”
余家如今一人难寻,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还正在上吊,宋铮都能想到当时余伯是怎么跳脚的。
不过余伯没告诉她实情有他的考量,她自然也不会提禁制的事。
“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趁着这两日你好好想想, 病治好之后是要继续待在太傅府,还是做别的打算。”
梁折雪又沉默了,梁家真正的二小姐已经回来了,若是病真能治好,她还要继续留在梁家吗?估摸不太好抉择,她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地看了宋铮一眼,没说话,又飘到角落去对灯落泪了。
宋铮也不催她,十六年的羁绊,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余伯一时半会也上不来,正好有这个机会,她顺便研究一下余家先祖下的禁制。
不着急。
【。。】
梁折雪思虑了一夜,宋铮也打坐了一夜,双方互不打扰。
直到一早天微亮丫鬟推门进屋,进里间后,一眼看到床上盘膝而坐的梁折雪,差点把魂吓飞。
哪能不怕,前天晚上发现二小姐上吊后,夫人就着急忙让管家拿着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细细把脉后一个劲的摇头,说是脉搏微弱气息渐无,怕是无力回天。
夫人伤心欲绝,昨儿下午太傅又亲自递牌子,请来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陆太医。
什么方法都试了,走前陆太医也是同样的说法,说人只吊着口气,至于能吊到几时只看造化。
所有人都以为二小姐撑不了几天,结果一晚上过去,人突然就坐起来了?
丫鬟那叫一个惊悚,尤其是听到动静的宋铮幽幽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丫鬟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又看看她脖子上分外扎眼的勒痕。
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然后刷一下就灰了。
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听雨轩,接着没多久,整个太傅府都知道二小姐醒过来了。
最先赶过来是姚氏,身后还跟着一个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应该就是刚找回来没多久的董蛮了。
过了一晚,宋铮对梁折雪的身体的操控更加顺畅,看到来人,动了动身子就要下床,却被姚氏拦着,紧紧搂在怀里。
“菩萨保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丫头,吓死娘了!”
姚氏一张脸尚算保养得当,只是身子很虚,这些年事事操心让她眉间全是憔悴和疲惫。
应该是赶着过来,衣服穿的松松散散。
她紧紧搂着宋铮,哭声带着痛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能看得出,她对梁折雪的疼爱不是假的。
到底是别人的身体,魂魄和肉身都有种排异感,宋铮的身子和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细看还有些尴尬。
“十六年,十六年啊,折雪,你难道不要娘了吗?”
‘母亲对不起,是折雪错了,是折雪错了!只要您没有不要我,折雪又怎么会不要您?’想了一晚上,终于能面对姚氏的梁折雪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可惜姚氏看不到,一个劲的拉着宋铮哭诉,声声泣泪。
“你爹已经说过了,你是你,蛮儿是蛮儿!从今以后,你依旧是太傅府的二小姐,蛮儿是你的妹妹,你们两个都是我们的女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了.....’
梁折雪飘到宋铮身后,母女俩隔着个大活人对着哭,哭得宋铮一个头三个大, 想说话,嗓子还疼。
共感后上吊的后遗症就来了,喉咙火辣辣的又闷又疼,干干的老想咽口水,咽了又像是有人在用小刀拉她嗓子。
玛德,真的好疼,而且越来越疼。
她有理由怀疑余伯不忍心让他的后代受苦,就把她弄过来遭这个罪,这还不如死过去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隐忍,一直在旁站着董蛮适时开口。
“娘,姐姐刚醒,身子虚弱的很,这会应该也说不得话,您还是让她躺下吧。”
姚氏这才回过神,心疼地摸了摸宋铮的脖子,又扶着她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你爹上朝去了,我这就让人去宫门口等着,让你爹回来时再请位太医看看。”
宋铮努力点点头,又说些安抚的话,确定她精神尚可,姚氏才离开。
董蛮慢了几步,没跟着一起走,姚氏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看床上的宋铮,迟疑了一下,但并未说什么。
梁折雪的生魂一直将人送到门口,听得姚氏呵斥院里丫鬟,问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丫鬟跪了一地,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其实还真不怪她们,昨晚丫鬟进屋看了两次,都被宋铮装过去了。
屋门没关,姚氏的声音也未收敛,屋里的宋铮和董蛮都听到了,董蛮扯了扯嘴角。
“若是比你我在娘心中的分量,娘对我,应该是愧疚比较多。”
董蛮一身红裙张扬,和梁折雪生魂的弱柳扶风感完全相反,她身上有种江湖儿女的洒脱,眉眼凌厉,似乎还是个练家子。
宋铮不语,只盯着她看。
真假千金单独会面,她特意留下来应该不是只想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