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再打我一次
劈开了阴云。
是的,曲抒怀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及自己的母亲。
“母亲……”曲抒怀愣了一下,然后问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懵逼的话,“那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警司忍不住问道。
连母亲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以为曲抒怀傻了。
可高阳却皱起眉头:“曲抒怀,你忘记了母亲是谁?”
“高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母亲……是什么?”曲抒怀眼圈微微泛红,嘴唇颤抖,“我好像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只觉得很难过。”
高阳忽然道:“曲总,方便把你的出生时间告诉我么?”
曲抒怀不明其意,但老老实实说出一个细致的时间,高阳掐指一算,缓缓摇头:“不对,你的生辰和你的命盘对不上,要么你的生日不对,要么……你不是曲抒怀。”
曲抒怀愕然。
“从你体内的阵法和木箭对你的保护来看,坟茔中的人应该是你的至亲,很可能就是你的母亲。”高阳淡淡道,“至于你为什么没有印象,因为她将你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封存了。”
“可是……母亲到底是什么?”曲抒怀痛苦的抱着头。
一圈儿人望着他,表情各异。
如果不是高阳展示神奇的术法,让大家相信这个世界确实有人类无法理解的范畴,那么现在曲抒怀的表现极有可能被误认为是表演。
“母亲,就是你的来处。”高阳忽然抓住曲抒怀的手腕,手指一抹,血光崩现。
众人同时惊呼。
高阳甩出一张符箓,曲抒怀喷溅而出的血,被符箓稳稳托在空中,飞速向九宫格中间位置飞去。
“我算过了,你体内的阵法想要解开,只有这一个办法。”高阳指向中宫格。
符箓燃烧,几滴鲜血在众人愕然注视中,落在中宫位置。
那只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坡,几滴鲜血渗入土里,怎么可能有变化呢?但……变化真的发生了。
青烟从土坡上渗出。
地面隆隆作响,众人震撼万分,纷纷后退,曲抒怀目瞪口呆的盯着开裂的地面,盯着渐渐高于土坡的棺木……警员们头皮发麻,玄静瑶不顾一切冲到高阳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高阳摇摇头,笑道:“没事的,一切都在意料中。”
曲抒怀一步一步,机械的走向棺木。
棺木通体黑色,造型普通,和旧时代乡间使用的棺木没什么两样,安安静静都横在土坡上方,四周都是被拱翻的土壤。
警员们甚至掏出手枪,全面戒备。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今天,他们的认知一再被改写,警惕性提升到最高。
曲抒怀走到棺木前,呆呆望着眼前的大家伙。
看棺木的磨损程度,下葬最少二十年以上,一股无处排解的悲伤填满曲抒怀的胸口,似乎他忍了几十年的委屈要破体而出。
“啊!”
曲抒怀干嚎一声,跪在棺木前,大哭。
他就是很难过,很难过。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不顾一切推开棺材板,仿佛棺材里是他丢失了几十年的珍宝,几十年前钉入木板的钉子早已经锈迹斑斑,只差最后一击。
“轰!”
棺材板立刻滑落在土坡上,周围众人再度紧张。
高阳把玄静瑶搂在怀中。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他心中有数。
棺材内只有长期埋在土里出现的味道,没有尸体腐烂的气味……即便有,几十年的散发之后也只剩白骨。曲抒怀眼泪汹涌,没有丝毫惧怕,望向棺木内。
让众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棺木中躺着一名中年女子的遗体,竟然没有腐烂,连衣物都完好无损,似乎刚刚下葬不久,一切都保留着当时的状态。
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曲抒怀脑海中打开一扇被锁死几十年的门。关于女人的点点滴滴,关于她和自己的所有片段,在同一时间如汹涌潮水般冲刷他的心灵。
“啊……妈!”
曲抒怀脸色涨红,张着嘴,足足五秒钟,终于喊了出来。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口鲜血喷出,曲抒怀的记忆和人生,在这一刻同时完整。棺木中的正是她的母亲,一名拥有神奇术法的术师。
风,吹拂着山腰草木,沙沙的声响似乎有无数条蛇在地面爬行,众人屏息凝神,保持着一分钟前的姿势,大家默契十足的没有说话,任由曲抒怀宣泄情绪。
终于,哭声止息。
曲抒怀靠着棺材缓缓坐下,脸上布满泪痕,手指微微抽搐,呼吸急促。
“呼吸性碱中毒,处理一下。”高阳不慌不忙为他体内输入一道炁,随着那股热流游走全身,曲抒怀的状态渐渐恢复。
“高先生,还有各位警察同志,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曲抒怀扶着棺木站起身,向棺木内看了一眼。
风,将曲抒怀的话语清晰的送到每个人的耳边。
警员打开了录像设备,现场取证。高阳和玄静瑶相互依偎着,认真听着曲抒怀的讲述。
曲抒怀的母亲是一位来自民间法脉的术师,她嫁给曲抒怀父亲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也就是说,曲抒怀和他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亲生父亲是谁,在母子相处的时间里,母亲从未说明。
她偶尔会在曲抒怀面前展露术法,尽管在高阳看来,那些术法十分基础且低阶,但对年少的曲抒怀而言,却震撼心灵。
年少的孩子央求母亲教会自己。
但母亲每次都含泪拒绝,她摸着曲抒怀的头,告诉他学会了术法,就会接触到另外一个圈子,是福是祸,就无人能控制了。
“现在想来,或许,我的父亲就是死于术师之间的仇杀。”曲抒怀摇头苦笑,“所以我的母亲让我当个普通人。”
“有一天夜里,她负伤回来,却瞒着我的养父。”曲抒怀擦擦眼角,“我的养父只是个伐木工,很容易就被瞒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母亲使用了障眼法,直到她病危,父亲还以为她只是感冒。”
玄静瑶捏了捏高阳手心,仰着脸望向他:“老公,不管你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高阳看到她委屈的眼神,心中微酸。
术师,虽然拥有术法,但一样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会面临生死选择,曲抒怀的母亲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用封闭记忆的方法让儿子忘掉自己的存在,对活着的人也是折磨。
“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告诉你。”高阳揉揉玄静瑶的长发,温柔回应。
“我母亲不教我术法,甚至封闭关于她的记忆,是为了让我躲开仇家的追杀。”曲抒怀吸吸鼻子,“她临走前,还在勾画阵法……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阵法。想必当时已经有人帮她做准备了。”
“曲抒怀,那木箭的事怎么说?”警员问道。
“当时我已经在公司工作了……”曲抒怀露出回忆的神色,“我下车间,做箭,然后出了废品,车间主任没怪我,还送给我一把废品箭,我母亲就全都要走了。”
曲抒怀从某位警员手中拿过证物袋,隔着袋子轻轻抚摸断掉的废品木箭。
“母亲拿走了九支箭,说她有用。”曲抒怀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抚过母亲龟裂的手背,眼泪滴落在证物袋上,“看来是真的有用,她用这些箭保护了我很多次。”
曲抒怀捂着脸,肩膀颤抖。
“不过,您母亲难道没有考虑过,在你身上发生的冲突只是一些……”某位警员皱着眉,考虑着措辞,最后认真道,“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么?”
高阳缓缓道:“没有人能预料未来,当年曲抒怀也只是个年轻人,他的母亲正是考虑到年轻气盛,才会留下这种安排。”
玄静瑶把头埋在高阳怀中,泪水滂沱。
明明事情和她无关,但她就是很难受。
中年警司背过身去。
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的母亲最担心的不就是孩子一时冲动犯下错误么?曲抒怀的母亲用玄之又玄的手段警告那些伤害儿子的人,这实在是很棒的一手棋。
警司转过身,眼圈微红,认真道:“可是,我们一共才拿到八支箭,最后一支在哪里?如果找不出来,就说明还有人要受伤。”
曲抒怀眨眨眼,望向高阳:“要不然,请高先生,再打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