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贵

维珀尔的产品像野火一样席卷了整个上流社会。

短短五个月,从纽西兰到巴黎,从维也纳到圣彼得堡,贵妇们的梳妆台上都摆着那标志性的鎏金瓶——蜂蜡封口,瓶身浮雕着细密的玫瑰纹路,阳光下折射出蜂蜜般的暖光。

夏华站在维珀尔总厂的玻璃窗前,俯瞰着楼下排队等待进货的马车。车夫们百无聊赖地抽着烟斗,偶尔抬头看一眼这座崭新的三层红砖建筑——一年半前,这里还只是同周围一样的木头房子。

“订单已经排到明年春天了。”张子兴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摞账本,袖口还沾着机油。

他刚刚从车间赶回来,新扩建的生产线日夜不停地运转,连蒸汽机都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冒过两次黑烟。

“工程师的新配方测试得如何?”夏华头也不回地问。

“游离碱含量降到0.05%,稳定性提升40%。”张子兴的嘴角微微上扬,“但伊芙特要求再优化一次乳化工艺,程先生说‘还达不到理论最佳值’。”

夏华轻笑:“科学家。”

玛丽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裙摆上还沾着巴黎的尘土。她刚从法国回来,带回了价值两万金磅的订单,以及一打法国贵族夫人的私人邀请函。

“你们绝对猜不到——”她将一盒包装拙劣的胭脂拍在桌上,“巴黎的‘皇家香氛坊’已经开始仿制我们的玫瑰胭脂了!”

盒子上赫然印着“veper”——少了一个“L”,却多了几分廉价的金粉装饰。

夏华拿起盒子,用指甲轻轻刮开蜡封,凑近闻了闻,随即皱眉:“薰衣草精油过量,蜂蜡纯度不足……还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用的是廉价胭脂虫,没经过灭菌处理。”玛丽安冷笑,“但价格只有我们的一半。”

夏华的手指轻轻敲击窗框:“所以,战争开始了。”

威斯威尔斯公爵夫人的沙龙一向是纽西兰社交圈的风向标。

然而今晚,当夏华踏入那间镶满镜子的金色大厅时,空气明显凝固了一瞬。公爵夫人端坐在主座,象牙扇子轻轻摇动,脸上敷着厚厚的新款“珍珠粉”——显然不是维珀尔的产品。

“夏夫人。”公爵夫人微笑,笑意未达眼底,“听说您的女校下个月就要增设医科了?”

“是的,夫人。”夏华从容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第一批学生已经通过入学测试,包括几位……您熟识的小姐。”

公爵夫人的扇子停顿了一秒。

“有趣。”她慢条斯理地说,“我最近读到一篇文章,说女子学习高等数学会导致子宫萎缩。”她环顾四周,确保所有宾客都听到,“当然,这只是科学界的……争议性观点。”

角落里,格蕾丝的手指无声地收紧。这篇文章是她上周拦截的,原定刊登在《医学评论》上,作者收了伯爵家族的钱。

夏华啜了一口香槟,突然转向财政大臣夫人:“说到科学,您家小艾玛的皮肤怎么样了?上次显微镜下那些螨虫……”

财政大臣夫人脸色一白,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全、全好了!多亏维珀尔的蒸汽仪!”

公爵夫人的扇子“啪”地合上。

三天后,纽西兰街头突然流行起一种怪病——“香粉疹”。

患者的脸颊和脖颈布满红疹,像被无数细小的针扎过。最严重的当属皇家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她在演出《茶花女》时突然抓挠着脸冲下舞台,因为用了“veper”的舞台专用定妆粉。

《每日邮报》立刻刊发头条:

**《危险的美容潮流:专家警告劣质化妆品或致毁容》**

文章末尾,詹姆士(署名“皇家学会特聘研究员”)冷静地列出数据。

当天下午,一群贵妇围堵了“皇家香氛坊”的纽西兰分店,用珍珠手袋砸碎了橱窗。

第一个质量不好的对手倒下。

然而,维珀尔对手不止一个。

公爵夫人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狠。

先是《纽西兰晨报》爆出“女校教师涉嫌激进思想”,接着教育署突然要求复查校舍安全许可证。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教会——伯顿牧师(刚刚保释出狱)在周日布道时宣称:

“女子学堂的教材里藏着魔鬼的符号!”

他挥舞着一本被篡改过的《基础算术》,扉页的显影墨水被人为激活,浮现出扭曲的撒旦图腾——实则是程易画错的化学结构式。

夏华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需要一场绝对干净的胜利。”她盯着墙上的校舍蓝图,“公爵夫人下周举办慈善晚宴,主题是‘拯救贫困女童’。”

伊芙特突然笑了:“真巧,我刚收到邀请函。”

玛丽安眯起眼睛:“你打算……”

“当然是去捐钱。”伊芙特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金额栏空着,“顺便带点‘小礼物’。”

公爵夫人的慈善晚宴在金碧辉煌的威斯威尔斯公爵府举行。

当伊芙特优雅地递上填着“5000金磅”的支票时,公爵夫人不得不当众亲吻她的脸颊。

闪光灯下,伊芙特“不小心”打翻公爵夫人的手包,一支维珀尔口红滚到公爵夫人脚边。

“哎呀,这可是限量版。”伊芙特惊呼,“里面的玫瑰精油是从维珀尔的私人温室采摘的!”

记者们立刻围上来。公爵夫人骑虎难下,只得当众试用——三分钟后,她的嘴唇呈现出自然的嫣红,没有一丝铅粉的惨白。

第二天,所有报纸的头版都是同一张照片:公爵夫人涂着维珀尔口红,背后横幅写着“拯救女童”。

而角落里的小字新闻则报道:伯顿牧师再次被捕,罪名是“伪造宗教文书”。

女校开学典礼上,夏华望着台下两百张稚嫩的脸庞。

第一排坐着财政大臣的女儿,她曾因铅粉中毒差点毁容;最后一排是洗衣妇的女儿,手指上还带着劳作的老茧。

“有人告诉我,你们不该在这里。”夏华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但看看你们手中的笔——”

她举起程易特制的钢笔,阳光下,笔尖闪烁着冷冽的银光。

“它能写出诗歌,也能计算星辰的轨迹。”

纽西兰第二工业园里,维珀尔的新工厂正喷出蔷薇色的蒸汽,像一朵盛开在工业时代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