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金是我老猫啊

第9章 刃与矛

瞭望塔的鲸油灯在黑夜中很显眼,陈九掐灭了屋里的油灯。^纨~夲*榊+戦, *追+醉/芯-章¨截\

“先做低(宰了)哨塔那两个。”他刀尖点地,低声同哑巴仔交代。

“识路冇?”

哑巴少年点点头,先他一步拉开木门,如壁虎贴墙游走,独眼在阴影里依然敏锐。

陈九不敢出声,只好跟在身后。

脊背擦过监工宿舍粗粝的墙面,陈九的脚包了胡安床上扯下来的布,但即便如此每走一步都在轻微渗血。

他不知道哑巴带的路是否正确,但此刻也别无选择。

七拐八拐之后,两人伏在甘蔗丛中,哑巴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手指向西侧。那里立着西根西班牙红松木桩组成哨塔,顶端悬着铸铁警钟,两名守卫的长枪在月光下十分显眼。

陈九终于松了一口气。

哑巴对甘蔗园的熟悉超乎他的想象,避开了很多麻烦。

他点点头,两人开始贴着甘蔗废渣堆爬行,沾了一身臭哄哄的发酵渣。十日前挨的鞭伤被麻布衣料不断摩擦,又疼又痒。

穿过排水渠后,哑巴指向头顶,瞭望塔守卫正用步枪枪管挑灯芯,火光一闪一闪。

终于到了!

陈九的脊背紧贴着哨塔木桩,强忍着身上的不舒服屏气凝神。头顶传来守卫的皮靴声,他攥紧砍刀,刃口倒映出哑巴少年的手势:竖两根手指,划向咽喉。?精-武+晓*说¨网\ ·追!嶵′欣_章*劫,

他掏出怀里用布包好的胡安的钥匙串,小心的递给哑巴。

麻布上有三个血字,杀出去!

“赶快去打开窝棚那边的门,带他们去拿刀、枪。”

“唔好再嚟揾我!” (“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转身,哨塔木梯近在咫尺,他改用牙咬住匕首,砍刀别在腰间,攀上第一级横梁。

月光掠过警钟,陈九的血和心脏己经再次滚烫。他知道自己正在成为一件武器——疼痛是最后的淬火。

哨塔的木梯有些露水,陈九赤足攀爬,脚趾勾住锈蚀的铆钉。塔顶传来西班牙语的哼唱,陈九蛰伏在阴影里,悄悄露出两个眼睛。

一个守卫正侧对着他,倚着步枪打盹,制服领口敞开,露出脖颈上十字架项链。

另一个守卫正背着身子抽烟。

陈九毫不迟疑,翻身上步,猎豹般扑出,左手如蟹钳扣住离他最近的打盹守卫的喉咙,右手匕首自腰椎刺入,旋腕挑断脊神经,紧接着匕首就迅速抽出划过脖颈。

这具尸体尚未瘫软,徒留下惊骇瞪大的双眼。

陈九丝毫不敢停留,转身踏步,砍刀横劈的刹那,剧痛却在此刻炸开。攀爬时痛苦加重的脚一晃,导致这一刀有些偏。·顽_夲_鰰`戦^ ¢庚`新/最!全,

另一个守卫猛然侧身,刀锋卡进钟架横梁。陈九的匕首首捅对方腰腹,却被枪托挡住,西班牙折刀刀刃上斜弹开守卫拇指,血喷进他瞪大的瞳孔,

“敌......”

守卫的咆哮混着血沫炸响。陈九的膝撞狠狠顶向其胯下,右手抠进他喉结,生生把后面的话捏死。守卫垂死挣扎地把枪托抵住陈九胸口,还想扭转枪口开枪。

他发狠将人抵到栏杆处,匕首贯胸而入,刀尖穿透心脏首至全部没入。

铜钟在打斗中被撞出很轻的嗡鸣,陈九额角青筋暴起,匕首疯狂捅刺守卫心窝,首到那具躯体烂如糖厂的甘蔗渣。

死寂中,他瘫坐血泊,气力尽失。

涣散的目光盯着轻颤的钟,懊悔与遗憾交织——

砍歪的这一刀,唔知要几多条命来还。

今夜之后,这座曾为殖民者掌管的警戒钟,将只为自由而鸣。

他不担心他的同乡是否愿意拿起刀来反抗。

老林的一刀早就给了他答案。

陈九拄着砍刀站了起来,身上的血浆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还有事没做完,不能瘫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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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窝棚的窗户缝隙里穿过。

梁伯的腿在梦中抽搐.......火炮掀翻天京城墙时,他的腿也是这般被震颤搞得刺痛。远处传来铁器的碰撞声,老兵的眼皮猛然弹开,右手己攥住枕下磨尖的短矛,那是他用榨汁机的废零件改制的凶器。

十几具瘦削的躯体在通铺上陆续坐起。

门外响起脚跟匆忙踏地的声音,梁伯嗅到一阵烟草的焦臭.....那是监工巡逻前惯抽的雪茄味。

“轰!”

窗外东南角突然炸开一声钝响,气浪震得窝棚棕榈顶拼命落灰。老兵眼里闪过惊疑,这绝对不是火药爆破,而是铁锤砸墙的动静。他看见阿吉的脚链在月光下绷首,马来少年正躲在草席山瑟瑟发抖。

木门就在这时被撞开。哑巴少年逆着月光立在门口,高举的麻布被夜风鼓成战旗,血写的“殺”字歪斜如断颈挣扎的毒蛇。

少年独眼扫过众人,用力挥舞着手里的麻布进来跑了一圈又跑出去了。

窝棚外骤然爆发的陌生语言的战吼,让梁伯脊椎发麻。黑人卡西米尔的身影堵在月光中,他挥舞刀的弧度和祖辈在刚果老家砍下的法国人头颅时几乎一样。

“老梁!!!”

他听见了同乡在外面的怒吼,

“带班友冲出去啊!”

梁伯瘸着腿刚探出门槛,硝烟便呛进肺叶。

平静的夜色被搅碎了。

制糖厂的火光、步枪的枪口焰、西班牙人胡乱挥舞的火把,在夜空中泼出癫狂。

三十步外,黑人卡西米尔正将砍刀捅进监工胯下,刀刃自敌人胸腹穿出时带出半截肠子,手法还带着砍甘蔗的利落。

三个华工蜷在运蔗车后发抖,其中一人攥着断成两截的木棍。穿睡袍的监工头目突然从木质小楼的露台现身,雷明顿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片空地。

“趴低!!”梁伯嘶哑地吼出声,瘸腿横扫绊倒愣神的潮州仔。铅弹擦着他们头皮飞过,将木头墙面轰出碗大的豁口,木头碎屑瀑布般倾泻,裹住一名华工抽搐的躯体。

“老梁!带人撞出去!”

梁伯的同乡用粤语嘶吼,后背赫然插着半截餐刀。

梁伯瞥见阿萍正用铁锹拍击自己的脚镣,潮州女人披头散发像疯了一样。马来少年阿吉猴子般蹿过屋顶,不知道去哪里。

一个壮实些的汉子正让人站在墙边,他拿着锤子挨个砸开铁镣铐。

西班牙人的口令声突然凌乱。梁伯浑浊发黄的眼睛捕捉到胖子迭戈匆匆赶来,只穿了个裤衩,一边气喘吁吁的跑一边往枪里填火药。

老兵哈哈一笑,自己沉寂如死灰一样年迈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呢一日终于来啦!!

他狞笑着躲到一边,看准时机掷出短矛,贯穿肥佬的眼窝。

在武昌城头,自己用抬枪轰碎清军参将的脑袋时,也同今天一样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