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他们指定是活不了了

一方县令,寿元县的父母官,柳宝砚认得赵县令,赵县令也认得柳宝砚,毕竟整个县城带周边村镇几年内也就只出了那么几个读书人。

且柳宝砚失踪那段时日,柳家父母曾来县衙报过官,管辖之地有人无故失踪,这也是他的失职。

赵县令当时也是让人大肆查找过,从柳宝砚出村后逐一排查,可见过他的人太少,最后甚至查不到他是进了县城失踪的,还是没进县城失踪的。

一连半年时间,柳家父母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府衙问一问,这事也搁在赵大人心里很久,柳宝砚一说他是柳家村的他就想起来了。

正是因为想起来,他才更害怕。

钱家夫人月月布施,三年前的冬天特别冷,地里收成也不好,不少百姓差点熬不过去,是周氏领着县里日子尚算可以的人家捐献,集了旧衣服送到官府,又由官差挨家挨户的去送。

多亏了那些旧衣和救济的银钱粮食,穷苦人家才熬过那个冬天。

赵大人感念周氏一片善心,还给送过一张仁善的牌匾,甚至在钱德志混账要休妻闹到公堂之时还替她做过主。

谁知道那周氏明面上伪装的那么好,背地里却是如此的蛇蝎心肠,歹毒至极。

怕是他几番做主,也成了她害人的底气。

赵县令都记起来了,所以他心虚,身子抖啊抖的,一双眼睛直上翻,恨不得就那么晕过去一了百了。

然而白眼翻了一半,余光就见柳宝砚阴沉沉地站到了他身边。

“大人,大人您看我脖子,我的脖子也是让那毒妇生生勒断的, 断口还在这,这就是证据....”

赵县令身体一僵,一口气憋在那,不敢上,也不敢下。

整个公堂的气氛又静了几分,连呼吸都停了。

柳宝砚手摸着脖子,一脸委屈地看他,眼睛还往下流着血泪,见他不动弹,直接把脑袋摘了递过去。

“大人您看,大人您快看呐.....”

人在极度惊吓的时候,浑身的毛是倒竖着的。

好在,关键时刻赵县令聪明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道道阴风直往脖子里灌。哆嗦了又哆嗦,在憋死和继续晕倒之间反复衡量,他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壮胆似的吼道。

“本官管辖之下居然有如此歹毒之人,简直丧心病狂不配为人,本官今日非办了他不可!来人,跟本官去钱家拿人!”

“是!”

回应的音声震耳欲聋。

赵县令吼完就闭着眼溜边往外跑,虽然看不到,身子却丝滑避开了站着的柳宝砚。

那群官差有样学样地紧跟在他身后,路过门槛时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敢看路,赵大人一脚绊在了门槛上,门口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大片。

即便如此,众人宁愿摸着往前爬,也没有一个敢睁眼的。

鬼说话了!鬼跟他们说话了呀!活不了,他们指定是活不了!

宋铮三人仿佛站着看了场逼宫大戏,事实证明只要给冤魂提供一个伸冤的地方,有人能将杀害他们的人绳之以法,他们也不是非要亲手去害人

柳宝砚有怨气,但是怨气并没有当初梧桐县那只女鬼那么重。

比起幽怨,他身上更多的是郁郁不得志,看到他时宋铮就知道,他的心结不完全在于害他之人。

叹了口气,她出声道。

“钱德志和周氏犯的都是死罪,死罪,是要抄家的,我会让赵县令将抄来的东西多补偿一些给你爹娘,好他们下半辈子能有所依,这也是钱家欠你的。”

柳宝砚又把那流着血泪的脑袋给安上了。他飘到公堂门前,怔怔望着等赵大人一行兵荒马乱离开的背影。

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记事起,柳家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即便如此,因着去村中办事的先生夸我一句聪明,爹娘依旧义无反顾的让我上了私塾。

家里穷,鸡蛋是留给我的,过年时唯一几块肉也是留给我的。他们总说他们吃过了,我知道,都是骗小孩的。

八岁那年的冬天,娘怀了身子,家里又要添人了,本该高兴的一件事,爹娘却整日皱眉不展。那时我只以为爹娘是觉得日子紧巴,怕家中多口人会养不活。

那天我从私塾回来,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争吵,我看到娘红着眼,便冲进去护着她。

我说‘爹,没事的,我可以不上私塾。我大了,能干家里活,也会一起照顾弟弟妹妹。我还能教他们认字,等以后家里日子好了,再继续念书不迟。’

那天晚上娘抱着我哭了一宿,第二日她洗衣服时就掉进冰河里,被人拉上来时弟弟妹妹就没了。

奶知道娘怀了身子又小产后,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两日,爷爷也时常抹泪。

那段时日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心疼,懊悔,恍惚, 最终全化成了无奈。爷爷搂着我,让我好好念书,长大了好好报答爹娘。

我以为他是在心疼与我们无缘的弟弟妹妹,现在想想.....”

柳宝砚抱着脑袋蹲下,哭道。

“他们原本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爹娘盼了十年!娘为了爷奶不恨我,她跳了下去,她自己跳了下去!

我怎么那么自私,我那时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鬼哭声尖锐刺耳,并不好听,也最是能带动人心。

净尘的“阿弥陀佛”念了一遍又一遍,林弋也听得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亲生的没留住,捡来当亲生抚养的也没能留住。

柳宝砚,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柳家爹娘对其的疼爱和厚望。

死者已去,留在世上的才是最难捱的。

林弋忍不住看向宋铮,眼神带上一抹幽怨。

宋铮一脸懵。

“这么看我干什么?”

人都死三年了,她又不能让人死而复生。

林弋表示你不能让人死而复活,但你可以干点别的啊。

净尘也仰头看向她,一双眼睛干净纯粹。

“阿弥陀佛,这位鬼施主光是有执念而已,不曾害人,超度钱能不能让他与他的父母见一面?”

闻言,柳宝砚猛地转头,血泪也不流了。

在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宋铮点点头。

“行。”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柳宝砚哐哐磕头,身上的煞气转眼间全无,周身剩下纯洁的阴气。

宋铮用纸人给他做了个附身的容器,让他先跟着一起去钱家凑凑热闹,顺带帮他把杀身的因果了了。

出府衙临,她突然想起来,问一旁满脸姨母笑的两人。

“不是,你俩一个道士一个法师,这种事不是专业对口吗?”

还用特意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