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说辞大有漏洞。

毕竟刘氏身为当家主母,掌控内宅十余年,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养女在自己亲生女儿的婚事上动手脚?

奈何永安侯府一口咬死就是姜璎爱慕虚荣、心机深重,说她为攀附权贵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丑事,直接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关系,将她交给将军府处置。

自此,姜璎陷入人间炼狱。

将军府未必不知她只是一枚棋子,垫脚石,但那又如何呢?他们不能和永安侯府撕破脸面,难道还不能收拾一个小小的养女?

姜璎被关到了柴房,四肢脖子都戴上了沉重的锁链。

常六郎恨毒了姜璎,每每心情不好便过来发泄,充满倒刺的马鞭将人抽的满身鲜血、匍匐在地,怒骂声不停:“贱狗!你这个下作的贱狗!”

直至姜璎奄奄一息,方才甩鞭离去。

赵咎回京得知此事,不是没有派人和将军府交涉,甚至被拒绝以后还让随从悄悄潜入将军府后院去找姜璎。

只要她愿意离开,他想方设法,哪怕得罪将军府,也会保她周全。

但姜璎不愿意。

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宁愿饱受折磨,也要偿还永安侯府的恩情。

“赵、赵九郎君?”姜璎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往窗牖看去,是没关窗吗?

然而才转头就被掰了回来。

赵咎捏着姜璎的下巴,眼眸阴沉,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她遍体鳞伤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你说,一个人被活生生打死是什么感觉?”他声音很轻,只隔了一张短案,呼吸仿佛都近在咫尺。

姜璎莫名竖起汗毛,只觉此刻赵咎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

下巴还被攥着,没有用力,但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道:“应该,应该很疼吧?”

是啊,怎么会不疼呢?

赵咎慢慢松开手指,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姜璎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姜璎一把握住赵咎的手。

四目相对。

姜璎一脸严肃问道:“赵九郎君,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她觉得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赵咎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面无表情,语气刻薄到了极点,“不要推己及人,我可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出一动不动站着挨打的蠢事。”

姜璎微微睁大眼睛,反驳道:“我也不会!”

她也不会?那上辈子被活活打死的是谁?赵咎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行了,去用晚膳吧。”

姜璎生怕他不信,急急忙忙追上去保证道:“赵九郎君,我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人!要是被人打了,卫国公府也会跟着我一起丢脸,所以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站着挨打的!”

赵咎只听见了前面那句话。

我是你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胸腔震颤,心跳雀跃,全身宛若电流游走,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赵咎很没出息地被取悦到了。

他努力冷着脸,“少来这一套,你觉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哄到的人吗?”

姜璎愣了一下,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变到了这里,但还是实话实说:“是、是的吧?”

她仰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眼神真挚道:“我觉得赵九郎君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呀!”

赵咎被她看得耳根子发烫,下台阶时险些一个趔趄。

“赵九郎君!”

“没事。”赵咎摆了摆手,一脸若无其事,“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听你说话。”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姜璎信以为真,不敢再打扰赵咎想事情,于是道:“我没说什么呀。”

赵咎:“……”

他耐心道:“你再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姜璎认真回忆了一番,她刚才有说什么重要的话吗?

哦对了!

“赵九郎君!”姜璎拉了拉他的衣袖,“世子夫人今日身子不适,我们用了饭之后可以去看望她吗?”

赵咎想说你是没断奶的孩子吗,动不动就要找大嫂。

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上辈子这个时候,父亲奉命前往蜀地赈灾,而他随大兄下江南剿除水匪之患,等剿匪回来,姜璎已经声名狼藉地嫁进了将军府。

彼时,大嫂似乎刚刚大病初愈,整个人消瘦很多。

赵咎放心不下,但王氏却说没什么要紧。

直到后来,蜀地突发地震,死伤无数,父亲的死讯传回盛京,全家悲痛欲绝,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也跟着晕厥过去。

父亲的死仿佛是卫国公府由盛转衰的征兆。

很快,大兄在去接父亲遗体的路上遭遇不测,大嫂深受打击,竟一病不起,短短几月便撒手人寰。

还有二兄、三兄,乃至陛下……

“赵九郎君?”轻柔的声音把赵咎拉回人间。

他摒除杂念,开口道:“一会儿用了晚膳,我让刑如风过来一趟。”

姜璎连忙问:“那我可以去看望世子夫人吗?”

赵咎不知道王氏身体亏损是否从这时开始,但他毕竟是外男,又是小叔子,不好时常跑后院,与长嫂太过亲近也容易遭人话柄。

赵咎想了想,道:“大嫂身子不适,你辛苦些,多照看一二,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姜璎毫不迟疑点头,她照顾人照顾习惯了,看见王氏这样疲倦虚弱,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晚膳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邢医官提着药箱,一边儿走一边儿抱怨,“赵咎你个王八蛋,我好歹也是大魏的官员,就这样被你呼来喝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赵咎理亏,但嘴硬:“区区小事,也值得你唧唧歪歪,还是不是男人了?”

邢医官抡起袖子就要和他干架,“你说谁不是男人!”

吵闹声甚至传到了屋里。

王氏无奈叹了口气,真是不嫌丢人!

入夜之后,赵咎不好进王氏的院子,便在外头等候。

邢医官理了理衣袍,对守在廊下的辛夷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安好。”刑如风恭恭敬敬道,一转头,“哎哟,小娘子也在啊!”

咔嚓——

听到这热情的声音,赵咎面无表情掰断了手边的树枝。

刑如风,狗东西。

离我媳妇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