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岁月交叠间
可惜这般光景并未长久停留。
顾归眼睫轻颤，似被夜风撩拨得泛起细微痒意，指尖本能抚过眼尾漫上的薄红。
到底，还是叹息着即将玄色绸带重新覆上双眸。
难受之意瞬间烟消云散。
绸带垂落的弧度扫过云悠悠尚未收回的指尖，恰似星河余晖擦过月梢，转瞬便隐入夜色之中。
云悠悠杏眸微瞪，腮帮子鼓成雪团似的弧度。
偏生对着那人含笑的侧脸，满腹嗔怪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赌气似的将视线投向天穹——
霎时被星海溺了呼吸。
“还是没顾归眼眸里映着的好看~”少女气鼓鼓着轻呼出声，却不料落在了他的耳中。
顾归睫羽倏然一颤，被风吹乱的额发扫过眼尾，他偏过头时唇角还噙着那浸透夜色的浅笑：
“嗯？你说什么？”
云悠悠顿时攥紧了尚带着他掌心温度的指尖，喉间溢出的气音被星辉近乎掩埋：
“没，没什么啊……”
她素手轻抬，不自觉地抚上脸颊，微微侧首，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顾归闻言笑意更甚，束起的发丝在意夜风中轻轻摇曳，话音中似乎还裹着松子糖未散去的甜香：
“是吗~？”
云悠悠羞红着脸，点头低声附和：“嗯，就是这样…”
到底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归倚着梧桐树干不再言语，绸带覆目的脸庞向着天穹仰起，像是真能穿透黑暗凝视星河。
云悠悠见此稍微松了口气，也跟着沉浸在星海当中。
真的沉浸吗？如沉……好吧，并没有。
少女杏眸频频游移，指尖摩挲着袖口，连叶影落在裙裾上都能惊得她轻颤。
“总觉得，少了些什……”
她忽然咬住下唇，未尽的话音飘进夜风里。
“顾归…”云悠悠轻唤一声。
顾归回神，侧过脑袋，轻“嗯？”着。
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耳畔便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
紧接着又是青石与地面轻擦的细响。
“你腿挪开些~”云悠悠嗓音中夹着难以掩饰的雀跃，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顾归无言，本能屈膝让出空间，还未理清思绪——那方青石已被她推到跟前。
“悠悠你……”他话音凝在唇畔。
少女已然挽着广袖，落坐石上。
她曲唇向后倚靠时，发间幽香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盈满顾归的怀抱。
星光如纱，轻柔地覆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
顾归喉结滚动，呆愣瞬间才恍过神来，抬手落在她玲珑的脑袋，失笑道：
“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云悠悠“嘿嘿”笑出声来，杏眸弯成两弧月牙，手撑在顾归膝头上，报复似的往他怀中蹭了蹭。
“这样才对嘛~~刚才那样算什么，一点儿看星星的心思都没有~”
至于顾归的询问，这丫头倒也是实话实说。
她恍然回眸，嘴角漾起的月牙更俏，嫣然笑道：“这样舒服一些~”
(°ー°〃)
顾归无奈叹息：“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这般……”
云悠悠指尖轻点在他眉心，笑靥如三月新柳：“不是小孩儿又怎么了~”
“……哎~”
他喉结滚动，终是认命般垂首，任由那抹倩影在怀中蹭蹭。
此刻云悠悠整个人都倚进顾归怀里，隔着薄衫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即便如此，她似乎仍旧没有想要看星星的意思。
丫头仰着俏脸，眼角眉梢都浸着蜜糖般的笑意，连星光落在她睫毛上都要融化了。
“顾归——”她忽然拖长声调，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我要吃糖~”
顾归低笑，顿时看穿她的心思，从她放到跟前的糖包里捻了颗松子糖。
就在将糖递到她唇边的刹那，云悠悠忽地眯起杏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樱唇轻启，却不是去接那颗松子糖，而是突然向前一凑——
“呜！”
顾归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随即被两排贝齿不轻不重地咬住。
亦如先前顾归咬着她手指时的模样。
少女鼻尖泄出得逞的轻哼，舌尖还故意在他指腹上扫过，将残留的糖渍卷走。
“报复你先前咬我的~”云悠悠含糊地说着，齿关却已松开，只余下唇瓣仍贴着他指尖。
其耳尖，也不知何时悄然漫上绯色。
顾归怔了怔，方才被咬过的皮肤还留着湿润的暖意。
“这算哪门子报复啊？”
“我说是报复就是报复~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夜风忽地转了方向，将云悠悠散落的发丝吹到他颈间。青丝如绸，扫过锁骨时带起一阵战栗。
顾归呼吸微滞，绸带下的眼睫动了动，将以及深处的碎片一一掀起——
许是想起从前，爹带着酒意微醺的嗓音在耳畔低语：“你娘啊，最是爱看星星……”
定情之地，当初娘是否也像此刻的云悠悠这般，倚在爹的怀中？
夜露沾湿的裙裾，交叠的衣袖间漏下的星光。
时间长河无声流淌，梧桐树下相互依偎的身影不断变换。
二十年前是爹娘在此许下白首之约。
十年前是醉眼朦胧的爹抱着懵懂的他数着根本不存在的星星。
而今——
“顾归？”云悠悠的发梢拂过他下颌，将飘远的思绪拉回。
少女正仰头凝视着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没了声响，她适才还心生疑虑，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明明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睡！
真是头懒猪！！
顾归回过神，面上并未太多表情，许久，才缓缓勾起唇角，沉凝一笑。
此时此刻——
同样的山风，同样的梧桐。
就连怀中人温软的触感都与记忆中爹描述的画面渐渐重合。
“嗯。”他应着，不着痕迹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可此番动作到底还是被云悠悠给察觉到，当即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樱唇微微嘟起，竟是没说出半句嗔怪的话来。
轻哼着，整个人像是被推着似的，又“反抗”着向着他凑近几分。
“这登徒子，想抱抱怎的都不与我说~”
夜露渐浓时，两颗挨得极近的心跳声，终于盖过了岁月流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