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午睡一阵起来,陶青鱼让山庄那边将他们要用的东西送来。
小院里有个小厨房,自己也能做些简单的吃食。
锅架在炉子上,里面是煮好的羊汤。陶青鱼备好菜摆了一桌,推着边上有些碍事的方问黎道:“你去请他们过来吧。”
方问黎见自己被嫌弃了,也不恼。
知会了庄子里的侍从去帮忙喊一声,又回到陶青鱼身边。
东西备齐全,陶青鱼洗了手后方问黎拿着帕子将他十指拢住,细细擦拭。
陶青鱼动了动手指,似抱怨:“你怎么这么粘人。”
“夫郎嫌弃?”
方问黎放下帕子,抓着陶青鱼的两只手往自己腰后拉。陶青鱼慢慢上前一步,顺势抱着他。
“不嫌弃。”陶青鱼笑着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咦——”门口两人齐声,揶揄看来。
陶青鱼一惊,脸上顿时红了个透。
方问黎睨过去一眼,周令宜顿时拉着秦竹转过身。
“夫郎你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小鱼……”
“不!你什么都没看见。”
“对,我什么都没看见。”
陶青鱼听到他俩对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问黎道:“不想吃了就回去。”
“吃!”周令宜顿时圈住秦竹肩膀,带着人大步过去,“你方夫子请我们,不吃那就是不给你面子。”
秦竹双眼亮晶晶:“嗯嗯嗯!”
陶青鱼红着一张脸,故作镇定地在方问黎旁边落座。
好在那暖锅沸腾了,水蒸气似白雾,稍稍朦胧了对面两人。
片好的羊肉在骨头汤里滚过几l下,蘸上碗里的酱料,滋味鲜美。
冬日吃羊肉暖身,不一会儿陶青鱼鼻尖就出了点细汗。
方问黎想给他擦擦,刚举起手帕子就被陶青鱼抽走。他红着眼尾扫他一眼,面色桃花灼灼,看得方问黎眼神微暗。
周令宜:“你们可真会享受,在这吃暖锅。”
方问黎:“比你会一点。”
秦竹不管他俩阴阳怪气,悄悄凑近陶青鱼。“小鱼,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陶杏。”
“他来就来了。”
秦竹放下筷子:“你就不问问他跟谁来的?”
陶青鱼摇头道:“我与二爷爷他们家的年轻人交集本来就不多,陶杏大多时候跟着他爹在县里,除了小时候一起玩儿过,说起来也不怎么熟悉。”
秦竹见他如此说,就没再多说,只提醒道:“我看跟他玩儿的那一群人不是好人,反正你遇到了躲远一点。”
陶青鱼:“知道了。”
一顿暖锅吃了一个时辰,桌上的菜都被搜罗完了。
方问黎让人来撤了,又跟周令宜说了会儿话。
直到天色不早了才散去。
方问黎带着陶青鱼去庄子上的万梅林消食, 此时天光暗淡, 梅林中亮起了点点星火。
虽比不上万千火树银花,但也甚是梦幻。
“本该夏日也带你上来,那时候梅林中全是流萤。”
“现在上来不也别有一番滋味。”
方问黎低眉浅笑:“但夏日的我还是想补上。”
“以后日子还长,想来几l次就来几l次。”陶青鱼忽然停步,看着眼前这绮丽美景,有些好奇问,“这庄子……怎么算价的?”
“一日包食宿,一两银。”
“多少?!”
方问黎看哥儿瞪圆了的眼睛,笑着揉揉他的发丝:“不怕,为夫负担得起。”
陶青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算了。
败家就败家吧。
他回去之后再盘点其他营生就是了。
想通了,陶青鱼挨着方问黎继续走。到一个转脚,隔着丛丛梅花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响。
陶青鱼手指一颤,立马回身捂住方问黎耳朵。
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换一条路。”
方问黎眨眨眼,隔着他捂在耳朵上的手没听清。他弯腰抱起哥儿,脚步轻巧,旁若无人地继续走。
而那野鸳鸯听到有人,忽然止住了声音。
方问黎瞧着怀里一脸震惊的哥儿,嘴角翘了翘。
不过也厌恶好好的赏梅,结果遇到这事儿。他脚步稍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这片林子里。
“都怪你,差点就给认出来了!”
“……”
紧接着梅林传出更为激动的声音,陶青鱼眉头一拧,好生熟悉的声音。
不过出了这万梅林,陶青鱼自觉从方问黎身上下来。手被牵着,眉心也被微凉的手指揉了揉:“不高兴了?”
“不是。”陶青鱼拉下他被风吹凉的手,“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随口一说的话,哪知道一语成谶。
陶青鱼被他折腾到后半夜,第二日下午迷迷糊糊醒来,却听到身边有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他身体比脑子快一步,顿时坐了起来。
“别着凉。”
方问黎放下手中的书,拉起被子将他后背拢住。
陶青鱼看着唇色艳得不正常的男人,眉头皱得死紧,一边艰难挪动身子,一边趴在他胸口往他额头上摸。
“好烫!”
陶青鱼扯开被子起来,也顾不得一身酸疼,忙穿好衣服。
看方问黎要跟着起来,他直接将人往被子一按。各处缝隙都给他捂严实了,又用额头去探他的额头。
确认无误,真的生病了!
“什么时候发热的?拿药了没有?”
方问黎抿了抿干燥的唇,呼出的气儿都带着一股热意。白玉一般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偏偏他还别开头不想说。
陶青鱼捧着他的脸:“这庄子上可有大夫?”
“没……”
“那我们现在就下山。”陶青鱼立马去收拾东西,刚走一步就被方问黎抓住手腕。
“有大夫,在东边。”
陶青鱼扯了扯被抓住的手:“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
“烧糊涂了不是!再烧下去要人命的!”陶青鱼气得都想动手了,偏偏方问黎一副倔样子。
陶青鱼咬牙,掰开他的手立马跑出去叫人帮忙喊大夫。
刚回到院子,就见方问黎穿着衣服追来。
陶青鱼火气直往头上窜,拽着他的手往回拉:“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
“叫你躺着,你跑出来做什么!”
方问黎趴在哥儿肩膀,闷闷道:“夫郎不走。”
“你是小娃娃嘛,还离不得人。”
将人暴力按在床上,衣服给他脱了,被子盖好。
又摸了摸他的头,陶青鱼翻出昨晚他们喝的酒,沾湿了帕子在身上擦拭。
酒精蒸发,凉幽幽的让方问黎很舒服。
他半阖着眼,始终看着床边为他忙碌的哥儿。
他心想,若每次都是这样,多生几l次……
脸皮被捏住,还扯了扯,哥儿眼神恶狠狠的。“你要是敢想着多生几l次病让我照顾,小心我收拾你。”
方问黎笑容像晕开的墨,缓缓漾开。
“夫郎怎知……”
“都叫我夫郎了,你说我怎么知道。”
都一个被窝的人,他还能不了解方问黎是什么德行。
大夫很快就来了。
好在庄子里为了预防客人发生意外,开了药房,还请了坐堂大夫。
风寒冬日多见,老大夫立马开了药方。
陶青鱼想跟着他去抓,却被方问黎握住了手腕。
喝酒离不得人,生病怎么也这样。
陶青鱼无奈:“我去送送老大夫,不出院子。”
方问黎这才松手。
出了院门,老大夫停下。他叮嘱道:“年轻人虽精力旺盛,但房事还是要节制。”
陶青鱼耳根一红,心里暗骂一声。
面上还是认真听劝。
每个院子配备了侍从,所以阿修送他们上来之后就独自去逍遥了。陶青鱼给了人家银子,让他帮忙去拿药。
他担心屋里那人不安分,又匆匆忙忙进屋。
果真,见方问黎又坐起,他立马将人按倒。气鼓鼓地对着那敞开衣襟露出来的锁骨一口咬下。
方问黎一僵,然后缓缓放松。
他顺着哥儿的发:“我不是……”
“闭嘴!”
方问黎犹豫,他指腹擦过哥儿唇边,无奈笑道:“人有三急……夫郎别再压着我肚子。”
陶青鱼一僵,默默松开手让人起来。
“快去!”
“晕。”方问黎伸手,巴巴看着哥儿,“夫郎扶我。”
陶青鱼给他套上件外衫, 咬牙切齿道:“你这辈子就是来克我的。”
方问黎如愿撑着自己夫郎走, 不过见人匆匆给他解开腰带时,还是耳垂发红地捏住哥儿的手将人赶了出去。
陶青鱼闷哼一声。
“还知道羞!都看过多……”
“夫郎!”
陶青鱼闭嘴。
他打了一盆温水来,等方问黎出来又给他全身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中衣,才重新将人塞进被窝。
折腾着,他也出了一身汗。
好在屋里烧着炭,也不担心风寒入体。
等那边送了药回来,陶青鱼立马熬上药。他请人又去饭堂里带了点清淡的粥水来,跟着方问黎吃完,药也熬好了。
冷了一会儿,他立马让方问黎喝。
哪知他都用勺子喂了,方问黎还是别开头看也不看。
“方问黎,你躲什么!”
陶青鱼摸着他还烫着的额头,急得都快燃了。
方问黎:“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陶青鱼往床边一坐,强制将人挖出来。
方问黎手紧搂他的腰,脑袋往他腰上一藏,死活不乐意。
陶青鱼此时此刻才有种他真养了个祖宗的感受。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能磨人呢?!
也不是。
喝酒了也磨人,只不过那会儿他不至于这么着急。
他长吸一口气。
好言好语哄着,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压着人半强制着灌了下去。
方问黎眼神骤然恍惚,呆呆地看着手臂横在自己胸口的人。他发丝凌乱,无意识吞咽。
药水沿着嘴角留下,虽被帕子截住,但还是沾了一身药味儿。
陶青鱼紧皱眉头。
不对劲儿!难不成真烧傻了。
他忙又拧了帕子给他细细擦拭。可忽然方问黎挡开他的手,陶青鱼正要道歉,却见人立马撑在床边吐了出来。
陶青鱼心中一慌,无措地拍着人后背:“怎么吐了……”
怎么办,吃不下药了怎么办!
陶青鱼撒腿就要跑出去找大夫。
“没事。”方问黎先一步紧握住哥儿的手,不让他被吓跑。
待胃里吐干净了,他头晕目眩地闭上眸子。
陶青鱼忙给他收拾干净,又大声叫人。
外面的侍从进来,见状脸色一变。
“郎君,可再要请……”
“不用。”方问黎眼神涣散,嘶哑道,“药再熬一次。”
“是。”
来人收拾干净地面,飞快退下。陶青鱼不敢再折腾他,只让他抓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沾了酒继续给他擦。
方问黎涣散的目光渐渐汇聚,落到了哥儿绯红的眼尾。
“夫郎……”
“嗯。”陶青鱼拿开帕子,低身下去贴贴他滚烫的脸, “我不按着你, 待会儿你自己喝药好不好。王鹏伟你备点蜜饯。”
“这样烧着,人会烧糊涂的。”
方问黎疲惫道:“好。”
他闭了闭眼,掀开被子将哥儿拢进被子。那急切得不正常的心跳才缓缓落定。
陶青鱼不敢再折腾他,浑身被热气烤着,他心里不安极了。
……
“郎君,药好了。”
“放在桌上就行。”
陶青鱼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人,轻手轻脚拉开腰上的手下床,端了药又拿了一碗温水来。
方问黎并没有睡着。他睁眼坐起,一口气将药喝完了。
陶青鱼赶忙递上温水,他也喝上几l口。唇瓣擦过东西,舌尖抵着个微甜的蜜饯。
他冲着陶青鱼一笑。
病弱模样更好看了。
陶青鱼却是鼻酸,脱了衣服又滚进他怀里。嘴里抱怨道:“叫你克制一点,你偏不。现在好了,出来玩儿的还把自己弄生病了。”
方问黎听着耳边的唠叨,却是轻轻吻了下哥儿的嘴角。
他知道多半还是心结放下了,他整个人松了劲儿才有了这一遭。
“我错了。”
“大夫叫你房事克制一点。”
“嗯。”方问黎由着哥儿戳脸,看着他笑。
陶青鱼也不念了。
他摸摸男人的脸,温声道:“闭眼睡一会儿吧,晚上我叫你吃饭。”
“夫郎……”
“在呢在呢。”
“我不喜欢喝药。”
“我也不喜欢。”
陶青鱼当他抱怨,却听他徐徐道:“幼时,爹娘给我吃了许多补脑子的汤药。连饭菜都是药膳……”
陶青鱼一呆。
怪不得!
他还当这么大个男人了,玩儿情.趣也不至于这样玩儿!喝点药怕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小时候这些当饭吃,不乐意也不行。”方问黎贴着陶青鱼的耳朵,鼻尖轻蹭着。
这些事他原是压在心里,可现在忽然就平静地说了出来。
他抱紧了他的夫郎。
也看清了他眼里的心疼。
方问黎心里酸胀不已。
陶青鱼气咻咻:“他们……”
“虽大不敬,但真不是个东西!”
方问黎又搂紧了他,嗯了一声。
对陶青鱼,他贴不够,也抱不够,贪婪地索取。他只是想把这个人融入骨髓罢了。
他欢喜到了骨子里,他想将人时刻揣在身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但陶青鱼却听不得他那些事儿。
一想到小小年纪的方问黎被灌药,他喉咙堵得慌,心里针扎似的疼。
“不说了,快睡觉。”陶青鱼抱住他的大脑袋,摸小狗一样顺毛,“我看着你,不走。”
“夫郎。”
“相公闭眼。”方问黎搂着人,药力起了作用,也就慢慢睡着了。
他睡得沉,周令宜跟秦竹来过一次他也不知道。
陶青鱼去招待客人,塞了个枕头在他怀里。
见到周令宜,陶青鱼才知道自己那会儿确实慌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大夫,他怎么忘了。
他让周令宜再帮忙看看,药起作用,确实没大碍了。
出了卧房,陶青鱼无意提了一句他喝药吐了。
哪知周令宜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他拉着秦竹,看了一眼屋里,犹豫着还是压低声音道:
“他小时候,就因为聪颖他爹娘看得颇重。时不时到我家医馆拿药,说要补补身体。”
“到后头明明好好一个人,更是三五不时地让开补脑子的药。”
“后头成了秀才后被逼得不想考了,他那爹娘却当他脑子有问题又来拿药。我家不给他开,他们就去其他家。”
“那次我上门……”周令宜紧握双手,青筋都蹦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不忿。
“他们是按着人硬生生灌下去的,嘴皮都磕破了,血直流。”
“哎!”周令宜叹气,“他其实很少生病。有多半都是自己熬过去,要不然就是阿修悄悄地把药放在他的吃食里。”
“也就之前我拿你不理他吓他,他才自个儿憋着气喝下去。”
“这事成了他的心结,打心底抗拒那些药。所以没事他也不爱来我医馆。你多看着点儿,这事儿……我说了你就当做不知。”
“好。”陶青鱼喉咙微涩,“谢谢。”
是他让人想起不好的事了。
周令宜看他神情凝重,又笑着宽慰:“也没多大事,晚上你多看着点,别反复烧起来就成。”
“我们走了,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是。”
陶青鱼点头,将人送出了门。
回到屋里,方问黎又瞧着睡得不安稳。
陶青鱼绷着唇角,抽出了他手里的枕头。还没窝进去,就被方问黎拉进怀里抱紧。
陶青鱼仰头,轻轻擦了擦他冒出虚汗的额头。
安安静静,便也不再动了。
两人交颈而卧,同枕一方。昨夜疲累,这般看着倒又慢慢睡熟。
山中几l声鸟雀叫将陶青鱼唤醒,他睁眼看着窗外,已经黑透了。
悄悄拉开腰上的手臂正要爬起来,又被人团了团紧紧抱住。
陶青鱼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沿着方问黎的脸摸上他额头。又拉着他脖子弯下来,额头贴着感受。
他轻舒一口气。
“不烧了。”
“嗯。”
脖子脸颊那块儿被方问黎蹭着,陶青鱼撩过他有些汗湿的发,手又探到他背上。
衣服也潮了,被子里一股闷闷的热汗味儿。
“松一松,我去叫来收拾。”
“嗯。”答应了却不动。陶青鱼躺着让他抱了好一会儿。
听到两声肚子叫唤,才被放开。吃过饭,被子也被换了。让方问黎喝了药回去躺着,陶青鱼就在这边小院子里烧了水。
不敢让他洗澡,只打湿了帕子两人都擦一擦,再换上干净的衣物先将就将就。
入夜外面温度更低。
陶青鱼见炭盆里的木炭已经烧烬,又加了几l块木炭。
他将灯移到床边灯盏上,用罩子笼住。随后爬上床靠着方问黎,看他翻阅着带来的书。
瞧他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诗词经义,结果居然是话本。
“这是咱们带来的?”
“不是,随手拿的。”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方问黎脸上还残留着病色。
陶青鱼摸了摸他的额头,安心挤着方问黎道:“那一起看。”
方问黎:“没事了。”
陶青鱼收回手:“我再摸摸不行?”
方问黎低笑一声,揽过他的腰:“行,怎么不行。”
两人都没提之前喝药的事儿,笑过了,方问黎拿着书,陶青鱼靠着他跟着看。
自己看完了翻阅,见到不认识的繁体字又问他。
连续看了几l页,陶青鱼抬头:“你看完了吗?”
方问黎眼神柔和:“看完了。”
陶青鱼点头,靠着方问黎继续。
雪落瓦片上,细密的沙沙声铺面了整个房顶。
方问黎拢了拢被子,见手中书页许久不翻,才知自己夫郎睡着了。
他将书合上放在一旁,抱着他躺下。
他闭目感受着,只觉神思松弛,郁气散尽。
曾今缭绕在他心中的咒骂、愤恨他的人如跳梁小丑,负重在他背上不喜欢乃至厌恶的科考他也可以直接抛下。
夫郎不会指责他,逼迫他。
他与那个扭曲阴暗的自己和解,如他以前多装出来的淡然一般,彻底放下。
他看着怀中人,低低地唤:“夫郎。”
陶青鱼听了动了动,下意识地应。方问黎靠着他缓缓笑开,笑得粲然。
一夜过去,万千青山白了头。
陶青鱼从被窝里爬起来,忽然吸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呵欠。
方问黎将床帐撩开,轻轻碰了碰哥儿压出红印的脸。“下雪了。”
“下雪又不稀奇。”
“大雪。”
“真的!”刚刚还说不稀奇的人衣服都忘了穿,下了床就往窗边跑去。
方问黎伸手截住他,拦腰一提,又将放回床边哥儿捂好。
“不着急,穿好衣服先用饭。”
山上比山下冷不少。
寒梅傲雪,树枝上白雪堆积,各色花瓣如冰做的一般。梅香经过霜雪的冰冻,更是冷沁。
陶青鱼吃完饭,不让方问黎出来,自己倒裹得严实站在了屋檐下。
雪有一尺深,淹没了一层台阶。鸣水县很少有这样的大雪。
陶青鱼当即蹲下, 抓了一堆裹成一坨, 然后急急忙忙捧着雪坨子往屋里跑。
“相公,我给你带回来了!”
室内温暖,陶青鱼将那圆圆的雪球往桌上一放,忙搓着冻红了的手哈气。
方问黎将哥儿手擦干净,拉到炭盆跟前烤。
他捏捏哥儿手指上的软肉:“还上手摸,手不痒了。”
“一点点。”陶青鱼嘿嘿笑。
冻疮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但方问黎照顾得精细。药膏每日不落,屋里又放着炭盆。久而久之,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用过早饭,陶青鱼督促着方问黎吃药。
周令宜来过一趟,看人没事了,也匆匆走了。
因着方问黎受了风寒,陶青鱼没敢让他现在出去。
自个儿索性也待在屋里陪他又养了两天,等药断了,才又出去观赏落雪后更有意境的梅园。
万梅林此时的客人也多了。
好像之前没遇到的那些全聚在了这林子。林中小亭中有微围炉煮茶的,外面有玩儿雪的,赏梅的。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男女皆有。
陶青鱼观察了下,小情侣还不少。
在林子里遇到周令宜二人,他们招手让过去。
亭子四面放了挡风的帘子,里头也烧着炭。又可以赏梅,又可以吃茶,都是会享受的人。
陶青鱼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然后跟秦竹对视一眼,两人立马笑嘻嘻地出了帘子去林子里逛。
“小鱼,我刚刚看到陶杏了。”
话音刚落,梅树后头一群人,其中一个不是陶杏是谁。
看他们一群人在玩儿投壶,陶青鱼也没兴趣。
正要拉着秦竹走,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陶青鱼脚下一顿。
听听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