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突然就成了孤家寡人
李公公被吓出了阴影,天没黑就起了高烧,抄家圣旨和上任圣旨由付学远代劳。
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一道诛九族的圣旨下去,刘家所有九族内的族人一个跑不掉。
刘守垣和师爷从梧桐县带回府衙后只吊着一口气,审也审出不个所以然。怕夜长梦多,也为了宋子安的提醒,付大人先斩后奏,直接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人处决了。
上到拄拐的老人,下到几岁孩童,妇人拎着筐子,臭鸡蛋,烂菜帮子满天飞,民愤震天。
一刀下去,刘守垣的脑袋滚出去老远。
这一举动让百姓终日的不安和被压抑多年的怒意得以稍稍平息,也对朝廷派下来的人有了些许期待。
江州城下十三县,县令被抄九个,八个新县令在同一天上任,而周正宏被留在江州府衙,暂代江州知府一职。
同一天,付学远往皇城那边去了信,将梧桐县发生的事以宋家人说的那些话一一禀明。
弄丢口谕一事被他压了下来,这种被问责的事自然那是能瞒就瞒。
帝王疑心重,为了中途不出别的意外,传去皇城的信件中他特意隐去了周正宏与宋家相识,且是宋家人推举周正宏上任这一情况。
调任官员的家族情况都入了册,付学远知道只要上任的官是个有能力的好官,且没有太大的背景,皇上就不会特意在意这些不起眼的小事。
这也算是卖宋家和周正宏一个好,多个朋友多条路,既知道了宋家人的本事,寄希望有朝一日他若是遇到什么事,还能再求到来宋家人面前。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周大人能不能镇住场子了。
而周正宏也没放人失望,上任的第一时间,便借了付钦差身边上百侍卫,点灯熬油把知府书房压着的案子全都过了一遍。
强抢妇女,掳掠孩童,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一桩桩一件件,看的人目眦欲裂。
这些都是贿赂了巨大数额的钱财,因有把柄被刘守垣攥在手里而暗中替他敛财,干些见不得人勾当,两者利益绑在一起,犯下的所有的罪行全被压了下来。
冤案太多,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完的。
周大人挑了一些罪大恶极,在城中的又有足够地位的刺头开刀,一整官袍,亲自带人前往各个宅中拿人。
有付学远在,不用特意上报皇城,菜市场一连斩了数十人。
大牢之中替死鬼放了一批又一批,作奸犯科却逍遥法外多年者纷纷下了大狱,所有人拍手称快。
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处以极刑的处以极刑,得来钱财全部充公,用以补偿那些受尽冤屈的百姓。
一张张还原物价和税收的告示贴出,盖着鲜红的官印,百姓流泪欢呼,大喊着新任知府之名。
民心所向,至此,周正宏的知府坐稳了一大半。
其他上任的县令也有样学样,趁着钦差停留之际,以雷霆手段将县衙中坏死的根茎全都清了出去,
一桩桩冤案被重新翻起,重罪并罚。
圣旨当头,得天子令,菜市场的血足足流了三日,终得彻底平复百姓怒火。
整个江州城从压抑到哭声震天的混乱,再到慢慢平息,整整五日的时间,街道之上,终于又出现了百姓全身心放松的笑容。
大动干戈之后就是休养生息,刘守垣这些年算是把整个江州城和各个县城都掏空了,税收多出的粮食银钱全都进了他的私库。
民怨滔天却无人敢言,生怕说错一句,就突然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城中也是一派乌烟瘴气,要想回到如同其他城池那般繁荣昌盛,少说也得个三年五载。
周正宏接手整个府衙,一天到晚被按在公堂断案,还得看众县令递来的折子,忙到冒烟。
即便如此,他也还记着派人去梧桐县跟宋子安要了一些人,前往云水县县城去接妻儿老小。
周大人看人很毒,梧桐县衙门那些人个个眼神犀利,脚步沉稳,说话铿锵有力,身上气势像是军营的正规军,比付钦差身边的侍卫震慑力还足,更不是江州府衙里的官差能比的。
付大人在等皇上的传信,不知何时就会离开,府衙的人他信不过。
不过县衙人手本来就不多,宋子安只借了十人给他,还有林弋留的一摞黄符,和宋铮提前准备好的一摞纸人。
没什么需要特殊布置的,住的地方三步一放,剩下的带在身上就行。
城墙修的差不多了,那些一天天怨声载道的官兵重新跨了火盆,也让他们一并回去了。
这些天,宋子安也同样在收拾梧桐县的烂摊子,晚上修行,白日挨个地方上香,家里上完去周宅上,得寻人推墙建屋,还得抽空出城去各个村子转转看看村民的情况。
封城的命令早就撤了,不过百姓在窝在梧桐县这一片地成了习惯,暂时不想跟外面的人来往,短时间内也没有人往出去。
宋铮走时在‘地府启示录’上寻了几门鬼修能用的咒术抄下来给他,让他有空自己琢磨琢磨。
虽说衙门里还有亲爹亲奶亲婶婶在身边,但宋子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突然就成了孤家寡人。
书房门沿边,宋春丫和大黑一上一下的伸着脑袋往里瞧。
一崽一熊脖子挂着同款珍珠贝壳项链,奥,珍珠是假的,还是宋子安他们回来时背回来的那批赝品。
宋铮挑了大的挨个掰开又合上,在里面塞了纸人,和贝壳做成项链,当护身符送给了宋春丫。黑熊也有,就一条纯项链,大号的。
可以说是很粗糙了,那也让一崽一熊稀罕的不行,睡觉都要戴着。
宋子安听到动静从书册中抬头,揉了揉太阳穴,身心俱疲。
“趴在门边干什么?进来吧。”
宋春丫摇头,认真且严肃的看了他几眼,摇头。
“没事的大哥,我有点想大丫姐姐了,奶就让我来看看你!我看好了,我回去了!”
说完十分懂事地转身就走,一点不给哥哥添麻烦。
黑熊在门口冲他龇牙一笑,也晃悠着屁股跟着走了。
“吼~”
好好干,晚上还得修炼呢。
“......”
宋子安面无表情地揉了半个小时太阳穴,直到按的头有些晕,才将书册放到一旁,换下一本。
而此时,距离宋铮几人离开梧桐县已经过去两日了。
玄青观在樊城地界的一个小县城外,和云水县同府城,却相距甚远。这里属于樊城边界,离烟城倒是很近,也是难为这师徒俩天南地北的四处跑。
宋铮等人驾马而行,跟着林弋往城门处一山庄而去,靠近后,宋铮不禁感叹。
“都说修行之人清苦,你这山庄够气派啊。”
林弋白她一眼,撇嘴。
“你想多了,那是人家的。”
然后,众人就跟着他七拐八拐的拐去了山庄后头,行过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路,一大片竹林豁然映入眼帘。
顺着竹林缝隙隐隐约约看到杵在林间的那两间破道观,沉默过后,众人暗暗点头。
嗯,这感觉才对劲。
【补上】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宋铮看向竹林那边山庄背影,这是既隐于市,又隐于林。
不愧是修道的,真讲究。
翻身下马,进去后几人更加无言,就连宋永庆都有些错愕。
离开宋家村到梧桐县后,真是挺久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了。
“林道长和云行道长就住在这里?”
“是啊,师父说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哪里有道士哪里就是道观。
修行修的是心,一切俗物都不入我辈法眼。”
话落,一声阵鸡叫从房屋后响起。
宋铮四人对视一眼,不客气的从这屋看到那屋,什么都没看到,就是两间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竹屋。
屋中陈设简洁,四面墙,一张床。
修道之人,屋中居然也没挂祖师爷的画像,连个香炉都没有。
转到后面,廊下有锅碗瓢勺,屋后居然还有个菜园子,园子里菜挺齐全。
还养了两只大公鸡,人不在家,鸡就在里面自给自足。
宋铮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宋家以前过的日子吗?
要不是进来的竹门头上写了‘玄青观’三个字,想秃脑袋也绝不会有人想到这两间破屋跟道观有关。
“你到底哪来的底气看不上我们梧桐县的?”
“谁看不上你们梧桐县了?”
林弋表示他可没说过那话。
“你那县城人杰地灵,百姓又热情,哪有人会看不上?”
说着,他咧嘴笑了笑,其实他都想好了,这两间破房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等宋家人那些事摆平之后,他就跟师父搬到梧桐县。
再用傅冤种的银子起一座道观,当个正儿八经的道爷。
师弟是梧桐县的县令, 师弟的妹妹是地府阴差,还有鬼尸和一帮子近千年的老鬼坐镇,那日子他都想不到能多有意思。“嘿嘿。”
傅元骏眼神不经意与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上,下意识用手捂着已经干瘪下去的钱袋子,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跟着去了梧桐县,总觉得钱袋子凉飕飕的。
林弋冲他微微一笑,宛如冯老太般慈祥,笑的傅元骏头皮子一阵发麻。
“林道长,可是需要帮忙把道观修缮一下?”
“用不着,用不着。”
暂时用不着,以后再说。
宋铮无语,催促。
“你特意回来一趟要取什么?取了就赶紧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先回县城,明天一早再往烟城去。”
许久没人,屋里落了厚厚一层灰,主要这地方也住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林弋也没耽搁,从他师父那屋床底下拽出一个大箱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打开。
宋铮和傅元骏四人好奇凑了过去,满满一箱子东西,最上面放着一幅卷起的画轴,下面全是一些黄纸香烛供香之类的。
林弋不知从哪摸出个布袋子打开,把箱子里面的东西往里装。
朱砂黄符供香,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本黄皮书,总之他觉得能用上都装了进去。
“带出去的黄符差不多都用完了,以前在道观闲着没事画了不少,现成的。还有师父在时炼制的药丸,有些是伤药,有些能解毒,都带着,或许路上能用到也说不定。”
下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放着也是放着。
宋铮嗯了声,敢情就是回来补货的呗。
装到最后,林弋打开了那幅画,画上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想来就是他们这一派的祖师爷了。
就见林弋随意把画往墙上一挂,去廊下简陋的厨房找出个破香炉过来,用符火点着一把供香,拜了拜,全部插了进去。
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接着就把画收了,卷吧卷吧又塞进回箱子里,重新推进床底。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都给宋铮看呆了,这就完了?
“你们平时都把祖师爷放箱子里的?”
你好歹等那把香烧完啊!乡下祭祖都没这么敷衍!
林弋却不觉得有什么。
“有人在家就挂上,没人在家就收起来,师父是这么吩咐的。 ”
这么,随便的吗?
宋铮用手往外指了指,又指了指床底下,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了一句。
“六。”
宋永庆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他的话就比较委婉。
“听子安说林道长和云行道长都是有真本事的,这,外面竹门连锁头都没上,就不怕屋里有啥东西被人拿走吗?”
“没啥好拿的,师祖一共也没留下多少东西,重要的都在我和师父身上带着。
再说,周遭百姓都知晓我师徒的本事,没邪乎事的话一般没有人敢往这里来。”
宋永庆点头,林弋眼睛盯着方才挂着画像之处的墙壁,忽然正色冲宋铮道。
“回来带这些都是次要的,有样东西,我想让你看看。”
宋铮挑眉,便见他双手结印,随着手印变动,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不再散去,停在半空慢慢形成了一道符文。
成型之际,林弋手一挥,那符文便没入了墙中。
嗡的一声,符文在墙上亮起,林弋再次单手结印,另一只就那么伸进了墙壁里,从里面拿出一本线装手札。
宋永庆三人一声惊呼,都被这一手震撼到了。
这小破屋居然深藏不露,还有这种玄机?
林弋没搭理他们,把手札递给了宋铮。
“这是师祖留下的手札,你看看上面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