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横则秦帝,纵则楚王
面对姬丹的嘲讽,年轻人并未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回应道:“舜曾经只是个农夫,百里奚曾是个奴隶,晋文公曾流浪十九年,而当今的天子秦始皇,也曾在邯郸城下做过最卑贱的人质。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活在天地之间,若想一步步往上爬,就必然要从最底层开始。或许在您眼中,我现在只是个打扫屋子的,连工钱都领不到的人。但只要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迟早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所以我从不气馁,我相信自己迟早能做到。”
年轻人的话语铿锵有力,竟让姬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张耳见状,在一旁呵斥道:“大胆,你这个多嘴的家伙,怎么能这么和姬丹先生说话呢?还不快去干活?”
年轻人向姬丹道了歉,随即继续收拾屋子。
高渐离看着姬丹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和这家伙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从徐州小沛来的,名叫刘季。因为仰慕信陵君,所以自愿给张公当门客,还不要钱的那种。”
张耳曾是信陵君的门客,当年的信陵君魏无忌名震天下,窃符救赵的故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耳也笑着说道:“这家伙当初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他非要让我给他引荐去当信陵君的门客,但信陵君早就去世十多年了,我怎么能引荐呢?”
“后来我看他身无分文,就把他留在身边做事。之后秦国攻灭魏国,要不是这小伙子把我扛起来带出城,说不定我当时就死在秦兵的乱刀之下了。”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他的主公,他就成了我的门客。我们俩就这样晃晃荡荡地在人世间过了十几年。我看他做事机灵,就给他改了名字叫刘邦。”
姬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小伙子很有志气,办事也利索。将来如果我们能够成事的话,这个家伙可以提拔一下。”
这时,那个叫刘邦的小伙子端了三碗稀饭过来。如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所以这三个志在天下的大人也只能喝稀饭度日了。
待刘邦离去后,高渐离才缓缓开口:“你们别看我这几天不怎么出门,但实际上很多事情我不用出门就能知道。那个公子扶苏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到。”
姬丹闻言,点了点头:“这个扶苏和之前的老三可不一样,他是秦始皇非常宠爱的儿子。据说除了他和胡亥之外,秦始皇就没有别的太子人选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控制住他。”
张耳也放下了手中的稀饭碗,严肃地说道:“光抓住一个扶苏还不够,南方那边情况如何?”
“你放心好了,”姬丹回答道,“项梁叔侄俩也在积极筹备着。他们最近正在寻找楚怀王的后人,打算把楚怀王的后人推上王位,然后来领导我们。”
姬丹无奈一笑:“横则秦帝,纵则楚王。你们合纵联盟也真是太守旧了,即便要反秦,也没必要非把楚人的王推上来不可。”
张耳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办法?如果当年你们燕国能抵抗秦国更久一点的话,我们也可以把你推上来做燕王。但天底下有这个实力和声望反秦的,只有楚王!”
当年秦国灭六国的战争,被灭掉的六国依次为韩、赵、魏、楚、燕、齐。
其中,楚国作为大国,虽然在人们的印象中屡战屡败,但实际上因为有名将项燕的抵挡,再加上楚人对秦人的极度仇视,以至于秦国足足打了一年多,且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才将楚国消灭。
仅凭这份抵抗时间最长的荣耀,楚人在其他人心中就已经成为了反秦的一面旗帜。
顺便说一句,燕国虽然是北方大国,但抵抗时间连半年都没有。而曾经与秦国并列双雄的齐国则最为窝囊,甚至连打都没打,就直接投降了。
所以在纵横家眼中,“横则秦帝,纵则楚王”并非空穴来风,那楚国人确实有与秦始皇叫板的本事。
看到张耳和姬丹差点因为这个问题而争吵起来,一旁的高渐离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傻不傻啊?无论是燕国还是楚国,都已经不存在了。咱们面前只有一个国家,就是秦国。你们居然还在这里争论正统?简直是可笑至极!”
“都说先把锅烧热再下米,你们倒好,这锅还没烧,柴还没架起来,就已经想着这锅饭该怎么吃了,简直是……”高渐离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听见高渐离这么说,原本还在争论的两人顿时面红耳赤,随后都沉默了。
姬丹是燕国的后人,而张耳则是魏国的贵族,所以心中都存了一点小心思。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高渐离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柿子饼,递给了他们:“这柿子饼是我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当然,肯定跟你们这些权贵过去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不一样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赏个脸尝尝吧。”
看到高渐离主动给二人台阶下,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吃起了柿子饼。
等柿子饼吃完后,张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现在大敌当前,咱们确实不能乱了阵脚。实不相瞒
,姬丹公子,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去了一趟大梁,见到了好几位魏国公子。但他们都躲起来了。”
“后来我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和一位魏公子见了面。说起来他还有点名气,是宁陵君魏咎。不过这位公子运气也不好,刚一露面就有秦国的密探在跟着他。”
“所以我只能装成下人的样子,混进他的家,然后跟他谈了一会儿。他跟我说,如今的秦国虽然看上去越来越稳定,但实际上天下却危机四伏。”
“不光是什么姓名改制、摊丁入亩让人无法忍受,更别提还有那沉重的徭役赋税了。百姓苦不堪言,预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大乱!”
“而且去年为了攻击匈奴,秦始皇已经把最后一点钱都花光了。所以表面上看来秦国现在依旧强大无比,但实际上早已外强中干!”
“只要我们能够顺利起事,山东六国的遗民无不群起响应。到时候我们再互相联络一下,共同谋划一下,就像当年合纵攻秦一样,何愁天下不变?!”张耳的话语中充满了激情和期待。
姬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热血沸腾:“说得好!等打下了天下,无论是田地还是山川湖泊,咱们要多少有多少!我们燕国的故土自然归我们燕国所有,多一分我们都不要!”
“当然,张公,”姬丹继续说道,“在光复你们魏国的路上,我们燕国人也会尽全力相助的。刚才是我不对,说话冲了一点,还请你不要在意!”
两人相对一笑,刚才的争执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了。姬丹?接着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
“咱们一旦有了这个框架,做起事来就有了主心骨,有了方向。这次回来,我还带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说完,他爽朗地一笑,转向高渐离,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高兄,今天的事儿,你可得守口如瓶啊。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这些人可就都性命难保了。”
说罢,他站起身,准备离去。高渐离和张耳也连忙起身相送。这时,姬丹?注意到天色已晚,可屋子里却一片漆黑,高渐离甚至连点灯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年头,蜡烛还是稀罕物,显然,张耳和高渐离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连点蜡烛的余钱都没有。
姬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块。
“我身上还有点闲钱,放着也没用,不如给张兄和高兄补贴家用,希望下次来能喝上你们的一碗热汤!”
姬丹?走后,刘邦端着一个水盆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桌上的金块,不禁欢呼起来:
“主公,高大哥,咱们有钱了!这下可以吃顿好的了!”
高渐离倒是淡然处之,对于他这种游侠来说,金钱如粪土,哪怕饿肚子,他也能乐呵呵地过几天,然后去乞讨度日。
张耳却面色凝重地看了刘邦一眼,然后皱着眉头坐回了席子上。他和姬丹?不同,姬丹?只是普通的燕国后裔,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合众联盟的成员。
如今看来,合众联盟和这些山东贵族并不是一条心。天下还未光复,这些贵族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瓜分天下了,哪有这样的事?
之前他和姬丹?谈论过魏国宁陵君公子的话,但宁陵君公子还有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秦国改制虽然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但对百姓来说却是大好事。现在很多百姓都习惯了拥有自己的姓氏,不愿再改回去了。”
“还有那摊丁入亩的政策,更是让无数穷人免除了税赋,他们对秦国自然更加忠心耿耿。而有些权贵人家,甚至求着把田地租给百姓来免税。”
“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见过的。所以姬丹?,有时候我也在想,咱们如果真的光复大魏,会不会有百姓愿意帮咱们呢?”
……
“报告将军,之前追击我们的那伙人好像回来了,我们在三十里外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可查清楚他们的来路了?”
面对探子的回报,秦无双面不改色,而一旁的副将赵乐却显得忧心忡忡。他刚被朝廷招安,怎么就摊上了打仗的差事?
难怪将军这么爽快地答应收编自己,原来是缺人手,该不会是想让他们这群人当炮灰吧?
想到这里,赵乐心里一阵发紧,他突然有些羡慕自己的弟弟了。弟弟走得早,不用操心这些事,而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要战死沙场了。
“据属下观察,他们应该是鲜卑人。”
“鲜卑人……”
秦无双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原来如此,他们来的目的是想从我手中把人劫走。看来,得加强对那对父子的看守了。”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放弃城堡离开这里,还是继续死守?”
“如果我们只有二十几个人,我绝不会跟他们硬拼。但现在我手下也有不少人马了,干脆就跟他们打一场,免得以后被他们追着跑。”
“可是将军,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人数,至少有一千人。我们真的要打吗?我们现在
只有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也够了,你怕什么?打就打!”
秦无双的话掷地有声,却让赵乐吓了一跳。两三百人就想对付一千人,这不是疯了吗?
而且对方可是鲜卑大军,自己这边只是一群流寇,怎么可能打得过?
“将军,咱们这仗打不了。对方人数比我们多得多,要是打的话,只怕……不如这样,将军带领一部分人拖延时间,我带人先走!”
赵乐苦苦哀求道。其实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只要带着自己的人马脱离秦无双,遇上这群鲜卑人,他就马上临阵倒戈,加入鲜卑人的队伍,然后回来反杀秦无双等人。
到时候鲜卑人吃肉,还少得了他的一碗汤吗?至于留在城堡里的兄弟,他并不是不在乎,只是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赵乐之所以想加入秦朝的官军,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混个温饱,或者以后衣食无忧。但如果秦军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那加入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况且如果加入了鲜卑人,说不定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秦无双现在没心思顾虑这么多,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抵抗眼前的敌人。突然,他嘴角一勾,吩咐赵乐拿一份地图来。
“将军,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
赵乐还想再劝劝,却被秦无双狠狠瞪了一眼。
“怎么?赵乐,你还想教我做事吗?”
“属下不敢!”
“那就赶紧拿地图来,耽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得起吗?”
这也叫军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