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第五百七十五章
段不言招呼几人,“快些吃,吃完有力气干活。”
此一去,人手比上次去往西亭更少,除了段不言,只有屈林、满大憨、秦翔、铲子。
沈丘笛不放心。
“夫人, 若不再带几个?”
段不言摇头婉拒。
“就这几个人刚刚好。沈丘笛,正面进攻,侧面夹击,断其后路,这些全靠你们,我投机取巧,成功率不会太高——,当然,我会尽力,可暗杀这种事儿,十次成一次,也是有几 分运气在的,所以——”
这是段不言难得委婉说话的唯一一次。
沈丘笛听完,满脸动容,“夫人,莫要这般说来,打仗本就是我大荣男儿该做的,可好几次都是夫人您解我们于危难水火之中,属下——属下更多时候只恨自己无能。”
营帐之中,只有几个人。
沈丘笛本就是军师幕僚之职,这次不得已,也只能挑起后勤守营之责。
但这活不好干。
前线一批一批的撤回来的伤员,他无能为力,前线缺人,他恨不得把自己顶上去。
抓耳挠腮,也解决不了生死之难。
但这样暴雨袭来的深夜,段不言来了。
她不嫌弃营中伤员残肢断臂的血肉模糊,也没有推卸责任,反倒是同大伙儿托底——相信大将军,也相信大荣。
身为女儿身,她别的本事没有,夜探敌营,试试暗杀之事。
几句话,止住了营中滋生蔓延的绝望,也安抚了众人,甚至有些伤员自告奋勇,要给夫人带路。
“沈将军,小的手臂断了,但脚还在,能走的!”
“还有我!沈将军,小的只是腹部受了箭伤,能给夫人递刀——”
众人争先恐后,看得沈丘笛眼含热泪。
费了些功夫才压下来,方才重重点头,“诸位将士的心,沈某人知晓,但夫人脚程快,别说大伙儿,就是咱们军中好手,也未必追得上对手。”
“可是——,夫人孤身一人……”
沈丘笛拱手,在雨中言谢,“放心吧,如此艰难时刻,夫人聪慧勇猛,自有打算。大家一定要保证身体,争取早日康复。”
段不言不知这些事儿,当她掀开主帐门帘时,却看到灯火之下,互相搀扶打着火把,静静等候的众人。
多少人?
段不言一眼看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这群在战场上不曾退却的汉子,如今大多重伤,好些人只能靠在同伴的身上,挎着断手,瘸着腿,亦或是佝偻着身子。
唯有一点是相通的。
他们目光炯炯,在黑夜里犹如璀璨之星,静寂却又很强大。
段不言愣在原地。
她掀帘的手臂,僵直在空中。
段不言想说点嚣张的话,譬如尔等别拦着老娘的路,老娘事儿要紧。
一如既往,嚣张本色。
可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来。
末世啊,磨砺了她所有的温和、柔情、心慈、善良,自小到大,厮杀才能换来的苟活,在长大之后,心脏能跳动就行了。
至于暖流涌上——
呵!
段不言只会觉得自己嫌弃命长,竟然会有这种多余的情愫。
可这会儿,她看着一群素不相识的伤残士兵,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眼前。
段不言低头,骂了一句脏话。
沈丘笛挨在身边,甚是惊讶。
因为段不言直言不讳,低声骂道,刘隽你他娘的不是人!再抬头,段不言敛下所有情绪,还是那张冰冷美艳的面容,她轻咳一声,“诸位,谢了!待我段不言归来,不管成功与否,定与诸位痛饮三日,不醉不归!”
“夫人保重!”
“夫人保重!”
“夫人保重!”
山呼三声,震天动地,段不言唇角微扬,“保重!”
没有拖泥带水的告别,段不言一身劲装,回头招呼满大憨几人,打着火把,没入黑夜。
许志在龙马营忙前忙后,终于得空,总觉得心有不安,挂心段不言。
夫人没有带个丫鬟,孤身一人在西亭大营。
总归不太妥当,思来想去,硬撑着满身酸痛,疲惫无力,打马带着两个亲兵,来到西亭。
“沈将军睡了不曾?”
守卫的士兵摇头,指了指主帐的方向, “许将军,大伙儿在给夫人送行。”
“送行?”
许志满脸诧异,“夫人要连夜回曲州府?”
守卫摇头。
“许将军,您还不知,夫人要去前线。”
“荒唐!”
许志听完,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他不管守卫解释,拍马往里走去,刚到主帐,就见到三三两两散开的伤兵。
这是作甚?
他翻身下马,“沈丘笛!”
刚进营帐,准备睡一会儿的沈丘笛,听到许志怒火中烧的声音,顿时急切起来。
以为是发生了要紧的军情。
脱到一半的盔甲,也不管不顾,双手托着就往外走去,“许将军,可是出了要紧之事?”
许志大步踏进来,满身愤怒。
“夫人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这——
沈丘笛微愣,“夫人的本事,你信不过?”
许志跺脚,“她身上有伤,在曲州抵抗贼子时,受了刀伤箭伤,又从曲州城冒雨奔到西亭,何况,前线缺夫人一个去杀敌?”
几万大老爷们,睁眼看着女流之辈,前去送死?!
“小声些,我的将军!”
好不容易劝说外头的将士们熄下上阵杀敌的决心,别又挑起来,他满眼猩红,全是血丝。
拉着许志,坐在软榻上。
“将军,我差不多两日没睡,你容我睡会儿,别说不拦着夫人,大将军在,殿下在,都拦不住!”
许志无法理解。
“只要你有心拦,缘何拦不住?夫人那性子,到了前线,刀剑无眼,真以为她能敌数万敌人?”
沈丘笛连连示意他小声些。
“将军,一来我真是拦不住,夫人缘何出现在前线,别说殿下是同意的,绝不可能,此等时候,夫人来了,也是殿下拦不住。”
沈丘笛压住许志激动的拳头。
“其次,阿托北……,是夫人所杀,这是毋庸置疑的。”
“沈丘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