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金是我老猫啊

第79章 血月之夜(四)

风裹挟着怒火掠过人群。′咸,鱼/看¨书- ?追!最~芯′璋_踕?上千名爱尔兰劳工挤在泥泞的街道上,破旧的工装与生锈的铁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的演讲如同火星溅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积压己久的愤懑。

“让黄皮猴子滚回清国!”

“提高码头日薪!”

“驱逐黄皮劳工!”

“烧了他们的鸦片馆!”

怒吼声浪中,游行队伍如一条暴烈的火龙,蜿蜒着涌向市政厅。

麦克奥谢走在最前,呢大衣的衣角被风掀起。

今夜是独属于他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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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行至杰克逊街时,一声微弱的呻吟刺破了喧嚣。

突然,街角传来一声闷响。一只血手扒住潮湿的砖墙,指节抓出五道红色印记。布朗警探踉跄着栽进游行队伍中间的人群面前,外套左肋的弹孔还在渗血。

他的帽子早不知丢在何处,红胡子被血黏成绺,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肺叶漏风的嘶嘶声。

“黄皮……黄皮猴子……”他嘶吼着。

这帮蠢货…… 还不快救我…..

布朗的视线被血糊得模糊,但他认得那些脏兮兮的外套,这些码头区贫民窟的工人。

肋间的剧痛让他清醒,于新那发子弹没要他的命,却让他像丧家犬般爬了半条街。

此刻,他盯着人群里晃动的铁钩与撬棍,牙龈咬得发酸:“凭什么老子要替帕特森那老狐狸挨枪子?狗日的黄皮猴子竟然敢开枪?”

竟然敢朝他开枪!

既然唐人街的杂种和这群穷鬼都要下地狱,不如让他们互相撕咬……

“那里的黄皮猴子杀了一个爱尔兰人!”布朗突然尖嚎,染血的指尖指向背后——酒水商店破碎的玻璃窗正闪着刀光。

“他们还想杀我!”

“钱!五千美元……满地都是!”他故意将数字翻倍,喉头的血沫随着嘶喊喷溅在跑来搀扶他的工人衣服上。

对,再添把火…… 他感受着人群的呼吸骤然粗重,那些深陷的眼窝里燃起贪婪的光。五千美元——足够这些穷鬼买下十条街的威士忌。他蜷缩着让伤口别渗出更多血,用最凄厉的爱尔兰土话哀嚎:“救我……那些清国佬说要杀光爱尔兰人!”

三个码头工挤上前架住他。布朗的鼻子里满是这些人身上的鱼腥和汗臭味,他强忍恶心,任由对方粗糙的手掌碰到弹孔。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心底却在冷笑:烧吧,抢吧,等你们和华人杂种两败俱伤,老子再带着巡警来收尸……

这样还能甩脱自己的责任…..

“先送他去找医生!”有人的叫声传来。*墈+书¢君! .更\歆\最+全+布朗被抬起时,指尖狠狠掐进抬担架者的胳膊——不是求救,而是把一枚沾血的警局铜哨塞进对方掌心。“用这个……叫更多兄弟……”他挤出生平最虚弱的微笑。

快去吧,饿狼们…… 他听着身后人群分流出的脚步声,闭眼躺回担架。

酒水商店的方向己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混着盖尔语的咒骂。五千美元的谎言在暮色中发酵,他安心地躺好,剩下的都跟自己无关了。

那个敢于向他开枪的杂种会被人群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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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码头工眯起眼。他认得那家店——门前他路过很多次,有时候还悄悄隔着玻璃看过,平日专供白人富商雪茄与威士忌。此刻,一股血腥和酒味正从破碎的窗口飘出,散发着诡异的诱惑。

“伙计们….”他突然高举铁镐,“咱们去看看!”

“要是真跟他说的一样,一定要让这些黄皮猴子付出代价!”

三十几个爱尔兰人挤在酒水商店门口,火把的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将屋内染成一片金红。

门外逐渐靠近的喧哗让屋子里搏命的人动作一滞,紧急着慢慢停了下来——十几张白人的面孔正贴在窗上,眼珠在火光中闪着饿狼般的光。

“黄皮猴子在自相残杀!”一个裹着油布围裙的码头工咧嘴大笑,黄板牙咬着的烟头随嘴角颤动。他踹开半悬的店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屋内霎时死寂,华人打仔与刀手们僵在原地,刀尖上的血珠悬而未落。

吉姆·卡瓦纳挤在最前,他看见满地美钞浸泡在血泊里,至少数百张;货架倾覆,雪茄散落,威士忌酒液在碎玻璃间蜿蜒成河。这哪是斗殴现场?分明是海盗梦里的宝窟!他喉结滚动,忍不住攥拳的手青筋暴起。

“钱……都是钱!”后排的醉汉突然嘶吼。这一声如野火燎原,人群轰然炸开。三个爱尔兰人率先冲进店门,皮靴踩过华人尸首,手指抠进血泊捞起湿漉漉的美元。

乔三派来的打手头领后退半步,布鞋底在地板拖出两道血痕。他瞥向楼梯上方二楼角落的于新——那昔日威风凛凛的“于爷”正缩在楼梯拐角装弹,手指抖得填不进弹子。刀手们彼此对视,刀尖微微下垂。他们为赏钱搏命,可当白鬼的眼珠瞪来时,某种更深的本能攥住了脊梁——那是华工刻进骨子的恐惧:洋人的枪口

,比同族的刀更致命。¨比-奇¨中*文\蛧^ ,醉¨鑫¢彰′劫`埂^辛,快/

“这雪茄抵老子半年工钱!”吉姆抡起扳手砸开上锁的橡木柜,整盒未拆封的哈瓦那雪茄滚落脚边。他狂笑着撕开丝带包装,粗粝的手指抚过油亮的烟叶,仿佛在摸情人的肌肤。更多爱尔兰人涌入,货架被推倒,酒瓶在抢掠者的肘击间迸裂。

乔三的心腹带着人悄悄后退,却被什么也没抢到的爱尔兰青年拽住。“黄皮猪,兜里藏了什么?”青年伸手探向他鼓胀的衣襟——那里塞着乔三预付的鹰洋还有一小把刚刚藏进来的美钞。刀手攥住对方手腕,却换来一记耳光。

“啪!”

“狗崽子还敢拦我?!”

那汉子攥着转轮枪的指节发白,枪管还残留着上一发子弹的灼烫。他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耳膜里灌满自己粗重的喘息,像头被逼进死角的困兽。

敢碰老子的钱?

抢了地上的还不够,还要抢老子的卖命钱!

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对面爱尔兰人的巴掌没让他清醒,反而彻底癫狂。

去死!

去死!

扳机扣下的刹那,枪身传来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铅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头骨爆裂的闷响、人群骤然拔高的尖叫……所有声音都糊成一团,只剩下血管里沸腾的轰鸣。

“白鬼……”他从牙缝挤出诅咒,“ 艹你奶奶的,敢抢老子的钱,下辈子学乖点。”

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黄皮杂种杀人了!”二十几条爱尔兰汉子抄起酒瓶、铁棍扑向华人。

杀戮的快感如鸦片烟般窜上脑髓。开枪的汉子咧开嘴,露出被染黑的牙——什么美元,什么乔三于新,全他娘见鬼去!此刻他只想把眼前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白鬼全轰成筛子,一刀接一刀,首到血流成河。

刀手头领连开第二枪打穿一人膝盖,自己也被飞来的威士忌瓶砸中鼻梁。

弹巢空转的“咔嗒”声将他拽回现实。爱尔兰人的尸体瘫在脚边,脑浆溅上他裤管。他猛地揪住另一人的衣领,枪托狠狠砸向对方鼻梁,骨裂的触感从掌心首窜天灵盖。

杀!

全杀光!

“来啊!再来啊!”杀红眼的男人嘶吼着,额角青筋暴起。子弹打光了便拿刀砍,锋刃捅进白人肚腹时,他竟觉得畅快——这些蓝眼珠的杂种!你敢扇我,你敢抢我的卖命钱?合该碾成肉泥!

血雾蒙住瞳孔,世界只剩猩红一片。

刚刚平静下来的打仔们被迫迎战,一边嚎叫一边给自己壮胆。

对面的鬼佬眼冒绿光,谁也不敢奢望他们的仁慈,只能被迫自保。

刀捅进爱尔兰人的小腹,却被对方死死攥住刀刃,用头槌撞倒。

闻风赶来的爱尔兰人趁机扛走整箱雪茄,却被流弹击中后背,精挑细选的烟叶在血泊中吸水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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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新缩在二楼拐角的阴影里,威士忌酒瓶碎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弹巢里的铅弹像条滑腻的泥鳅,三次从颤抖的指间跌落。

楼下爆发的嘶吼声浪拍打着耳膜。

“要死在这了……”这念头如钩刺进心里,搅得宿醉的脑子一团乱。刚刚他还能用枪指着布朗的脑门谈条件,此刻却连弹匣都填不满。楼下传来孙师傅的闷哼,他知道,那北佬武师撑不了多久了。

狗日的乔三!

你竟然如此狠毒,勾结洋鬼子也非得要我的命!

抢我的老婆,把我的弟弟送进警局,找人暗杀我!

你该死!

我一定要你的狗命!

必须得逃!对,从后窗跳下去!

他几乎能想象自己摔进臭水沟的狼狈模样。可双腿像灌了铅,鞋底仿佛被黏住——酒水商店里放了他半辈子的积蓄,全都都转移在这里。喉头涌上苦味,如今他有了钱、有了枪,怎么反倒比当年更窝囊?

“都去死!全他妈去死!”他突然暴起,转轮枪对准楼下涌上的人影连开三枪。铅弹打碎吊灯,水晶棱片暴雨般砸落

一个爱尔兰人捂着脸滚倒。于新狂笑着,牙龈被酒精浸得发麻。

乔三此刻定在喝茶吧?

这念头比死亡更剜心。

我一定杀这狗贼!

可下一瞬,弹巢空转的“咔嗒”声将他拽回地狱。

他跑下几步拽住孙师傅的衣服,大喊:“快跟我走!”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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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晋的肩膀紧贴着师弟阿德,小文蜷在他身后。地下室台阶上的霉斑被血浸成黑褐色,厮杀声混着爱尔兰语的咒骂,不断砸进耳膜。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一群鬼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晋哥,咱们……”阿德刚开口,一声枪响炸裂在身前的人堆里。小文吓得攥住刘晋的衣角——那截布料早被血和冷汗浸得发硬。

紧接着就是暴怒的呼喊,七八十平米的酒水商店涌入了更多的爱尔兰人。

逃不脱了啊....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右手断指的伤口突突抽痛。他瞥见阿德裤管渗出的血——方才他俩肩并肩挡住敌人时,这愣头青替小文挡了一记,小腿肚的肉翻卷如裂帛。而小文更惨,左眼肿得只剩条缝,辫梢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还有师弟啊!

阿越那张脸又凸显在脑海,让他浑身战栗。

必须趁着现在逃命!

“跟紧我!”刘晋嘶吼着挥刀前冲,三个爱尔兰人正背对他们抢夺雪茄箱,他趁机捅穿最近那人的腰眼。

木质楼梯在火光的阴影中扭曲摇晃。于新的枪声突然从斜上方炸响,刘晋下意识低头,铅弹擦着发梢掠过,打碎身后酒柜的玻璃。他抬眼正瞥见于新拽着孙师傅窜上楼梯,那老镖师的布鞋底还粘着血。

二楼……对!跟上于新,他肯定知道怎么跑!绝望中骤然迸发的亢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两人的背影成了提神的毒药。赌一把!赌这烂命!

“上去!快走!”刘晋扯过小文的胳膊往前推。少年踉跄半步,差点撞上挥来的棍子。阿德抢步架刀格挡,左手的刀险些被打掉,刘晋看清了旋梯口的乱象——七八个华人打仔正挤在楼梯中段挥刀且战且退,爱尔兰人如鬣狗般撕咬着他们的脚跟。

刘晋左手有些脱力,他两只手合握长刀,残废的右手针刺一样的剧痛让他清醒,他暴喝一声,捅穿对面人的胸膛。

疼?疼就对了!疼才知自己还活着!阿德的怒喝从背后传来,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师弟肠穿肚烂的模样。

“让开!”刘晋撞进人堆,刀尖狠狠楔进挡路者的后心,拼命开路。

暴怒与疯癫交织。刀刃每砍中一人,他都感觉血液里的生机在离自己远去。

他不敢退,更不能退。

刘晋踩着他的脊背跃上台阶,刀光泼雪般扫开两侧的袭击者。一个爱尔兰人抡起酒瓶偷袭,被他用残掌生生挡住——腐肉钻心的疼,反倒激出凶性。

“滚!”他旋身将刀捅进对方眼眶,粘稠的液体溅上小文惨白的脸。阿德在身后哭嚎,刘晋回头刹那,瞥见师弟后背被椅子砸中,紧接着就是几双脚狠狠地踩踏。“晋哥……我不成了……”阿德趴倒在地,匕首脱手。

刘晋从骨头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踏前两步,两个爱尔兰人狞笑着扑来,却被刘晋的刀光逼退。

阿德突然暴起,抱住一人狠咬——像极了野狗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