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思定
百业初兴,人心思定。′天^禧_晓?税*王+ ·已*发?布/最_欣,彰?結¨
一砖一瓦,皆是血汗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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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阿贵揣着袖子,里面是半块冷硬的麦饼,权作早点。
他那双贼忒兮兮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街面上的动静。
王二狗蹲在街角“永和杂货”的铺面前,帮着老板娘收拾被风吹散的干货,耳朵却仔细听着。
“贵哥,”
王二狗挪着小碎步凑过来,压低了嗓门,嘴里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打了个旋儿,“昨儿个听宁阳会馆的张老顶又请了几个白皮食饭,话系新接下几条支线铁路的工单。我看啊,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场大戏畀我们睇啫!”
“如今,零散工人都跑到咱们这里,怕是他们也着急。”
他如今在黄阿贵手下跑腿,消息也算灵通。
黄阿贵“嗤”了声,将最后一口麦饼咽下,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并不存在的油光:“铁路公司?哼,那班食人不吐骨的豺狼!”
“九爷吩咐落嚟,要我们盯紧的,系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会馆老鬼,同埋爱尔兰人那帮烂仔最近又在哪处码头寻衅滋事。”
“尤其是那个新上任的市长,德国佬,听讲同爱尔兰人唔对路,最近码头上管得紧,这城里头,怕是要变天了。”
自从渔寮在北滩立稳脚跟,黄阿贵凭着那份机灵劲儿和三寸不烂之舌,在陈九面前也算混了个脸熟,如今手底下也拢了十几个后生仔,每日散在金山各处,探听消息,传递风声。?我·地?书?城^ ·免′废~悦/毒/
“二狗,”
黄阿贵整了整衣襟,派下差事,“你今日去南滩鱼市转转,睇实那几个意大利佬的船最近有冇异动。我总觉得那帮着毛衫的家伙,唔似表面咁老实。还有,留意新到埠的船,有冇从古巴那边过来的,九爷仲挂住什么,一个西班牙人的消息。”
“再者,城外军营那边,听讲军营的头儿同市政厅那帮老爷们面和心不和,你过去打探下,睇下有冇机会钻个空子。”
王二狗应了声,却又忍不住嘀咕:“贵哥,咱们这般日日提心吊胆,九爷到底图个啥?渔寮如今吃喝不愁,兄弟们又有枪有炮,何苦还要理会外面这些腌臜事?”
黄阿贵闻言,难得地收起了平日里的油滑,长叹一声:“二狗啊,你当九爷真是铁打的?他膊头上扛着的,是咱们渔寮几百口人的嚼谷,是死在铁路上、甘蔗园里千千万万同胞的冤魂!”
“他要的,不单单是咱们有啖安乐茶饭,更要我哋活得有个人样,活得挺首条腰骨!”
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语重心长:“咱们这些人,以前在街面上混,不过是些任人踩踏的烂泥。”
“如今九爷信得过咱们,把这打探消息的重任交下来,咱们就要把眼睛擦亮啲,把耳朵竖首啲,莫要辜负了九爷这份看重。.2.叭′墈!书¨王· _吾·错?内/容*这金山的水深得很,九爷想带着咱们逆水行舟,就得时时刻刻睇清这水流走向,免得一不小心,就翻了船。”
王二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揣起怀里那两枚陈九特意赏的鹰洋,转身混入了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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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都板街的鱼龙混杂不同,唐人街中段新开的“渔寮轩”酒楼,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木质的三层小楼,飞檐下挂着两盏大竹编灯笼。
冯师傅天不亮便起了床,此刻正站在灶台后,亲自检点着今日采买的食材。
“阿才,”
冯师傅头也不抬,“今日宁阳会馆订的席面,那道‘鼎湖上素’,火候最是紧要,你盯紧了,莫要出了差错。”
“师父放心!”年轻的徒弟阿才应声道,他知道今日的客人非同小可,是宁阳会馆的董事,宴请的是几个专责和鬼佬打交道的通译。
这样的席面,若是出了纰漏,砸的可是自家的招牌。
酒楼的生意,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开铺面的时候,陈九自己心里也忐忑。唐人街和外头的华人聚集区都是些量大管饱的“劳工饭”,没几样正经做菜的,唐人街几家相对讲究一点的餐馆基本不接散客,多是承接宴席的,几乎可以说是中华公所自己的产业。
冯师傅的手艺本就是一绝,加上从渔寮那边每日送来最新鲜的海产,更有林怀舟小姐时常过来帮忙核算账目,提点经营之道。
酒楼既有平价菜,也有广府的大菜、名菜。
使得这家酒楼在短短月余之内,便在唐人街闯出了名堂。
“老冯啊,”
黄阿贵不知何时也凑了进来,他如今也算是渔寮轩的常客,时不时便会过来打打牙祭,顺便听些席间的风声,
“今日又有什么好嘢食啊?我听讲张老顶那席,点咗道佛跳墙?”
冯师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个衰鬼,鼻哥倒是尖过狗!佛跳墙的料子矜贵得很,哪有你的份?后厨新炖了猪肺汤,去饮两碗,莫在
这里阻手阻脚!”
黄阿贵嘿嘿一笑,也不着恼,自顾自地寻了个角落坐下,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听讲啊,又要整顿码头了,话要将码头帮那些爱尔兰烂仔清出去,不知是真是假……”
“前些日子不是又见了血?”
“码头上如今活计都少了,太不安全。”
冯师傅一边挥舞着沉重的铁勺,一边将自己的徒弟和新收的杂役指挥得团团转。
他知道陈九的盘算,这家酒楼,便是渔寮伸向唐人街的其中一只手,要摸清这潭水的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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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鲸厂左近,意大利人聚集区。
阿萍姐的“洁衣坊”门前,晾晒的衣物如同万国旗般迎风招展。
“今日送东边那几家,莫要走错了路。特别是贝太太家,她家的蕾丝裙最是金贵,莫要弄出褶皱。”
阿萍姐将一个洗衣篮递给一个西十出头的妇人,仔细叮嘱道。
“阿姐放心,都记着呢。”那人笑着接过篮子。
洁衣坊的生意,靠着姐妹们勤劳的双手和公道的价格,渐渐打开了局面。那些挑剔的意大利主妇,也开始认可这些华人妇女的洗衣手艺。
“阿萍姐,今日的订单又多了不少。隔壁街的那个胖先生也拿了一大包衣服过来,说是他家婆娘听人讲我们手艺好。”年轻的阿香兴奋地说道。
阿萍姐欣慰地点点头:“手脚都麻利些!早些做完,下午九爷还要派人来收账,莫要误了时辰。”
洗衣房内热气蒸腾,几个妇人围着大木盆搓洗衣物。
前几日,又有几个意大利醉鬼来店门口闹事,被阿萍姐带着姐妹们用晾衣杆打得抱头鼠窜。
“报官?那些鬼佬差佬,不来找咱们麻烦就不错了!”阿萍姐对劝她的人说道,“这点小事,何必去惊动九爷?咱们姐妹几个,自己就能摆平!”
午后,阿萍姐坐在门口,教小丁香认字。“这个字,念‘裤’,衫裤的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