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嘉靖二月风似剪

第614章 刨根的张居正

通州码头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朱载坖站在裕王府的书房内,手中的密报已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窗外春光明媚,却与他此刻阴郁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朱载坖万万没想到徐阶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居然狗急跳墙到如此境地。

而且还将手伸到了厂卫之中,这是绝对的禁忌!

要知道当年的严嵩严世蕃父子都还没嚣张到如此地步。

“王爷,朱武到了。”

孟冲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朱载坖深吸一口气,将密报扔在案几上:“让他进来。”

朱武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属下无能,未能护住人证,请王爷治罪!”

朱载坖盯着这位东厂百户血迹斑斑的飞鱼服,右臂上的伤口只用粗布草草包扎,血渍已经发黑。

朱载坖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声音却冷得像冰:“死了多少人”

“回王爷,三位锦衣卫兄弟,四名东厂番子,还有关键人证徐老六也死了。”

朱武重重磕头在地上,“属下万死,还请王爷赐死!”

朱载坖看着朱武,他的目光昏暗不定,最后说道:“起来了吧,孤知道你也尽力了。”

朱武羞愧起身,眼红还在泛着红,显然也是懊悔自责到了极致。

朱载坖又看着朱武这样,他也调整一下情绪,继续温声道:“你先下去养伤,这件事孤来善后。”

朱武再拜:“是,属下告退。”

在朱武走了之后,朱载坖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砰的一下拍案而起!

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作为有先知之明的穿越者,又作为地位崇高的监国王爷。

朱载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以往的时候,他都是洞若观火的看着别人像小丑一样的计谋和动作。

但万万没想到在徐阶这件事上,朱载坖居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如此猖狂!”

朱载坖咬牙切齿,真是的恨到极致!

他转身望向窗外,阳光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钩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孟冲见状,连忙道:“王爷息怒!”

朱载坖转身看着孟冲,他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孟冲,你说徐阁老是不是要造反啊”

孟冲吓得一个激灵,这个话他可不敢接。

孟冲递上一盏新茶,又说道:“王爷,眼下我们只有朱武一面之词,那叛徒临死前只说了陈洪二字,证据尚不充分。”

朱载坖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盯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水面微澜,映出他阴晴不定的神色。

“陈洪.有点意思了。”

朱载坖喃喃的说出的这句话,嘴角也不由勾出一丝笑意。

似乎陈洪这个名字出现,让朱载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孟冲小心道:“王爷,陈洪素来跋扈,这次牵扯了这么大的案子,要不要禀告帝君将他拿下细细审问”

朱载坖想了一会儿,呵呵笑道:“拿他作甚现在拿了他只会打草惊蛇,并不能完成目的。放着他将计就计,转换一下明暗立场,才有意思。”

孟冲低头不语,他的脑子也是一般,并不是特别的聪明,而且他也从不自作聪明。

所以当朱载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冲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朱载坖又感慨一声笑道:“是孤小看了天下英雄,小看了一直都唯唯诺诺的徐阁老,当初孤给他的跟班阁老外号,现在看来是孤浅薄了。他要比严嵩更厉害,有这样的聪明人在朝,真乃是社稷之福呀!”

朱载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也让孟冲感受到了嗖嗖冷意。

要知道当年的严世蕃那么的嚣张,王爷都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现在的徐阶只是稍稍一出手,就让王爷生出了如此怒气,当真是可怕至极!

孟冲小心道:“王爷,那奴婢要派人查查陈洪吗”

朱载坖道:“你怎么查他他现在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提督,你去查他,只会让他狗急跳墙做出更加不可预测的事情来。现在就这么放着,孤倒要看看他接下来又会玩什么小招。”

“奴婢明白。”孟冲躬身应道,却又犹豫了一下,“王爷,此事是否要禀报帝君”

朱载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现在的嘉靖皇帝情况并不太乐观,李时珍久在身旁侍驾,他也说过嘉靖皇帝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有任何的辛劳费神。

朱载坖道:“此事不必惊动陛下。”

孟冲会意,正要退下,朱载坖又叫住他:“等等,传我谕令,召张先生即刻入府议事。”

朱载坖这个时候又想起了张居正,现在既然徐阶都已经按捺不住出招了,那么作为徐阶曾经的高徒,张居正也应该有些动作了。

要不然,这张太岳还怎么在这么残酷复杂的政治环境里成长呢

毕竟现在的历史轨迹改变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张居正能不能顺利的成长为一代名相,都还是两说。

所以,多给他点力量和心跳,让他多经历一些风雨人心,说不定也能再一次的促发他的成长,让其在将来也可以成为不输于原来历史上那般的一代名臣!

孟冲应声称是,然后就去找张居正了。

待孟冲离去,朱载坖重新拿起那份密报,指尖在“通州码头“四个字上反复摩挲。

可见朱载坖心中的怒气,始终都未曾真的压下,他只是在忍着。

“王爷,张先生到了。”

好一会儿后孟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朱载坖的思绪。

“请进来了。”

朱载坖收敛情绪,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张居正进门恭敬一拜,“臣拜见王爷。”

朱载坖看着此刻一袭青袍,面容微倦,但目光如炬的张居正,笑着关心道:“张先生最近没休息好”

张居正心中苦笑一声,能好才怪呢

现在京师内外的官员士人都认为张居正是叛师逆徒,他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的。

张居正回道:“臣不碍事,只是最近睡眠有些轻。”

朱载坖笑道:“回头让太医或医科院的院士给你开两副安神助眠的药。”

张居正又拜道:“多谢王爷。”

两人寒暄的差不多了。

朱载坖也没有继续再废话了,直接说道:“通州之事,张先生可有所耳闻”

张居正当然知道了,这件事是近年来发生在京师周围附近最大的一起恶性案件,现在朝廷百官都在吵闹着要追究京师特区的罪责。

好像这件恶性案子的发生,就是京师特区没有负责好京师周围的治安问题,才导致了如此凶残的江洋大盗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通州码头干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

张居正拜道:“臣有所耳闻。”

朱载坖示意他坐下:“张先生看看这个东西。”

朱载坖轻飘飘的将手中的密信递了出去,张居正欠着身子接了下过来,然后认真的定睛看了一遍。

结果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张居正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朱载坖,“王王爷这这这.这是真的!”

朱载坖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居正,“孤有必要在此事上作假吗”

张居正立刻又是一拜,“臣失言,臣惶恐!”

这时朱载坖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张先生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张居正此刻的脑子很乱,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朱载坖继续拜道:“徐阁老此举,已是狗急跳墙。他必是知道人证一旦入京,其罪难逃,故而铤而走险。但正因如此,反而暴露了他的软肋。”

“哦”

朱载坖挑眉看着张居正,“继续说。”

张居正这个时候也清楚自己是决不能再有任何左右摇摆的心思了。

张居正道:“徐阶在朝经营数十载,党羽遍布,根深蒂固。若我们贸然出手,极易被他反咬一口。不如先剪其羽翼,断其爪牙,待其孤立无援时,再一击必杀。”

朱载坖若有所思,但眼神却是鼓励的看着张居正:“张先生之意是.”

张居正道:“如今高阁老和海刚峰都在南京,在应天,此二人皆刚正不阿,与邪恶不共戴天!王爷可密令二人暗中收集徐家罪证,尤其是其子徐璠在南京的所作所为。”

朱载坖呵呵道:“这些事情高先生和海瑞都已经在做了。”

张居正又深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原来高拱和海瑞早就对徐阶动了心思。

怪不得徐阶会狗急跳墙的杀人灭口,原来是真的被捏到了软肋。

朱载坖又道:“这样吧,过段时间孤会给你一个新的差事,任你为南京刑部尚书,去协助高拱,海瑞他们将此案彻查。你意下如何”

张居正心中一苦,虽然升职是好事,但是这个时候去南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现在他也无法拒绝朱载坖的提议,只能再拜:“臣谢王爷隆恩!”

朱载坖嗯了一声,“事情怎么办,不用孤再给你交代了吧”

张居正又拜道:“臣明白!”

朱载坖道:“好,那就先回去吧。”

张居正告退离开。

朱载坖又坐在了原地,轻轻的敲打着手指,他的脑海里也在不停的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数日后,南京。

高拱在接到朱载坖监国谕令的时候,也刚刚得悉徐老六被劫杀的消息,整个人正在暴跳如雷之中。

“徐阶老贼,可恶至极!”

高拱愤怒至极,立刻又转身对侍立一旁的亲信吩咐道,“去请应天巡抚海瑞过府议事,就说有要事相商。”

就在高拱与海瑞相商要事的前一日,京师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嘉靖四十五年四月初十,卯时刚过,东方拂晓升起的太阳,也已经将紫禁城的轮廓从晨雾里显现了出来。

张居正立于文华殿外,露水打湿了他的官靴,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但他一动不动。

这次刚刚到文华殿的朱载坖也看了一眼身前放着的诏书。

在听到外面辰时的鼓声之后,朱载坖忽然抬头,对身旁的司礼监太监李芳道:“去传旨吧。”

李芳应命:“奴婢遵旨。”

而后李芳就冲文华殿内出来。

这时候的文华殿外百官分列两侧,他们都抬着头望着李芳。

这一刻他们也都知道将有大事发生!

李芳张开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三殿三阁大学士独立建制,不隶翰林院.且品阶不变,亦为正五品官职.可入内阁,参于机要,辅佐天子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李芳的声音在文华殿外的广场上回荡,像一把刀,缓慢而精准地切开百年来牢不可破的旧制。

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张居正微微垂着眼,神色平静,但嘴角绷紧的线条泄露了一丝紧绷。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自己背上——惊愕的、愤怒的、算计的。

一众翰林院官员如丧考妣,面如死灰!

他们直勾勾的盯着罪魁祸首张居正,一个个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份诏书也在当天颁布。

诏书内容更是炸裂!

是一份牵扯到多位高级官员的升迁诏书。

大致内容为:

“张居正迁南京刑部尚书。”

“兵部尚书胡宗宪补东阁大学士,仍兼领兵部事。”

“吏部尚书赵贞吉补武英殿大学士,总领吏部铨选。”

“礼部尚书郭朴授文渊阁大学士,兼掌礼部仪制。”

“刑部尚书赵文华晋吏部尚书,填补赵贞吉之缺。”

通政司的官吏捧着加盖监国印的邸报飞奔出宫,马蹄声惊起一树麻雀。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张居正这是要掘翰林院的根啊!”

国子监祭酒周子义在值房里摔了茶盏,碎片溅到《永乐大典》的书匣上。

“胡宗宪一个带兵的,凭什么入阁”

某清水衙门里,几个郎中聚在廊下低声议论。

“还有赵文华,他去年还在刑部大牢里审犯官呢,转眼就掌了吏部”

当然最受震动的还是翰林院。

年轻的编修们聚在藏书阁,有人愤然掷笔:“从今往后,咱们这些清流之臣,岂不是永远没机会入阁了”

角落里,一个白发老翰林默默摘下官帽,盯着上面代表翰林身份的鎏金徽记,长长叹了口气,好像制度不改他依然有机会入阁一般。。。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