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女子工坊开到了杭州,却被刁难

  船缓缓靠岸。

  码头上人头攒动,小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杭州知府赵大人。

  他身着官服,身后跟着几名差役,正朝船上张望。

  小桃腿有些发软。

  她这辈子还没和这么大的官打过交道。

  “下官恭迎巾帼工坊管事。”赵知府拱手行礼,声音洪亮。

  小桃慌忙回礼,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她偷瞄了一眼赵知府,发现对方神色恭敬,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赵大人客气了。”朱幼薇代为应答,“小桃初来乍到,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郡主言重了。”赵知府笑道,“杭州府能得巾帼工坊分坊,实乃百姓之福。下官已备好车马,请二位先到府衙歇息。”

  马车缓缓驶入杭州城。小桃掀开车帘,街市繁华,行人如织。她忽然看到几个妇人挎着篮子从布庄出来,手里捧着崭新的“券青布”。

  “那是……”

  “杭州早有商队从金陵贩布过来。”朱幼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如今本地有了工坊,价格还能再降三成。”

  小桃心头一热。她想起工坊里那些姐妹说的话——要让天下女子都穿得起好衣裳。

  府衙后院已备好接风宴。席间赵知府频频敬酒,言辞恳切。

  “不瞒郡主,杭州织户苦徐记布庄久矣。”赵知府叹息道,“他们垄断丝价,压榨织工,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巾帼工坊一来,总算有了转机。”

  小桃握紧了筷子。她想起徐掌柜那张倨傲的脸,还有他克扣女工工钱时的嘴脸。

  “赵大人放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坚定,“工坊三日后开工,定让杭州百姓见识什么叫好布。”

  朱幼薇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宴席散后,小桃独自站在院中。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修长的影子。她忽然想起离家那日,母亲追到巷口,哭着说她不知廉耻。

  “我会让你明白的。”小桃轻声自语,“女子也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三日后,杭州巾帼工坊正式开工。

  天还没亮,工坊外就排起了长队。两百名女工穿着统一的蓝布衫,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管事。

  小桃站在台阶上,手心全是汗。她深吸一口气,翻开朱幼薇给她的名册。

  “李婶,你带三十人负责弹棉。”

  “王姐,你们五十人专攻纺线。”

  “剩下的人跟我学新式织机。”

  女工们面面相觑。她们从没见过这么有条理的安排。往常在徐记布庄,管事的只会吆喝她们拼命干活。

  “管事,这织机真能一天织三匹布?”一个胆大的姑娘问道。

  小桃笑了。她走到一台织机前,熟练地调整梭子。

  “看好了。”

  梭子在她手中飞快穿梭,布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女工们瞪大了眼睛,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这也太快了!”

  “不算快。”小桃擦了擦额角的汗,“在金陵,最快的姐妹一天能织五匹。”

  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赵知府带着几个乡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满脸不情愿的胖子。

  “徐掌柜?”小桃眯起眼睛。

  徐胖子哼了一声:“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这工坊有什么稀奇!”

  小桃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匹刚织好的布。

  “徐掌柜请看。”她将布匹展开,“这‘券青布’经纬细密,耐磨耐洗,价格却只有徐记的一半。”

  徐胖子脸色铁青。

  他伸手摸了摸布面,暴怒:“不可能!这一定是金陵运来的成品!”

  小桃朝院角一指:“那边有刚下机的布,徐掌柜不信可以去看。”

  徐胖子冲过去翻检,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转身揪住一个女工的衣领:“说!你们是不是在作弊?”

  女工吓得直哆嗦。

  小桃一个箭步上前,银剪抵在徐胖子手腕上。

  “放开她。”

  徐胖子吃痛松手。

  他惊愕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小丫鬟,不敢相信她敢对自己动手。

  “赵大人!”徐胖子转向知府,“这贱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赵知府冷笑一声:“徐东家,本官亲眼所见,是你先动手欺压女工。”

  他转向小桃,“小桃管事,继续开工吧。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在巾帼工坊闹事。”

  徐胖子灰溜溜地走了。女工们欢呼起来,看向小桃的眼神充满敬佩。

  傍晚时分,小桃正在核对账目,忽然有人来报,说她母亲到了工坊门口。

  小桃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工坊大门外,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局促地站着。

  她看着高大的门楼,手指绞着衣角。

  “娘……”

  妇人抬头,看到女儿穿着整洁的蓝布衫,胸前别着“管事”字样的木牌。

  “你……你真当上管事了?”

  小桃鼻子一酸。她拉着母亲的手走进工坊,指着忙碌的女工们。

  “娘,你看。这些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女子。我们不偷不抢,活得堂堂正正。”

  妇人看着女儿挺直的背影,忽然哭了。

  “娘错了……娘不该拦着你……”

  ……

  杭州府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

  小桃站在新落成的巾帼工坊门前,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工坊大门上“杭州巾帼工坊”六个烫金大字在朝阳下闪闪发亮,刺得她眼睛发酸。

  “管事,棉纱已经运来了。”一个扎着蓝头巾的女工小跑过来报告。

  小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清点数目,按工序分好。”

  女工领命而去,背影挺拔如松。

  小桃望着她,想起一个月前在金陵工坊里,自己也是这样充满干劲。可如今真当上了管事,肩头的担子却沉得让她喘不过气。

  街对面茶楼里传来一阵哄笑。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对着工坊指指点点。

  “听说这工坊管事是个女子,还是丫鬟出身!”穿青衫的书生拍着桌子,“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可不是嘛。”同伴附和道,“我家娘子要是敢出来做工,我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小桃的耳根烧得通红。她转身快步走进工坊,差点撞上正在搬运织机的女工。

  “管事小心!”女工扶住她,“那些酸秀才的话别往心里去。咱们凭本事吃饭,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小桃勉强笑了笑。她走到织机旁,手指抚过光滑的木料。这台新式织机是朱幼薇特意从金陵运来的,比她当初学艺时用的还要精巧三分。

  “郡主说过,织布不靠嘴皮子。”小桃轻声说,“咱们织出好布来,比什么都强。”

  工坊里的女工们渐渐到齐了。她们大多是杭州本地人,有些是寡妇,有些是被夫家赶出来的,还有几个是听说工坊招工,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年轻姑娘。

  “今日先学新式织机的用法。”小桃站在众人面前,声音比方才稳了许多,“金陵来的姐妹会手把手教大家。”

  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姑娘举手:“管事,外头都说咱们女子织不出好布,是真的吗?”

  工坊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小桃,眼神里带着忐忑和期待。

  小桃走到一台织机前坐下,熟练地穿好线。“看好了。”

  梭子在她手中飞快穿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不到半个时辰,一匹布就在众人眼前渐渐成形。布面细密平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这叫‘券青布’。”小桃抚平布面,“金陵的姐妹们已经织了两年,连南洋的商人都抢着要。”

  女工们围上来,小心翼翼地摸着布匹,眼中满是惊叹。

  “这布真结实!”“比徐记的细密多了!”“咱们真能织出这样的布?”

  小桃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棉絮。“只要用心学,谁都能织出来。郡主说过,女子不是生来就该低人一等。”

  工坊外传来一阵嘈杂。徐记布庄的胖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听说你们这儿招工?”徐掌柜眯着眼睛打量女工们,“工钱给多少啊?”

  小桃上前一步,挡在女工前面。“徐掌柜,工钱是我们工坊的事,不劳您费心。”

  徐胖子嗤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看看这是什么?杭州织造局的批文!没有织造局许可,你们这工坊开不了!”

  小桃接过批文,手指微微发抖。

  纸上确实盖着织造局的大印,写明未经许可不得私设工坊。

  “我们工坊是太子殿下特批的。”小桃强自镇定,“不需要织造局许可。”

  徐胖子脸色一沉。“少拿太子压人!在杭州地界,就得按杭州的规矩来!”

  他一挥手,“来人,把这些织机都给我砸了!”

  几个伙计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女工们吓得抱成一团,有人已经哭出了声。

  “住手!”

  一声清喝从门口传来。

  朱幼薇手持银剪,大步走进工坊。她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腰间绣春刀寒光凛凛。

  徐胖子顿时蔫了,额头冒出冷汗。“郡、郡主娘娘……”

  “徐掌柜好大的威风。”朱幼薇冷笑,“连太子殿下的手谕都敢违抗?”

  徐胖子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知是郡主娘娘的产业……”

  朱幼薇不再理他,转身看向小桃。“没事吧?”

  小桃摇摇头,眼眶却红了。“郡主,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朱幼薇拍拍她的肩,“你做得很好。”

  锦衣卫将徐胖子一行人押走后,工坊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女工们围着小桃和朱幼薇,七嘴八舌地说着方才的惊险。

  “都安静。”朱幼薇抬手示意,“听小桃管事安排。”

  小桃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大家别怕,继续干活。今日务必把第一批布织出来,让杭州百姓看看咱们女子的本事!”

  女工们齐声应和,各自回到织机前。工坊里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织布声。

  朱幼薇将小桃拉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金陵来的消息,沐王府又加订了五千匹布。”

  小桃接过信,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字迹。“郡主,我……”

  “别想太多。”朱幼薇打断她,“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工坊打理好。记住,女子不是只能相夫教子,我们一样能顶半边天。”

  日头渐高,工坊里的织机声越来越密。小桃穿梭在织机之间,耐心地解答女工们的问题。那个扎红头绳的姑娘学得最快,已经能独立操作新式织机了。

  “管事,你看我织得对不对?”姑娘兴奋地举起刚织好的布。

  小桃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头。“很好,继续。”

  正午时分,工坊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听说巾帼工坊今日开工,都想来看看这些女子能织出什么名堂。

  “听说那布比徐记的还好?”

  “吹牛吧,女子能织出什么好布?”

  “可是金陵的工坊确实……”

  议论声中,工坊大门缓缓打开。

  小桃带着几个女工走出来,手中捧着刚织好的布匹。

  “诸位父老乡亲。”小桃声音清亮,“这是我们杭州巾帼工坊的第一批‘券青布’,请大家过目。”

  百姓们围上来,好奇地摸着布匹。

  有人掏出铜钱,当场就要购买。

  “这布真结实!”“比徐记的便宜三成呢!”“给我来两匹!”

  小桃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抬头看向站在工坊二楼的朱幼薇,后者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傍晚收工时,女工们领到了第一份工钱。那个扎红头绳的姑娘捧着铜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娘病了这么久,终于有钱抓药了……”

  小桃拍拍她的肩。“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工坊外,几个书生站在远处观望。

  他们看着女工们有说有笑地离开工坊,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李兄,你看她们……”

  “哼,不过是些粗使活计。”

  “可我听说,工坊管事的月钱有五两银子呢……”

  李秀才没有接话。

  他望着小桃挺直的背影,觉得手中的圣贤书有些沉重。

  夜色渐深,小桃独自留在工坊里核对账目。

  朱幼薇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吃点东西吧。”

  小桃放下账本,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郡主,今日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朱幼薇打开食盒,香气顿时弥漫开来,“这是你自己挣来的。”

  小桃夹起一块糕点,问道:“郡主,你说那些读书人为什么看不起我们?”

  朱幼薇轻笑一声。“因为他们怕。”

  “怕?”

  “怕女子比他们强,怕世道变了,他们就做不成高高在上的老爷了。”朱幼薇的银剪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但时代在变,谁也拦不住。”

  小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翻开账本,在今日的产量后面工整地写下数字。

  “明日还要加把劲。”她轻声说,“让所有人都看看,女子不是只能待在后院。”

  朱幼薇赞许地笑了。

  窗外,杭州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宛如星河倒映人间。

  工坊里的织机静静排列,等待着明日再次奏响属于女子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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