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完美故事的陷阱
小宇刚把地球故事种子揣进怀里，听见 “故事树” 三个字就直起身子。他手账上还留着第十二宇宙的岩石碎片压出的印子，这会儿赶紧翻到新页，笔尖悬着：“是不是跟第十二宇宙的共生树苗一样？也需要互助能量？”
忆老的记忆木杖 “嗡” 地颤了颤，杖头泉水映出第十三宇宙的模糊画面 —— 成片的房子用厚皮书搭成，屋顶铺着卷起来的诗稿，最中间那棵大树的叶子正往下掉，枯黄的叶片落地时没声音，倒像纸片飘在半空。“诗语族是靠编故事活的，他们的故事树得靠‘故事能量’滋养，这叶子掉得蹊跷，怕是故事出了问题。”
“我带小宇和小叙去。” 小林站起身，胸口的共生符泛着淡光，“小叙喜欢写童话，说不定能跟诗语族聊到一块儿；小宇刚帮过幼苗文明，对付‘文明成长的坎’有经验。熵皇，能提前给点第十三宇宙的资料不？”
熵皇的警示系统立刻弹出光窗，淡金色文字跳得很快：“第十三宇宙‘诗语族’，以创作‘完美故事’为文明核心，故事树为能量载体。近期监测到‘故事能量’异常流失，具体原因未知。附：第十四宇宙空间波动异常，与第十三宇宙存在微弱信号连接。”
“小叙呢？” 小宇四处张望，刚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本童话书跑过来，辫梢还绑着粉色的绸带 —— 正是小叙，她手里的书页夹着片干花，是上次从故事树摘的。“小叙，跟我们去第十三宇宙吧，那里的人也喜欢讲故事！”
小叙眼睛亮得像星星，把童话书抱在怀里：“我还带了刚写的童话呢！里面有只摔了三次的小兔子，你们要不要先听？”
归心星图的传送光轨展开时，小宇还能摸到怀里地球种子的纹路，光带裹住三人的瞬间，鼻腔里的桃花茶香突然变成了旧纸张的油墨味。等光带散开，他才看清眼前的 “故事城”—— 所有房子的墙都是用线装书砌的，窗户是剪碎的诗稿拼的，连路上的石板都刻着句子，可走在上面没一点暖意，连风刮过都带着 “哗啦啦” 的空洞声。
“这边走！” 个穿青布长衫的诗语族人跑过来，袖口沾着墨渍，手里攥着片枯黄的故事树叶，“俺是诗童，诗老让俺来接你们。你们看那故事树，三天前还满树绿叶子，现在掉得只剩几根枝桠了！”
小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心脏突然沉了沉 —— 那棵故事树比归心茶馆的故事树粗三倍，可枝桠光秃秃的，像被抽走了魂，地上落满的枯叶连叶脉都泛着灰，他蹲下来摸了摸，叶片硬得像塑料，没一点植物的软乎劲。
“是因为俺们删了‘不好的情节’。” 诗童的声音低下去，手指抠着袖口的墨渍，“之前有族人说，读者不喜欢看主角失败、朋友吵架，俺们就把所有故事里的‘遗憾’都删了 —— 主角要啥有啥，从来不会摔跟头，朋友永远和和气气，可删完没几天，故事树就开始枯了。”
小林刚想追问，熵皇的警示系统突然 “叮” 地响了，光窗里的文字透着急：“故事树‘情感能量’已低于阈值，仅剩 15%。若能量归零，第十三宇宙的‘故事氛围’将崩塌，所有已创作故事可能消失。”
诗老早在故事树旁等着，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袍，头发用根毛笔簪着，手里捧着本烫金封面的书，封面写着《完美史诗》。看见小林他们，他赶紧把书递过来：“你们看看，这是俺们最新编的，主角从出生到成功没遇过一点坎，连下雨天都有人给他送伞，可故事树就是不吸这书的能量 —— 俺们实在没办法了。”
小宇翻开书，纸页光滑得像镜子，可字里行间没一点温度。写主角考 “诗魁” 那段，只说 “轻松得第一，众人喝彩”，没提主角背诗背到半夜，也没提他紧张得忘词时朋友递的小抄。“这故事像没放盐的菜。” 小宇合上书，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日记，“俺上次考试没考好，回家跟爸爸一起分析错题，虽然难过，可后来再考就进步了。要是把‘没考好’这段删了，只写‘进步了’，谁知道俺付出了啥？”
“就是！” 个穿白衬衫的年轻诗人突然站出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的钢笔还在冒墨泡，“读者就喜欢看顺顺利利的故事！你看那本《公主的完美婚礼》，销量比带遗憾的故事高十倍！故事树枯了肯定是别的原因，不是因为删了遗憾！”
“可小兔子摔了三次才找到朋友呀。” 小叙突然开口，抱着童话书走到故事树前，踮起脚尖摸了摸枯树枝，“我给你们读我写的童话吧 ——《跳过小河的兔子》：小兔子想跳过小河去采蘑菇，第一次摔进水里，毛都湿了；第二次被石头绊倒，腿有点疼；第三次小松鼠跑过来，说‘我拉你一把’，它们没跳得很远，只到了河边的石头上，可一起喝了泉水，还分了松果吃。小兔子说，比自己跳过小河还开心。”
小叙的声音软乎乎的，像风吹过蒲公英。刚读到 “一起喝泉水”，枯树枝突然 “咯吱” 响了一声 —— 所有人都盯着树枝，看见根细得像线的绿芽慢慢冒出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眨眼间就抽出片嫩绿的新叶，叶片上的文字轻轻跳动：“摔倒是为了更珍惜帮助。”
“活了！叶子活了！” 诗童蹦起来，伸手想去摸新叶，又怕碰坏了，“小叙的故事有用！原来故事树要听带遗憾的故事！”
年轻诗人攥着钢笔的手紧了紧，嘴唇动了动，没再反驳 —— 他看见新叶上的文字时，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写诗，因为紧张把诗稿摔在地上，是个老诗人帮他捡的，还教他 “错字也是诗的一部分”，可后来他编故事时，把这段 “丢脸” 的事删了。
“俺错了。” 诗老突然举起手里的《完美史诗》，“刺啦” 一声撕成两半，金色的纸页飘落在地，像碎了的假月亮，“俺之前写的不是故事，是‘假梦’！主角没摔过跟头，怎么懂珍惜？朋友没吵过架，怎么懂和好？这些‘不完美’才是故事的魂啊！”
他蹲下来，捡起片枯黄的树叶，从怀里掏出支毛笔，在树叶上飞快地写：“《摔碎的诗稿》：阿文要去参加诗会，紧张得把诗稿摔在地上，纸片散得满地都是。他蹲在地上哭时，阿雅走过来帮他捡，说‘我也摔过，咱们一起改改’。最后他们没拿第一，可诗稿上的墨痕，成了最难忘的记号。”
诗老刚把写好的树叶贴在故事树的枝桠上，整棵树突然 “嗡” 地发出暖光 —— 嫩绿的叶子疯长，绕着枝桠爬成螺旋状，接着 “啪” 地绽开朵淡粉色的花，花瓣上印着阿文和阿雅捡诗稿的画面，花芯里飘出团淡金色的虚影 —— 是陈长老！
他还是穿件灰色长袍，手里拿着本线装书，笑着说：“老诗啊，遗憾是故事的‘盐’，没盐就没味了。你看那摔碎的诗稿，比完美的第一值钱多了 —— 因为里面有人的温度。”虚影只待了三秒就散了，花粉却像萤火虫似的飘起来，其中几粒落在小林手背上，突然传出段模糊的歌谣：“月儿圆，家团圆，风吹雨打也心牵……”
小林的身子猛地一僵 —— 这调调跟她祖母生前哼的 “家和万事兴” 一模一样！祖母说那是家里传下来的歌，怎么会出现在第十三宇宙的花粉里？她赶紧攥住那几粒花粉，可花粉很快化在掌心，只留下点淡淡的暖意。
“熵皇，能分析这歌谣不？” 小林对着通讯器说，声音有点发颤。
熵皇的警示系统立刻弹窗，淡金色的文字带着疑惑：“歌谣频段与第十四宇宙的‘故事信号’匹配，具体来源未知。另监测到‘完美故事陷阱’在多个宇宙存在潜在风险，已开始自动推送‘不完美故事案例’，包括地球的‘爱迪生发明电灯失败千次’‘居里夫人提炼镭的艰辛’。”
“俺们也编！” 诗老抹了把眼睛，把族人都叫过来，“把之前删的遗憾都加回去！阿童，你写你上次忘词的事；阿雅，你写你跟朋友吵架又和好的事 —— 咱们的故事，得有血有肉！”
年轻诗人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突然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起来：“《没卖出去的诗》：我写了首诗，跑了五家书店都没人要，最后在街角遇见个捡垃圾的老人，他说‘这诗里有我家乡的风’。我把诗送给他，比卖出去还开心。”
他把笔记本递到故事树前，书页刚碰到树叶，就长出片新的叶子，叶片上写着：“被认可的价值，比销量重要。”
小宇蹲在故事树旁，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颗地球故事种子 —— 种子外壳是棕褐色的，上面刻着 “不完美” 三个字。他用手指在树根处挖了个小坑，把种子埋进去，轻声说：“这是地球的故事种子，里面有好多带遗憾的故事，等你发芽了，就能长出地球的味道了。”
种子刚埋进土里，就 “啵” 地冒出个绿芽，芽尖上顶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上写着 “考试错题本”—— 正是小宇日记里写的那段经历。
“这种子咋这么灵？” 诗老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俺们埋过好多故事种子，都没这么快发芽！”
小宇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它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的吧 —— 俺爸爸说，真的故事最有力量。”
夕阳落在故事城的书墙上时，故事树已经枝繁叶茂，淡粉色的花一朵接一朵地开，花粉里飘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摔碎的陶器，有错过的班车，有吵架后递出的糖果…… 诗语族的人围在树下，有的在写新故事，有的在读旧故事，连风都带着油墨香的暖意，再也不是之前的空洞声。
“该回去了。” 小林看了眼通讯器，归心星图的传送光轨已经展开，“诗老，要是再出问题，就给我们发信号，我们还来听你们的故事。”
诗老攥着片新叶，把它递给小宇：“这是故事树的‘记忆叶’，能存你们今天的故事，以后你们想听了，摸一摸就能看见。俺们还会编更多带遗憾的故事，等下次你们来，让故事树给你们开最香的花！”
传送光轨上，小宇摸着怀里的记忆叶，又掏出那块第十二宇宙的岩石碎片 —— 碎片里的共生城画面更清晰了，只是风暴阴影还在，像块小小的墨渍。小林还在琢磨那首歌谣，她把掌心贴在通讯器上，轻声哼起祖母的 “家和万事兴”，通讯器突然 “滋啦” 响了一声，第十四宇宙的坐标闪了下淡光。
“小林姐，你看！” 小宇指着通讯器，“第十四宇宙的坐标有反应！是不是那首歌谣能连上？”
小林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个念头：陈长老留下的线索，从阿贝的海星，到幼苗文明的分食之争，再到诗语族的完美陷阱，好像都在指向一个方向 —— 各个宇宙的 “不完美”，都是连在一起的，就像故事树的根，盘在看不见的地方。
归心茶馆的桃花茶还温着，忆老和硅明正围着星图等他们。看见小宇手里的记忆叶，硅明的设备立刻亮了，淡蓝色的数据流绕着记忆叶转：“故事能量很足，里面有 23 个不完美故事，比第十三宇宙之前的完美故事能量总和还高 —— 小叙的童话，是能量最高的那个。”
忆老的记忆木杖突然 “叮” 地响了，杖头泉水映出陈长老的新影像 —— 他站在第十四宇宙的星空下，手里拿着片跟小宇一样的记忆叶，笑着说：“下一个故事，在有歌谣的地方 —— 家和万事兴，可不是只说地球哟。”
影像散了后，星图上第十四宇宙的坐标，慢慢亮了起来，像颗等着被发现的星星。小宇把手账打开，在 “诗语族” 旁边画了朵淡粉色的故事花，又画了个小小的音符，是不是要找‘家’的故事？”
西湖边的风又吹过来，故事树的叶子上，除了齿轮和草叶印记，又多了片淡粉色的故事花印记，像在给下一个故事，盖了个暖暖的章。而小林怀里，那几粒花粉化掉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歌谣暖意，像在提醒她 —— 祖母的歌，从来都不是只属于地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