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琉璃】心弦错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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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颜色确实莫名其妙的染满了,站起身喘息着,气流拉过喉咙,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为何如此难受?
琉璃抱紧自己的身体,试图平复一下,却突然感觉到脑海里嗡的一声。
她设在家中的屏障被打破了?!
谁能打破灵力屏障?
阿录也许会有危险!
虽然灵力并不多,但此刻没有办法再省了。
琉璃只得幻影跃迁赶回家中,却一眼看见被金色的火焰团团围着的武录?!
旁边站着神情淡漠的白猫,他、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伤害阿录?
“小秋叶!”
抬手熄灭了火焰,琉璃紧紧捏着水晶叶子,轻轻把武录扶了起来,对着小秋叶尽量的压抑着怒火,让自己显得平和,“你在干什么?!”
白猫眨眨眼,却没有正眼看她,仿佛她是什么不值一看的垃圾,“我在做维序者,应该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他活下来的。”
“但他该死,比琉可更该死。”白猫摆质疑的看着琉璃,“我以为你离开浮生族之后过的很好,却没想到你已经好到胆子极大了。”
怎么可能过的很好?
这些年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得了多少白眼,漂泊在外孤苦无依,风餐露宿难以吃饱穿暖。
可这些倘若说出去,岂不是丢了面子?
人总要维持无用的尊严。
尤其是在自己曾抛弃的孩子面前。
“我,我自然过的很好。”琉璃一把把蓝盈莹的水晶叶子扔向白猫,压着嗓子努力保持自己的威严,“说好的!我收集情感你救可可!”
白猫抬手接住水晶叶子,闭上眼睛又睁开,唇角微勾带着些许嘲讽,“咸的,还带着些微的辣,你在后悔吗?又愤怒什么?”
什么后悔愤怒?
琉璃不明所以,她哪知道这里装着的情感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只要满了,不就够吗?
又不是只有他说的那样,只有红色!
她真的有些受够了!
女儿莫名其妙陷入危机,她得去求一个曾经的下位者帮忙,这人开出了个似乎很容易的条件,实际上却很难。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她带着叶子想去找即墨觞帮忙,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围着打了一顿。
家里的禁制被触动,回来一看就看到自家男人快被烧死了,她只觉得最近过于时运不济,怎么老是出状况?
怎么这世界就如此与她作对?
白猫莫名摇了摇头,不知因何而故,声音有些冷,莫名的无知情绪就给她判了刑,“极光海律法规定逃罪者无论缘由。”
“当打散三魂湮灭七魄,之前你用了什么办法帮他遮掩?以至于我居然第一时间没发现,袒护逃罪者与逃罪者同罪,琉璃你触犯律法了。”
琉璃浑身一颤,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的孩子,曾经最是爱她最喜欢她的孩子,在指责她触犯法律?
这未免有些太荒谬了——
“罪判已定,你为死刑。”
可他是认真的?!
要给她判死刑?!
这是她的儿子,曾经满心满眼都只想讨她欢心的孩子,曾经精致可爱笑容暖如光的儿子,怎么会有一日将刀指向她呢?
琉璃不懂,她只觉得无法接受!
仍捏在手里的玫瑰花变得沉重,琉璃感觉呼吸都是疼的,脑袋里传来阵阵耳鸣声,压下满心的委屈和酸涩,她只是双手托着玫瑰花。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可、是无辜的。
“她是因为你才会身体羸弱的啊!她是你妹妹,你得保护她……”
本来,可可可以是一个天才的,但为了给他留下半截情根。
她的可可,成了废猫——那金色的眼何其冷漠。
“时韵在上,极光为证,有请赤灵,论观定判。”白猫只是缓缓对着琉璃行了一礼,“于她我无能为力。”
金色的火焰灼灼燃烧,却未曾伤及四周的场景分毫。
琉璃看着四周包围的火焰,一股发自内心的绝望油然而生。
为什么会如此呢?
武录没有动静了。
轻轻放下了玫瑰花,琉璃踉跄着走到武录旁边,“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还有机会,那一切就不算糟。”
“我们走,只剩最后的时间了。”
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说明他不敢动手,也没权利动手。
那可可不会有事的。
他是信使,他一定是、那他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必须兑现。
必须……吧?
藏起来、藏到一个绝对不会被找到的地方,然后等躲过了风头一切就好了——
可、挥之不去的梦魇,如影随形。
“妈妈……”
模糊黑暗里,琉可可毛发不知何时变得有如银霜般,那银色的灵光、带着某种让她过于熟悉的气息、可可……
她的可可、落在他手里——没关系的,她的女儿向来聪明,而那孩子本性善良,最是善良了,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的。
琉可可幽幽的盯着琉璃,她脑袋后那金色叶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格外显眼,金叶子……呵、不过是区区一个标记而已,这不能说明什么。
琉可可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朦胧,浅灰色的瞳孔中闪着泪花,嘴唇颤抖,她微微昂起头,让眼泪不至于流下,“妈妈、你要好好活下去……”
未说完的话被黑暗吞噬,一望无际的黑暗,是浓郁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灵毒,这灵毒如潮水一般碾压过来,让她她无法呼吸。
她试图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可可!”
场景仿佛瞬间撕裂,琉璃从梦魇中坐起身,长发如同月光一般垂落下来,最近几天不知为何她身上浮生族的特性越加明显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神经质的看向四周,又看向窗口的月,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乌云试图掠夺月亮的光辉。
“阿璃,怎么了?”黑暗中武录缓缓靠近,抬手抚上琉璃的额头,“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呢,那只是梦而已。”
被药水浸透的尸体呈现出让琉璃颇为熟悉安心的刺鼻药味,让她确信自己并非置身于梦魇,“阿录,我梦到可可在向我道别。”
“我心里好慌……”琉璃贪婪的吮吸着黑暗中的药味,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心扑通扑通的跳,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浮生族的身体本就脆弱,你花了那么多力量为我的木偶注入精力,也许你是太累了。”武录轻轻的拍着琉璃的背。
“你也知道浮生族最是护短,那孩子既然答应了你,定然会去救可可的……”
那木偶根本不需要什么所谓精力,不过是让武录能够听话的手段而已。
至于浮生族护短,当然是护短的,可可可真的算是浮生族吗?
应该算是混血吧?
耳边仿佛响起曾经小孩温柔的声音,“吾予幻梦,浮生生长”,能够让植物快速生长,可以聆听万物之音,那才是混血浮生族——
“你已触及律法——”太阳穴突突一跳,琉璃猛然大喊一声,随后神经质的看着四周,“武录!别提他!别提!”
系统可以掩盖他们存在的地方,可如果想要提到他,难保他不会感觉到,一想到这,她的心中就跳的更狠了,总觉得不是很安心。
仿佛又发生什么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浮生族的预感从来不会是空穴来风——
黑暗如墨,四周骤然翻腾起灵毒,漆黑的烟云在这房间里肆意占据,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自是一副吞噬一切的气势。
寂静之中,一片金叶子翩然旋转出现,它周身散发出莹光,那光似金沙流光,在金叶子的旋转中拉出圆润的拖尾。
银色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洒下,月光被叶子牵引着,纠葛缠织在一起,却又并没有互相吞噬,只是一致对抗着黑色。
漆黑如墨的灵毒自行避让这一股光芒,不敢靠近半步,反倒把自己沦为陪衬,把那金叶子衬托的圣洁而梦幻。
琉璃只觉得整颗心都僵僵的,窒息的厉害,为什么明明有系统掩盖了他还能找过来?
这个魔鬼,她都已经自行避让了,他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琉璃瞬间挡在武录面前,死死的盯着金叶子,就像在盯着什么怪物。
他本来就是个怪物!
一分一毫的时间中死寂的让猫恐惧,琉璃试图从四周找到他存在的地方,可他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剑,迟迟没有给个准确定向。
“阿璃,别怕,是我啊!没事的,黑暗里不会有黑色的怪物,你也不会被黑色的怪物吃掉,我会保护你的。”武录忍不住开口。
就不能闭嘴吗?这人根本就不知道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不、不是……”琉璃盯着仍然旋转的金叶子,咬紧下唇,时间这么浪费着,显然不太对。
那只能,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一步步走到金叶子面前,然后抬手轻轻捏住,意外的什么都没发生。
这好像是一封留言,梦境留言?
只有浮生族能够发出的,梦境留言。
把灵力轻轻压进去,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让她心里毛毛的。
“当你看到这则留言时,我已经开始了,我亲爱的妈妈,随信附赠的乃是尽头的钥匙,轮轮回回挫折些许,只管拨动算盘三两颗珠。”
………
“我将亲自收回我被偷走的一切,亲自寻回完整的我,诚邀您来见礼,见证血色的洗礼,见证一切的尽头与一切的结尾,见证赎罪。”
………
“腐朽的躯壳,世间的游鬼,静待驾临。
——秋叶敬上”
……
居然真的只是个留言而已。
“这是什么?这片叶子居然能发出那孩子的声音吗?”武录虎的跟个憨货一样,直接就想伸手去摸,吓的琉璃的尖叫,“别碰!”
浮生族标记、不管是谁的标记都不能乱碰。
武录被尖叫吓得一僵顿住了手,“怎么了?”
“他不会放过你的——”琉璃只感觉天都有些塌了,她摇头,“他会发现你的!我会失去你的!”
一定会发现的,纵使由系统之阻拦,他都能把留言送进来。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知道她在哪里。
他全知道!
“阿璃,不会的,你只是想多了,那是个好孩子,可乖了。”武录浑然不知他有多恐怖,“若他真有你说的那般强大。”
“我现在大抵死的不能再死了,又怎么会和你在这里说话呢?”
“不是的!”琉璃死死地盯着武录,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琉璃只觉得心中无比苦涩,他根本不知道为了留下他,她做了什么,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可偏偏她还无法说出口,如果武录知道自己所使用的根本不是木偶身体,恐怕就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可她真的无法接受失去任何东西。
从离开浮生族开始,她就在不断的失去,上天仿佛在惩戒她,所有的东西都如同握在手中的流沙,抓不住,留不下。
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哪怕是知罪犯罪,哪怕是抢走其他猫的身体,哪怕成为千古罪人,她也只是、想留下自己被夺走的东西。
这只是个留言,但他却必然是已经知道这里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但连系统所提供的庇护之地都拦不住,应该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不被他发现了。
他现在也已经知道可可活下来是用了他的情根,进了幻境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但有她之前在墨紫身上种下的契约作为牵引,他应该暂时不敢动可可。
这会儿突兀的好声好气的邀请他露面,也许他因为某种制衡,也许她心中还为他们留了几分余地,也许他不舍呢?
没关系的、琉璃——至少现在目前的一切都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她猛然站直身体,一把抓住武录的肩膀,“阿录,听我说,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
她必须去赴约,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会那么轻易下手的。
“在这里等我,算我求你了,阿录,等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永远的生活在一起,离这里远远的!”
“离那个魔鬼远远的,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猫,你们出事了,我会疯的。”
武录不明所以,“没事的阿璃,我和可可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一切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回答我!你不要离开!哪里都不要去、阿录、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琉璃死死地盯着武录。
武录无奈,“我发誓,哪里都不会去。”
琉璃这才看向金叶子,如浓烟一般窒息的黑暗席卷而来,她只觉得浑身都冷。
错乱的一切,错乱的时间,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能相信眼中所见到的一切,否则就会被幻境吞噬。
她只知道这些、不论身边猫是谁,不论眼前出现了什么,不相信就对了,实在无法无视,那就闭上眼睛。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可、如此真实。
他算准了她舍不得放下武录吗?
“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幻境,这就是他呢?”他的声音仿佛在耳畔,琉璃惊悚,却只看见一侧飘落一片金叶子。
是他?
怎么可能、武录那么乖、绝对不会不听她的话,跟进来的,这就是幻境!
幻境而已!
幻境吗?
脑子里的一切思想似乎都渐渐模糊了,琉璃看着武录,看着四周,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些有的没的想法乱窜着。
一切都混乱着。
琉璃拔过树根上的刀,刀柄上的倒刺,深深的扎进手掌,只往前一送,生锈的刀刃却并没有半点钝感,轻易刺进血肉胸膛。
并没有血溅出来,是幻境而已。
她脑子里涌现出这个想法,手下刀转了两圈,拔出来,看到上面滴着的暗红色的血,眼圈红了几分,“快放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妈妈……你这可真让我惊讶啊!”白猫在太阳穴转了两圈手指,摊手吹出金色的花瓣,花瓣飘摇的飞舞。
耳边忽然一阵直击灵魂的哀嚎,四周飘起一片灰烟,琉璃心中颤了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您的心中是否真的有爱这种情绪?不过想想我们浮生族特有的传统,确实不会在离别时有过多的优柔寡断。”
“我猜你现在恨极了我,可并不是我杀了他的,对吗?”
杀了、血滴答落下。
一个可怕的猜想,忽然之间出现在脑子里,本就已经死去的猫,就算捅再多刀,又怎么可能会有血溅出来呢?!
她、杀了武录?!
她真的杀了她拼命留住的武录?!
琉璃心中一阵刺痛,看着白猫,迅速跃迁,这个魔鬼,她要他偿命!
可锈刀直直的砍下去,刀尖却停在他的鼻尖,再也砍不下去分毫,一股力量直直的把她震飞出去。
白猫抬手,飞出去的刀飘起来,温顺的落在他的怀里,他取出一块干净的绸缎擦拭着刀尖上的血迹,“妈妈,你可能不太清楚。”
琉璃踉跄着站起身,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有些碎了,以往的那个一直试图靠近她的猫,此刻成了她真正的梦魇。
“这不是刀啊、这是我们的族人、所有的族人都在这儿了——父亲一直说,要保护好弱小蠢货,要保护好家人。”
………
“因为只有他们会真心的爱我,敬我,把我的安全当做全世界,可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要被保护的那个弱小的蠢货是我自己。”
………
“你知道吗?再强大的人也可以是弱小的,而家人们会保护他的,一次又一次,而你——不是家人,这点你的情人都看出来了。”
………
“偏你自己还在自负,浮生族的族人不承认你,偏你自己自负的承认自己,你是觉得背叛了族人的你能指使爱我的族人,伤害我吗?”
………
诡辩!明明是这个魔鬼控制了她!!
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爱人的!
都是这个魔鬼误导了她!
白猫抚摸着刀刃,动作是有些熟悉的温柔,“我从不怀疑它会伤害我,如果没有它,我也许早就骨灰风化了。”
“它是我的依靠、搀扶着我从深渊一次次爬出来,就像、曾经的长老们,扶着我走路一样……”
“假模假样——”琉璃喃喃自语,语气莫名坚定,也只能坚定,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藤门,她毫不犹豫的拉开门。
离开这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一切都不过是幻境而已!
幻境而已啊……她已经失去一个武录了!
不能再失去可可!
穿过门,仿佛时间瞬间倒转,记忆中的那个声音,仍似曾经,“我会一直保护妈妈……”
“你……”琉璃看着面前的小孩,她温柔的笑着,身上散发着光,“妈妈、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小孩的模样开始扭曲,月应许笑的肆意,“琉璃不要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应许……”琉璃心跳停顿了一瞬,莫名其妙的委屈夹杂着恐惧、懊悔和别扭,如同调味瓶骤然打翻,酸甜苦辣咸。
万般滋味骤然失控,她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不想在看到记忆中那个风光霁月的人,“滚啊!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为什么!滚啊!你滚啊!”
他怎么能看见她如今的模样?!
………
“琉璃?怎么了,又不看我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饼干,你看、香香的,刚出锅不久……”
………
“应许……”琉璃一愣,茫然的伸出手,金眸白发的小孩甜甜一笑,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作了漫天的带着猩红火光的灰烬。
“不!”琉璃猛然扑过去,想去抓住他,却一头撞在无形的门上,头顶肉眼可见的鼓了一块,痛痛唤回了一丝思绪。她摇摇头不理会这碰壁,匆匆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找到,月应许呢?!
他怎么可以把她一人丢下?!
“去哪了、你去哪了!你不是说一直在吗?你不是说一直会保护我吗?月应许!骗子!你个骗子!你答应我的、你说过的……”
“琉璃……”
琉璃一愣,看见面前,她忍不住抬手,推开了那扇无形的门,少年穿着一身浅金色的衣衫,手中捧着一盒油纸包的饼干粲然一笑。
“还以为你要闹别扭,一直不理我了呢~”
“应许、哥哥……”琉璃飞奔扑进门里,身体缓缓缩小,她把眼泪全抹在身前人的衣襟上,满腹的委屈和难受,“你怎么才来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月应许有些诧异,随后眉毛一皱,“我不过离开一小会儿而已、谁来找你事了?!”
“没有、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哥哥……”琉璃声音颤抖,“我只是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梦里、我永远失去你了!”
“那永远只是个梦而已。”月应许有些好奇,“我一会还有事的,要不要吃你最喜欢的饼干?”
“不要、不要离开,不、我和你一起去!”琉璃紧紧的抓着面前人的手,“我们一起去,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什么啊!可是很累的,我有好多好多事的,吃着饼干等我不好吗?”
“不要!”
月应许无奈极了,轻轻拍了拍琉璃的头,“真有些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梦,能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琉璃吓成这样,路上讲讲。”
“不、那个可怕的梦,我已经忘记了……”琉璃垂着头,“应许哥哥、我能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琉璃,你忘了?我们本来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
世间最幸福之事,莫过于那个,你可以依靠,可以信任,会无条件迁就你的人,始终在你身边。
无论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他不会怪你,不会骂你,他只会站在你一眼就能找到的地方,浅笑嫣然,温柔如风。
如果时间可以如此定格、就定格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该有多好。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被我害死了。”
“那很糟糕了~”月应许做惊恐状,“我不能再给你一直投喂饼干了!”
琉璃一愣,“你——”
“听说青青长老研究出一种新型的糕点,很好吃哦~今天的糕点就去找他蹭吧!”
世间最幸福之事莫过于如此平淡的日常,幸福到她都已经开始遗忘那个可怕的“噩梦”……
可、幻境中迷蒙的梦境,却终究会醒……
被生生脱离那美好幸福的幻境,琉璃还有些恍惚
“哥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快到晚上了,该怎么办?”说话的是一只让她莫名感觉到熟悉、渴望靠近的的猫。
“凉拌~”白猫看着武松,“那边那个小黑帽,你要和谋财害命凶手母女二人组走一起吗?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武松第一眼便认出了,这孩子当初居然真能从魔物大军手下活下去,可武录却死了,也因此琉璃没有选择与武松相认。
武录也乖乖的没有去见他。
可此刻,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了。
看着这个让她心情复杂的小猫、忽听到秋叶的阴阳怪气,让她下意识想反驳,“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不是仅仅只是说出了事实的真相吗?”白猫惊讶的看着琉璃,仿佛她说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难道说你敢做还不叫人说了?”
“你——”琉璃怒瞪着秋叶,可却又找不出语言反驳。
“哇!吓死我了,阿紫,你看这个可怕的女人!”白猫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依偎在墨紫身后,是琉璃未见过的模样。
“她好像要杀掉我一样、我感觉脖子凉凉的,如果目光可以具象化,我相信我此刻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当着诸位的面都敢如此针对我。”
恶毒?他拿这个形容她吗?
他害她对武录动手,她此刻都没立刻发作,他却反过来指责她恶毒?
好在墨紫没信他的鬼话,“她只是有些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哦、我不信呢~毕竟,她连亲儿子亲丈夫都敢下手杀,我只是跟笛子呢?若叫他寻到了机会,恐怕我就要碎裂当场了。”
“什么?笛子……”武松反应极慢,像个小傻子,半点没有可可聪慧,琉璃那么想着浑然没反应过来白猫话中说了什么。
“哦~小黑猫,你很好奇吗?那我给你讲讲啊~”白猫丝毫不掩饰的声音传到所有猫耳中,“这位女士,琉璃,可是位狠角色啊~”
……
“她是我的主人的母亲,却为一己私利害死了我的主人的父亲,甚至连我的主人都不放过——”
……
“听我主人说,她后来又嫁了第二任丈夫,然后戏剧般从演曾经将第二任丈夫全家残忍杀害,后来来到这里。”
……
“认识了他的第三任丈夫——嗯,我仔细回味一下。”白猫意味深长的盯着琉璃,“说起来,小黑猫你是叫武松吧?”
“挺巧的,他这第三任丈夫好像叫武录,长的和你还挺像呢,估摸着你们甚至可能还有点关系呢~”
“俺?和俺有关系?”
“可不是嘛~我瞧着你们的样子,感觉总像是近亲,没准是叔叔,伯伯什么的,可惜啊你现在知道晚了。”
“那可怜的家伙,已经被这狠毒的女人残忍杀死喽~”
“小秋叶!”一口一个恶毒,一口一个恶毒。
他竟已浑然没有当年的样子了吗?!
后面发生的事,琉璃已经不愿再回忆。
可可死了,武录死了。
而她的灵力,再没有一丝一毫。
而那最崇高的主,那是主宰吧?
竟有一日,她能得见主宰之面,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何主宰如此残忍,让她的人生悲剧开篇我悲剧落幕。
主宰将她关在了破败荒芜的浮生源,这里荒无人迹,没有光族,也没有影族,只有一望无际的飞沙走石。
她走了很久很久,可迟迟找不到路,也找不到任何建筑的影子。
她不懂主宰到底想干什么。
她又渴又饿,忍不住大骂主宰、骂天地骂一切、骂月应许———然后,她听到,海市蜃楼的声音。
………
“带上这个项链,你也能使用法术了。”
………
“应许哥哥,我也会有灵力吗?”
………
“当然会有的,所有的浮生族都会有。”
………
“真好、谢谢应许哥哥!琉璃最爱你了!”
………
琉璃呆呆的坐在飞沙中,脸庞突然就湿润了,是她自己弄丢了,她的幸福。
是她自己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刮过,隐约露出沙子下银色的边角,琉璃爬过去轻轻拂开沙子,缓缓的挖出一个银色的吊坠。
吊坠已经大幅度损坏了,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月字。
琉璃把吊坠紧紧的握在手里,打量着四周,她当初把吊坠和裂缝相反的方向,如果能分出方向,是不是就能找到那个离开的裂缝?
……
“不能,但有了这个吊坠,你可以再次使用浮生族的力量,虽然损毁严重,但还是可以使用的。”
琉璃一惊,看着四周的荒芜,“谁在说话?”
“我在说话。”风沙朦胧中,猩红的衣角随风猎猎作响,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也随风飞舞,她抱着一个娃娃,用金色的眼睛漠然看着琉璃。
“你是谁?!”琉璃感觉这少女有些陌生又熟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月昕瞳,曾经也是主宰,虚幻的主宰,我掌控一切虚无的东西,梦境或幻境,是浮生族的信主。”月昕瞳迎着风走到琉璃面前。
“我出现在这里,是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浮生族信主?!
“我只知道我主时韵,可没有听说过什么月月昕瞳。”琉璃思索着,“你说的答案是什么意思?”
“时韵是信母的弟子,也是曾经的云小主宰,他掌控现实,我和他同位,我是物小主宰,我掌控虚幻,信母喜欢一切都有个数。”
“我放弃了一切权柄,于是才有了万物唯一的主宰蕴,但我确实真真是浮生族唯一的信主。”月昕瞳扶起琉璃,“你有一颗漆黑的心。”
“自负且高傲,贪婪流淌在你的灵魂里,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帮你寻回你想要的幸福。”
“时韵可以逆转时间,你可以让我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吗?”琉璃紧紧的反握住月昕瞳的手,她却转瞬即逝,没了形。
“我不能做到,时间的权柄属于时韵,但我可以扭曲现实,让你重新回到猫土,你需要封印秋叶,这样一切轮回皆将逆转。”
“结局化为起始,你将从末端走向零点,你那第三任丈夫和你那死去的女儿也都将复活,你的幸福也将回到自己手中。”
“你是说复活、你的意思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一切都将推翻重来,关于猫土的?可我为什么要将一切重新推翻再来一遍?”
琉璃皱着眉,“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无法对抗秋叶,他已经太强了,身后还有时韵为他做主,我根本无法赢过他。”
“不,你可以拿到幸福,因为循环的开启也意味,使用了梦回玉的他将从此不复存在,他将从过去、未来、现实中消失。”
“什么?!”琉璃瞳孔震惊,“你这是要我杀了我自己的孩子?你和他有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这么做?那是我的骨肉至亲。”
“但你们关系并不好。”月昕瞳轻轻笑着,“我能看出你有一颗自私贪婪的心,所以才和你提出这场交易。”
“如果拒绝的话,你就在这风沙中被永生拘禁吧?”
“这、你出现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吗?”琉璃握紧了手中的吊坠。
“如果你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吧,毕竟我是真的没想通,自私了一辈子的人,居然会在最后绝望中被唤醒本不存在的母爱。”
月昕瞳摇扭头,猩红的衣袍猎猎作响,金色的纹路在风沙中迷了琉璃的眼。
“我同意!放我出去吧、你真的确定一切轮回起始之后,他不复存在,武录和我的可可都能复活?”琉璃忍不住再次确认。
“我并没有欺骗你的必要不是吗?你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啊~就算拒绝也只是会被永远囚禁在这永恒的风沙中。”
月昕瞳悄然一笑,“我只是想庇护我最后的信徒,毕竟,浮生族已然不复存在了。”
想要封印他,必须要观判被放出来,必须要拿到所有的极影令牌,以及一些制衡的权柄。
有月昕瞳的暗中相助,令牌汇合的很轻易。
身宗的封印店启动需要宗主,尤其是需要墨紫,他身上有她曾经的契约,本来是试图用墨紫让秋叶投鼠忌器的。
结果最后也没用到。
他居然将情根完整的全给了墨紫。
比较难以搞定的是,秋叶真的很强。
可出乎意料的,她却没碰到什么阻碍。
只除了——小草花?!
在那该死的猫扑过来时,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她,那并不是小秋叶的力量,也不是月昕瞳的,而是一种古怪的,从未见过的力量——
循环开启了,琉璃感受着体内力量充盈的身体,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似乎是她刚来猫土的时候。
秋叶将不再存在了,心中莫名抽抽的疼一股无形的酸涩,让她感觉心中压抑。
要找到武录——
她匆匆往前走了一步,却忽然听到——
……
“妈妈~”
……
不是说循环开启之后,他就不复存在了吗?
琉璃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她垂下头,却又忽然听到,“妈妈……”
“你在哪?妈妈在这!”琉璃抬起头,疯狂的看向四周,大声的呼唤着,引来其他猫异样的眼神,她却已经来不及顾念那些。
她疯狂的寻找着,耳畔的声音那么真实,却又寻索无门。
“不、不!我做了什么、我又一次害死了他……”
几分爱恨,几分情仇,眼前变幻的时而是月应许,时而、是秋叶——音容笑貌往事种种,她怎么就分不清、何来的爱恨了呢?
“外面的世界,可大了,你想不想和我去外面看看,万里大漠、白雪万倾、还有一望无际的海,远比浮生族美丽多了!”
“真的那么美吗?那我想和应许哥哥一起去看看。”
“不可以、浮生族不会允许他离开的,你若想出去,只能自己出去。”
“那我就不出去了、浮生族也很好啊!漂亮极了,而且有应许哥哥!”
“你笨啊!你可以出去、然后把那些漂亮的东西都拍下来,带给你的应许哥哥看。”
“对哦!你好厉害呀居然想到这么完美的办法!”
……
“不可以、浮生族不能离开浮生源,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是很危险的,而且你也不能离开我,你会受伤的。”
“我只是很想很想去看看他他口中很漂亮,很漂亮的东西,我会把一切都画下来,然后带给你看的。”
“不行,我不知道谁跟你说的这些,但琉璃,你不能离开浮生族,也不能离我太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会生病的。”
……
“应许哥哥不允许我离开。”
“他一定是因为他怕没有人保护你,你和他说,你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想要嫁给他,想和他出去一起看。”
“我才不要嫁给你呢!”
“只是骗他的,并不是真的,等回来之后再跟他解释。”
“这样吗?可是我感觉这样不太好……”
“还想不想让你的应许哥哥看到那些美丽的景色了?他一生都会被困在浮生源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如果不能看到那些会很遗憾吧?”
………
“你要嫁给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月琉璃,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才让你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你了解他吗?知道他的底细吗?”
“这个主意是他提的?他可能是外族来的奸细你明不明白?!脑子有时候也要转一转,不要其他陌生人说什么你都信。”
“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他是谁,后面的事你就不需要管了,去你的房间给我好好反省,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强势?这主意不是他提的,是我想嫁给他,我爱他、应许哥哥,就是那种怦然心动,一眼万年的爱!”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就是被他骗了!不说他是谁是吧?那我自己去问,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承认诱拐我浮生族无知少女!”
“应许哥哥!”
“滚去面壁思过!”
……
“应许哥哥就是个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要伤心啦,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这是外界的花,叫做红玫瑰,是不是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外面还有很多像红玫瑰一样漂亮的东西,我们偷偷离开,然后把那些漂亮东西带回来,月应许一定会自己向你道歉的。”
“这样真的好吗?”
“你觉得月应许把你关起来就是好吗?”
“那好,不过要尽快回来。”
“月应许把向外界的通道封住了,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我知道应许哥哥把令牌藏在哪儿了,我偷偷把它拿出来,等回来再还回去就好。”
………
“应许哥哥……”
“这就是诱拐你的那个奸细?月琉璃,你长本事了,为了他偷我的令牌要和他私奔?”
“不是应许哥哥,我只是想……”
“我真是太放任你了,礼仪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到底知不知道廉耻?随随便便就要和一个只见过几天的人私奔!月琉璃!”
“你可真是好样的。”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被困于这幽禁的监狱里,凭什么让琉璃跟着你一起在这受苦?”
………
“哭什么?你那么爱他,他不还是丢下你自己逃走了?”
“月应许!我最讨厌你了!”
“你为什么想和他结婚?”
“……”
“他长的很丑、还是个很弱、胆小如鼠没有担当,甚至不敢在我面前承认你,你甚至只认识了他几天,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想结婚。”
“……”
“那嫁给我吧,那些不三不四的骗子只会害了你。”
那天人很多,那天月应许穿着一身漆黑的婚服,那天、她和他逃婚……浮生族成了古老世家中的笑话。
她其实不懂自己为何要逃,但她只是单纯的很生气,月应许完全就不在乎她的意见,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逃,因为,她喜欢的人要带她去外界,看很多漂亮的风景。
逃婚失败了,但婚礼没有作罢,热闹繁华下,婚礼在午夜落幕。
之后,她和月应许的争吵也越来越多,月应许甚至听从长老的意见,想要她生出所谓的希望之子。
最讨厌月应许了!
她要离开浮生族、要去找她真正的天命爱人,虽然不知道她真正的爱人到底是谁,但一定不是月应许!
她的爱人,会送她一束鲜红的漂亮的玫瑰花,她要和他去看各种漂亮的景色,去见最璀璨的景色。
他说,这叫承诺,而怀中的那束红玫瑰代表最真诚的爱。
匆匆的时间中,这份不存在的爱,逐渐成为执念,也让她追逐的欲望越加强烈,最终,逃离安乐,扑向美好的环境。
阴差阳错、岁月蹉跎,或许琉璃自己都不知道,音容笑貌间,心动于何人?心弦又因何错位?
月应许不知爱为何物,只是终究心动,到死也不知道,他精心养护了花数载,却为何会输给一个相处不过几天的陌生人。
他选择松手,却不知,这松手让他后悔终生,这松手让他精心养护的女孩一头扎进了泥沼,处处碰壁,遍体鳞伤。
而混沌无序的空间中,漂泊着一团彩色的情感,那情感璀璨夺目,不断成长,慢慢的形成了一团萌芽的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