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先生果真神机妙算
“先生,此事您已然尽了全力,能将贪污一案控制到这个范围,已然令人惊叹。
哪怕过上几日先生依旧想不出法子。
父皇那边也不会责怪您的,您已经做得够多了。”
陆羽神色古怪地听着,听完才明白,面前这位太子朱标是来安慰他的。
陆羽哭笑不得。
这位太子殿下人是真好。
陆羽笑着说:“太子殿下,为何认为此事我便没有想到办法?”
陆羽心中清楚,记忆中的大明洪武年间,郭桓案也是赫赫有名,而最后民怨沸腾本就是记载之事。
他自然记得真切,所以一早便有了办法。
方才之所以不说。
不过是想拖延一下。
目前事情刚显民怨征兆,那些地主、世家豪族不过是当了出头的马前卒。
陆羽认为需要些时间,好让各地锦衣卫探查清楚,究竟是哪些大乡大族、重要人物参与其中,之后再一网打尽。
小鱼小虾暂且不论,大鱼一个都不能放过。
毕竟费了这么多时日谋划,怎能不尽收成果。
朱标摇头。
不等陆羽解释便转身离开。
陆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古怪。
心中暗自:这事儿很棘手吗?
民怨沸腾确实有点麻烦,可朱标这位太子殿下竟都不相信自己这个先生了。
这年头,老实人说真话都没人信,实在悲哀。
……
陆羽离开皇宫。
回到国子监。
此时方孝孺和黄观不在,马君泽却在,且正好在道衍身前。
见到陆羽,两人赶忙打招呼问候。
陆羽与道衍一同在阁楼泡茶,谈论国子监近期的变化,仿佛对外间的贪污大案以及各地的动荡毫不关心。
马君泽忍不住喊道:“先生……”
陆羽一眼便看出他的忧国之心,开口道:“先生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马君泽虽暂且按捺住,但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他对陆羽崇拜至极,深信陆羽说有办法就一定有。
比起朱标。
马君泽虽对事情一知半解,却对陆羽更加死心塌地。
两人交谈一阵。
陆羽突然一拍脑门,叫道:“坏了!”
马君泽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来,脱口问道:“难道先生也解决不了?”
陆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之前一直想着地方大省的大鱼,竟忘了洛阳新都之内的‘大鱼’。
地方布政司都已被查,毛骧那边该不会还傻乎乎地等着?”
陆羽自言自语。
道衍闻言,立刻发出称赞:“不愧是陆施主,敢把百官畏惧的毛大人晾在一边,这等事怕也是无人能做。”
……
在锦衣卫北镇抚司。
毛骧、蒋瓛、纪纲三人坐在大堂。
毛骧面色沉稳。
纪纲却在大堂前踱步,时不时眺望远处,盼着有人来,显得心浮气躁。
毛骧提点道:“纪纲,你心浮气躁了。
先生之智近乎于妖,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不过是小道。
如今大明各地,十几个布政司,在先生的谋划算计下全数落网,无一逃脱,也未惹出大乱子。
地方大省远在千里之外尚且如此,如今在天子脚下的洛阳新都。
他们又怎能逃得掉?
怕是现在都在家中等死。
我们只需耐心等候,到了时间先生自会来。”
说罢,毛骧端起一杯茶。
那宠辱不惊的面庞上,悄然流露出对陆羽的万分钦佩。
在毛骧看来,陆羽此次的谋划比之前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令人惊叹。
陆羽此前的作为堪称天才、怪才,无人能及。
而这次。
他的谋划仿佛未卜先知,在他们熟悉的领域内,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绝对优势让毛骧五体投地。
故而才有了方才那些至高无上的评价。
“指挥使大人说得对,是属下着急了些。”
纪纲低下头,心中对毛骧所言深以为然。
三人等候片刻,一杯茶刚喝完,下面的锦衣卫小旗来报:“指挥使大人,两位千户大人,先生到!”
毛骧挑了挑浓眉,面上闪过一丝得意,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走到纪纲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如今先生来了,时机才到。”
说罢,大步离开。
蒋瓛经过纪纲身边时,也自顾自地摇头,带着几分优越感说道:“纪纲,你我同僚一场,如今在大明。
不信谁难道还能不信先生吗?
你这性子还需磨练一二。”
被两人这般教训,纪纲黑着脸,却无话可说。这次他算是认栽了。
……
“哈哈哈哈!”
北镇抚司门外。
毛骧见到陆羽,热情地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大声说道:“先生果真神机妙算!”
“攘外必先安内,先将新都之内的户部侍郎、按察使司、承宣布政使司,以及从洛阳新都外调遣回来的众人一一安抚。
随后兵贵神速,以锦衣卫诏令行事,如大网般将下面的人全部解决。
最后,那些刚好在先生算好的时间回到洛阳新都的朝堂大员,便只能坐以待毙,轻易地就被一网打尽。
怕是如今的户部侍郎郭大人、按察使司赵大人、承宣布政使司李大人,还有前不久刚回洛阳新都的胡大人等等。
都在先生您的谋划之内。
此次,我等佩服之至!”
毛骧滔滔不绝。
蒋瓛和纪纲也跟着抱拳,朝陆羽深深行了一礼。
陆羽刚一过来还没做什么,就被毛骧一顿夸赞,脑子都快迷糊了,下意识地回应:“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他本是来找毛骧赶紧处理洛阳新都内的“大鱼”,却突然被戴了这么多高帽子,差点转不过弯来。
可这还没完。
坐上马车后,纪纲面露歉意地对陆羽说:“方才在北镇抚司内,下官居然还怀疑先生,如今细细想来,实在大错特错。”
陆羽面露几分尴尬愕然,很想说纪纲怀疑得对。
但看着面前三人火热的目光,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于是施展起入木三分的演技:“我本也就不过只是随便试了一下而已。”
听到这话,毛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蒋瓛和纪纲也表示信服。
三人继续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羽。
陆羽无奈,只能看向车外的风景。
感觉自己快招架不住了。
心中直呼自己是个老实孩子,哪有他们这么多心思。
这简直是污蔑。
随后,一队锦衣卫如法炮制,迅速将户部侍郎郭桓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蚊子都别想飞出来。
府邸大门敞开,门房、奴婢仆人大多已被遣散多时,但郭府的一众重要家眷,却没一人能够逃脱。
陆羽跨过门槛,走进郭府。
一眼便看到坐在主位上正对面的郭桓。
此时,外面天气晴热,一片片金色光线照射进来,将此间映衬得白光满满。
陆羽目光扫向郭桓,落在桌前摆放的毒药上。
还未等陆羽开口。
郭桓已然起身,走到陆羽跟前。
一旁的毛骧、蒋瓛、纪纲三人死死盯着郭桓,只要他有任何伤害陆羽的举动,三人定会立刻出手。
然而,郭桓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份账本。
递给陆羽,说道:“这些便是下官数年来贪污所得,还请先生为我家族留条血脉,给个清白之身,让后人能以良家子的身份生活即可。”
说罢,郭桓面色悲苦,又坐回原位。
郭桓此举证实了陆羽方才的猜测,也算是给自己保留了一份体面。
毛骧、蒋瓛、纪纲三人准备上前。
郭桓摇了摇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毛大人不必费心,毒药服下已有段时间,再过片刻,在下便性命不保。
此时哪怕用催吐之法,也无济于事。”
毛骧听后,停下了动作。
就这样。
在郭府内,陆羽等人看着郭桓渐渐死去,从活人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的死法的确还算体面,比起求饶、痛哭流涕,倒也能赢得生者的一份敬重。
“是个人物。”
毛骧眼神复杂,感慨道,“可惜是个贪官。”
蒋瓛和纪纲没有说话。
陆羽见状,发出一阵讥笑,掂量了下手中账本的分量,冷冷笑道:“刚才我似乎可没答应他什么。
一切按大明律法来,这账本不可全信。”
陆羽随手将账本丢到毛骧怀里。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陆羽偏偏不信。
在朝堂上能爬到高位的人,对人性的揣摩早已到了极致,所谓的善言,不过是他们利用人心的手段罢了。
陆羽虽然没经历过太多这类事,但他善于思考,会多想。
毛骧留下蒋瓛在此处。
又带着一队锦衣卫前往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的府邸。
赵全德可不像郭桓那般轻易就范。
他带着一帮人马与锦衣卫展开血拼。
随着火药引燃。
大量黑色滚珠迸发,“砰砰砰”的枪声在洛阳新都的白日里冲天响起。
一轮又一轮的交锋后。
不多时,赵府内便多出一具具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
面对死亡,这些朝堂大官的做法各不相同。但有锦衣卫暗中盯梢,又有各地传来的消息。
他们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处理完赵府的事,陆羽马不停蹄地来到承宣布政使司李彧的家中。
李彧做事更为决绝。
他用一顿毒药,让府上上下足足一百四十三口人全部丧命,而当陆羽等人赶到时。
他却还偏偏活着。
“武英殿大学士、国子学祭酒先生,天下贪官那么多,你为何非要盯着我们?
难道你以为大明朝堂没了那两大派系。
没了那几部尚书,就没有贪官了?
那么多贪官你不查,那么多冤案你不办,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们这群人死活不放?
先生,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彧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陆羽。
陆羽沉默片刻,负手走到他身前,淡淡地开口道:“因为你们运气不好。”
陆羽这话一语双关。
天下的官员大多如此,千里做官只为求财,即便实行高薪养廉,最后养出的可能依旧是忘恩负义之人。
若面前这群贪官并非牵涉到洪武大案中的郭桓案。
陆羽连知晓都不太可能,又怎会盯着他们不放?
所以陆羽说的也是事实。
“实学先生,好大的圣贤名堂!世人皆醉,你为何非要独醒?
为何不和光同尘与我们一起?
你明明大权在握,天下声名少有人及,为什么非要为那些在泥里打滚的泥腿子考虑?
我们才是一类人!”
李彧满心不解,似乎活到此刻,就为了问出这么一个答案。
陆羽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只说道:“我们不是。”
说罢,陆羽转身离去。
身后的李彧很快毒发身亡。
与其落入北镇抚司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过在洛阳新都内。
这三条大鱼虽有这样的结局,但其他大鱼可未必如此。
后来洛阳新都,他们这个利益团体中的王道亨等人,一一被关入北镇抚司的地牢之中。
这些事都是锦衣卫毛骧负责的,陆羽不会再继续插手。
到了这一步。
郭桓案陆羽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都交给锦衣卫。
他作为武英殿大学士,也不需要这么多功劳加身。
陆羽的事情告一段落。
回到府中,吃好喝好,逗逗孩子,享受天伦之乐,一家人幸福美满。
……
此时,快入夜了。
皇宫西庭内,朱元璋生平第一次没有勤勉地处理政务,而是正卧着,将手上大部分奏章交给了朱标。
反正有陆羽处理奏章的方法,也只是让朱标稍微熬熬夜,不会过于劳累。
毕竟此刻的朱元璋实在没心情做这些事,心里一团火直往上冒。
民怨沸腾。
那些地方豪族、各省份世家的事情不解决。
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不过才过去一天,民怨就几乎要和叛乱勾结在一起了。
那些地方的卫所,不少勋贵侯爵都递上了奏章公文,其中隐晦地指出那些叛乱背后隐约有世家的资助。
勋贵侯爵、卫所将军们一个个叫苦不迭。
地方卫所内的将士伤亡也越来越大。
“这些人想干什么?
非要什么事都按他们的意思来?
这大明,这皇位到底是他们的还是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