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旧卷新痕搅宫闱

楚府的晨露刚被日头晒暖,苏锦璃已将江南舆图上的机关铺标记圈出。楚君逸端来的药碗冒着热气,她瞥见他袖口沾着的墨痕,突然伸手按住他正欲提笔的手:"昨夜又在抄父亲的手札?最后那页关于'护麟卫'的记载,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宣纸铺展在案几上,楚君逸指尖在"永乐二十三年"字样上摩挲:"陈昱查到,当年护送皇七子出宫的护麟卫统领,三年前死在刑部大牢,死前曾托人给江南送过个铜匣。"他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的血珠滴在宣纸上,竟与墨迹里暗藏的星图轨迹重合。

"是太子的人做的。"苏锦璃将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昨夜去东宫废墟的暗卫回报,墙角砖缝里嵌着块护麟卫的腰牌,上面的齿痕和周显咬断玉钥的痕迹一模一样。"她突然拽过他的手腕,银针精准刺入他阳溪穴:"再熬夜研究那些毒经,你的手就握不住剑了。"

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楚君逸闷哼着撞翻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漫延成河,苏锦璃突然发现晕染的墨迹里,藏着"大理寺"三个字——是用特殊药水写的,遇血才会显形。她想起今早沈砚派人送来的密信,说大理寺卿最近总在深夜出入冷宫。

院外传来竹帘轻响,陈昱的亲卫跪在石阶下,捧着个沾着蛛网的木盒:"在冷宫墙角的枯井里找到的,锁扣是苏家机关术的'九转玲珑'。"苏锦璃解开锁扣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是半副锈蚀的镣铐,链环内侧刻着的编号,与父亲手札里记的护麟卫统领编号完全一致。

"镣铐里嵌着毒针。"楚君逸捻起链环间的木屑,"是钦天监特制的'化骨散',沾血即溶。"他突然按住胸口弯腰,指缝漏出的血珠落在镣铐上,竟显露出内侧刻着的"坤宁宫"三个字。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申时"二字。她将木盒塞进楚君逸衣襟:"沈砚说,皇帝今早下旨让大理寺卿重审二十年前的'谋逆案',案卷里提到护麟卫统领死前,曾在牢里画过幅奇怪的星图。"指尖划过他颈间未褪的红痕,"昨夜你去冷宫,是不是遇到了皇后的旧部?他们用的迷药,和当年毒杀先帝的是同一种。"

申时的日头正斜斜照进大理寺的档案室。苏锦璃扮成誊抄文书的小吏,看着楚君逸翻检积尘的卷宗。最底层的"永乐二十三年卷宗"封面,有个极淡的掌印——掌纹里嵌着的朱砂,与坤宁宫地砖缝里的完全相同。楚君逸翻开卷宗的手突然顿住:"这里记载着,当年负责看守护麟卫统领的狱卒,现在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作响,大理寺卿带着个老太监走进来。老太监的手指在卷宗上划过,停在"护麟卫"三个字上:"楚大人可知,那统领死前总说'凤凰泣血,龙潜浅滩'?"他袖口滑落的玉佩,竟是皇后当年丢失的凤纹佩。苏锦璃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突然将墨汁打翻在卷宗上——墨汁晕开的地方,恰好遮住了"证人沈氏"四个字。

酉时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御膳房的烟囱。楚君逸站在灶台后的密道入口,看着苏锦璃将机关鼠放进通风口——鼠背上的磷粉能在黑暗中留下荧光。突然,后厨传来争执声,老太监正将个铜匣塞进炉膛:"这东西绝不能让沈编修看到!"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横梁。老太监的徒弟指着铜匣上的锁:"这是先帝的'玄字锁',只有守脉人和皇七子的血能打开。"横梁上的灰尘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玄字锁内藏乾坤,双血相融见真章。"

夜幕降临时,陈昱已在宫墙根备好马车。苏锦璃替楚君逸理了理衣襟,突然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香囊:"这里面是用艾草和硫磺做的,能防御膳房那些掺了迷药的点心。"指尖触到他胸口的旧伤,"沈砚说,皇帝今夜要在养心殿召见我们,谈传位的事。"

楚君逸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传来:"今早去大理寺前,我去了趟苏家机关铺。苏伯父说,你十岁那年做的机关船,至今还能在院里的水缸里划呢。"他从袖中取出个褪色的布偶,"这是当年你送我的生辰礼,说要做能护着我的机关人。"

亥时的梆子刚响过,养心殿的烛火摇曳不定。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楚君逸与沈砚分坐两侧。烛影里,他突然指着案上的铜匣:"这是从御膳房炉膛里找到的,你们俩试试能不能打开。"楚君逸与沈砚对视一眼,同时将指尖的血滴在锁孔——铜匣"咔嗒"弹开,里面是半卷先帝亲笔写的起居注。

"二十年前,朕确实篡改了遗诏。"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但那时先帝已被皇后下毒,朕若不扶持太子,你们皇七子早就成了刀下鬼。"苏锦璃突然注意到皇帝袖口的墨迹,与大理寺卷宗上的"证人沈氏"笔迹如出一辙——沈氏,正是沈砚的母亲。

子时的露水打湿了宫道,楚君逸扶着苏锦璃躲进假山。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老太监正被押往刑部,嘴里不停喊着:"皇后早就把真遗诏给了三皇子!他现在就在城外的青云寺!"假山石缝里,沈砚的暗卫递来张字条:"三皇子昨夜带了五百亲兵入青云寺,寺里的主持是皇后的表兄。"

天色微亮时,陈昱已带着暗卫在城门外等候。苏锦璃看着楚君逸将起居注拓片折成护身符,突然踮脚替他拂去发间的草屑:"沈砚说,三皇子手里的遗诏是假的,但他找到了当年给先帝下毒的太医,现在藏在青云寺的地窖里。"

楚君逸突然笑起来,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父亲手札里写了,那太医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是皇后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从袖中取出父亲的手札,最末页的批注墨迹犹新:"青云寺的佛龛下,藏着护麟卫的兵符,能调动先帝留下的三万暗卫。"

回到楚府时,晨雾已散。苏锦璃坐在药炉前煎药,看着楚君逸将兵符拓片放进机关盒——盒内的齿轮转动,竟弹出张江南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的位置,正是苏家老铺后院的井台。"是父亲留下的记号。"她突然想起幼时听母亲说,永乐二十三年,父亲曾在井台边埋过个铜盒,说等"双星归位"时才能挖。

楚君逸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等处理完三皇子的事,我们就去江南。"药香漫延的厨房里,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让陈昱查了,当年护麟卫统领送的铜匣,就在苏家老铺的井里,里面装着能解牵机毒的解药。"

窗外的石榴树结了青涩的果子,苏锦璃看着药汁在碗里打转,突然想起昨夜在养心殿听到的话。皇帝对着先帝的牌位低语:"二哥,我把暗卫交给侄子,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君逸的毒能解吧。"原来楚君逸的父亲,当年不仅是守脉人,更是皇帝的亲弟弟,为保兄长性命才甘愿隐姓埋名。

机关盒突然发出轻响,里面的兵符拓片与江南舆图重叠,显出条隐秘的水路——从京城直通江南苏家老铺。楚君逸将药碗递给她,碗沿的温度恰好合适:"陈昱说,三皇子昨夜已带着亲兵往青云寺去了,沈砚正带人在半路设伏。"

苏锦璃接过药碗的手微微颤抖,却被他轻轻按住。"都快结束了。"楚君逸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划过她腕间的机关镯,"等我们拿到解药,就去江南看苏家老铺的紫藤花,我给你做盏能映出双星的灯。"

远处传来早市的喧嚣,药炉里的炭火渐渐转弱。苏锦璃看着他苍白却带笑的脸,突然将药碗递到他唇边。阳光穿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江南那场,落在苏家机关铺青瓦上的春雨。而此刻宫墙深处,沈砚正站在青云寺的山门前,看着三皇子带着假遗诏走进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嘴角勾起抹与楚君逸如出一辙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