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幕后黑手,涉及胡惟庸案
不仅如此,朱标内心此时极为复杂。
在他心中,陆羽早已如同亲人一般,两人在武英殿相处数月,感情深厚,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比起那些数年数月都难得见上一面的弟弟妹妹,朱标更认可陆羽的重要性。
但即便如此。
他也不愿看到双方自相残杀的局面。
然而,这一切却真实地发生了。
这一次,朱元璋没有回应朱标的问题。
此刻,让他感到庆幸的是——
宫里的朱家子弟,大多数亲王都已外出就藩,唯一剩下的燕王朱棣、晋王朱棡,两人的嫌疑可以直接排除。
剩下的嫌疑人。
即便让他痛心疾首,但从现实角度讲,也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帝王天家,亲情本就奢侈。
……
武英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皆鸦雀无声。
朱元璋并未回应朱标的问话,然而此时的沉默,却胜过千言万语,答案已然再明显不过——锦衣卫绝不敢欺骗朱元璋。
朱标突然向前一步,朗声说道:“父皇,儿臣一心想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我朱家的谁?”
朱标的话语中透着坚定与决绝,此刻他的眼神已不见方才的彷徨,隐隐有了几分未来天子的果断与威严。
太子监国,执掌大权,更何况朱标在这大明朝堂之上的地位,远非一般太子可比,满朝上下皆知。
他便是钦定的未来天子。
天子又怎能优柔寡断?
朱元璋欣慰地看了朱标一眼,但心中的复杂情绪却依旧难以消解,众多滋味在心头徘徊。
朱元璋深深地扫视了一圈,随后屏退了身边的侍从。
这时。
他才徐徐说道。
“是汝宁。”
……
汝宁公主在朱元璋众多子女中,声名并不显赫。
她的生母也并非后宫中的贵妃,只是一名普通的嫔妾。
但好歹她也是朱家人。
朱元璋自然会为子女的未来考虑,再加上后宫中的马皇后,即便她在朱元璋面前不算得宠,也终究能有一门不错的婚事。
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惜的是,汝宁公主被许配给了吉安侯陆仲亨之子。
后来,因胡惟庸案牵连。
胡惟庸受尽折磨而死,其中受牵连最深的吉安侯陆仲亨,下场也极为凄惨,连同他的儿子——汝宁公主的夫婿、驸马都尉,也在那几年间丢了性命。
所以,汝宁公主早早便成了寡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家对这位公主确实怀有几分愧疚。
然而。
这份愧疚在大明皇室的统治和权力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得知幕后之人与汝宁公主有关,朱标心中思绪万千,片刻间便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难道是为了那吉安侯之子?”
胡惟庸案发生在数年前。
虽然在太子朱标、陆羽等人的努力下,最终并未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血腥清洗,但凡是涉及谋反之事的人,都按照罪行轻重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株连。
毫无疑问。
陆羽站在了朱家这一边,换个角度说,也就是站在了胡惟庸的对立面。
如此看来,陆羽确实是汝宁公主的仇人之一。
可若照此推理,不仅陆羽,就连他这个太子大哥,以及面前的父皇,乃至整个朱家的人,恐怕都成了汝宁公主的仇人。
想到这里,朱标不禁皱起了眉头。
“呵呵。”
朱元璋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凉意,冷哼一声道:“还能如何,无非就是那老一套罢了。”
说罢,朱元璋迈步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朱标见状,急忙跟上。
他不能在此处坐视不管。
万一接下来发生什么变故。
他还能在一旁阻拦一二。
……
与此同时。
皇宫外的陆羽、刘琏和驸马都尉李祺有所行动。
而皇宫内的朱元璋、太子朱标,以及收到消息的燕王朱棣、晋王朱棡等人,也随着局势的发展,各自展开了行动。
可在洛阳新都的另一处。
汝宁公主早已搬出皇宫,如同含山、汝阳两位公主,以及此前的临安、宁国长公主一样,拥有了自己的公主府。
之前是在应天府。
如今随着国都的变迁,洛阳新都的建设自然也不会忽略皇室成员的需求。
可以说,在规划和建造洛阳新都时,除了整体的规格和布局,皇家和皇宫的相关安排必定是陆羽最先考虑的重点。
因此。在洛阳新都,汝宁公主府内!
关于陆羽行刺案的消息是很难隐瞒的。
况且,此次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如此大的阵仗,幕后黑手汝宁公主只需派人去打探一番,便能知晓事情的大概情况。
“毛骧毛大人不愧是父皇身边的老人,昔日还曾与父皇在沙场并肩作战。
只可惜毛大人的父亲早早便在战场上牺牲了,若不是如此,这淮西二十四将中或许也有毛大人父亲的一席之地。
有了这份父辈的情谊,毛大人或许也不必在锦衣卫的位置上继续操劳这份苦差事了。”
汝宁公主手持桂梅,在得知行刺一事的进展后。
她并未像常人想象的那样慌乱,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虽为朱家女子,在马皇后的教导和皇室的培养下,知书达理,文武兼备,远超常人。
但在面对如毛骧这般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行家时。
她在这深宅大院中施展的那些小手段,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对手。
若不是因为她皇家公主的身份,恐怕在今日清晨案子发生后的短短四个时辰内。
她这个真凶就早已被锦衣卫押入那阴森的北镇抚司地牢,又怎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在公主府中欣赏眼前的花景。
而她也明白。
这不过是暂时的拖延,时间一到,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
“蓝兰,吩咐下人,本殿下即刻入宫。”
说罢。
手中折断的桂梅落在泥土上,被她的绣花云鞋轻轻一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即将化作来年的养分,孕育新的生机。
“殿下!”
汝宁公主身边的亲信、从小在宫中与她一同长大的贴身宫女蓝兰。
听到公主的吩咐,连忙跪下,苦苦劝道:“陛下若是知道此事是您亲自谋划的,再加上陛下、太子殿下以及诸位亲王殿下对武英殿大学士那位先生的重视。
殿下今日一旦入宫,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蓝兰犹豫再三,最终咬牙说道:“殿下,实在不行我们就逃!离开这洛阳新都,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蓝兰眼眶泛红,表情悲愤,无力地抬头望着汝宁公主。
汝宁公主只是轻轻一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今大明国势强盛,与日俱增,四方蛮夷纷纷前来朝拜,诸多小国也都按时进贡,且并非如大唐年间那般只是面子工程。
而是每年都要向大明输送实实在在的利益。
身为女子,她们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汝宁公主亲手扶起蓝兰,整理了一下她裙摆上沾染的尘土,柔声说道:“好了,下去准备。
此事是本殿下一人所为,不会牵连到你。
倘若有朝一日这公主府被查抄,我也会尽我所能为你安排一个好前程,找个好人家将你嫁了。”
汝宁公主轻声细语,温柔和煦,但蓝兰却依旧一动不动。
汝宁公主见状,板起脸道:“怎么,现在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了吗?”
“奴婢不敢。”
蓝兰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还不快去!”
汝宁公主再次吩咐道。
蓝兰这才起身去准备。
汝宁公主口中喃喃念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青天无云月如烛,霜气梨花白如玉。
子规一夜啼到明,美人独在空房宿。”
这凄美的诗词,仿佛冥冥中注定了她前半生的坎坷以及后半生未知却似乎早已既定的命运。
“父皇,您这一次会如何处置我?
毕竟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公主,比不上诸位兄长。
对父皇和大明来说,除了嫁给勋贵之子,我本身并无太大用处。”
汝宁公主心中念叨着,一股悲哀油然而生。
这世道对女子实在不公,尤其是像她这样出身皇家的女子。
与周围的兄长们相比,兄长们虽也有诸多限制,不可肆意揽权、结党营私,但他们能外出就藩,自选封地。
在自己的封地上,俨然就是一方小天子,再加上如今大明各个省份和中央的大力支持,日子过得也不会太苦。
可反观她们这些皇家女子。
若能嫁得良人,日子或许还过得去,这本就是女儿家的命运。
可像她这样。
一切如同黄粱一梦,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荣耀,实则虚幻。
……
离开公主府后,汝宁公主很快便来到了宫中。
她心中纠结着。
不知该去见朱元璋,还是先去后宫西亭见马皇后。
最终。
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汝宁公主恭敬地行礼道。“汝宁,你来此作甚?”
马皇后坐在凤床上,看着面前的汝宁公主,眼神中满是复杂。
有些事情本就一点就透。
之前马皇后毫无头绪,猜想不到幕后之人是谁。
虽然此时她还未看过毛骧呈入宫中的折子,但当汝宁公主这个朱家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时,马皇后已然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行刺陆羽的人。
既不是朝堂重臣,也不是武将勋贵;既不是豪门大族,更不是世俗商贾。
一一排除下来,除了朱家之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马皇后的怀疑并非毫无道理。
文武百官中,那些招惹过陆羽的人,早已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中,有不少人与陆羽相识、相熟、相交。
豪门大族和地方世家,在陆羽推行的数道政令下,至少有三分之一对陆羽颇为仰仗,剩下的三分之二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至于世俗商贾,就更不用说了。
珍妮纺织机以及陆羽此前开发出的众多神奇之物,极大地提高了商贾在大明这数年间的社会地位。
还有之前的宝钞、棉织业的发展,以及前不久刚刚设立的银行,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商贾阶层在大明朝的地位虽不可能一步登天,但也绝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卑微。
说不定随着银行的发展。
日后商人之子不必再走旁门左道,也能正大光明地参加科举,为家族谋取晋升之资,使家族更加繁荣昌盛。
这样一步步推导下来,剩下的答案选项已然不多。
“今日,我这做母后的不劳你前来行礼拜见,速速回去,宫内上下不会有人说见过你的。”
马皇后闭上双眼,转过身去,仿佛汝宁公主此刻并不存在。
在这后宫之中,马皇后的话很有分量,只要不是朱元璋亲自过问。
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命令还是十分管用的。
“谢母后。”
听到马皇后的话,汝宁公主原本绝望的心好似重新有了生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在皇家之中。
若说还有谁能让她真心相待,恐怕也就只有面前的马皇后了。
马皇后对她的关心,从她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甚至比对她的母妃还要多,虽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
“还不快去!”
马皇后近乎训斥地说道,语气冷硬,毫无回旋余地。
“回母后的话,儿臣在做出此事之时,便已没有回头路了。
今日前来,只是想再见母后最后一面,想将母后的面容铭记于心,希望来世能做母后您的亲生孩子。”
汝宁公主一片赤诚,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随后匍匐在地,对着马皇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这沉闷的磕头声,马皇后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走到汝宁公主身前。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孩子。
她忍不住再次训斥道:“那吉安侯陆仲亨之子是他,汝宁你是你,你又何必与他搅和在一起?
即便你们夫妻情深,可我朱家之女,哪怕是再嫁,天下又有多少良人愿意亲自登门求娶,你又何必一条错路走到黑。
将错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