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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南遁

杨帆狼狈地爬出菜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求^书?帮* ~埂*辛′罪¢哙′月光下,路边拴着三匹骏马,马鞍上挂着边军制式的弓箭。

“请大人上马。

“络腮胡递来一件皮袄。

“夜里风大,别着凉。”

杨帆接过皮袄,触手是粗糙但温暖的羊毛内衬。

他翻身上马,发现马镫已经调整到适合他的高度。

“麻将军考虑得真周到。”

杨帆感叹道。

赵铁柱笑道。

“将军常说,细节决定成败。大人坐稳了,咱们要赶在天亮前到右卫!”

三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入茫茫夜色。

冷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杨帆却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

至少现在,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困兽。

途中他们换了两次马,每次都有麻禄安排的人在预定地点接应。

杨帆注意到,这些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军人的利落。

“麻将军在右卫经营多年。”

王石头看出杨帆的疑惑,自豪地解释。

“方圆五十里,连只耗子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远处出现了右卫城墙的轮廓。不同于大同城的高大雄伟,右卫城墙低矮朴实,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到了!”

赵铁柱兴奋地喊道。

城门大开,一队骑兵迎了出来。

为首的将领四十出头,方脸阔口,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他飞身下马,单膝跪地。

“末将麻禄,恭迎杨大人!”

杨帆连忙搀扶。

“麻将军快快请起!此番多亏将军相救,否则杨某性命休矣!”

麻禄起身,眼中带着真诚的光芒。

“大人为边关百姓除害,末将岂能坐视奸人害您?请随我入城,兄弟们备了热汤饭为大人接风!”

进入瓮城,杨帆的脚步顿住。近千名士兵整齐列队,鸦雀无声。晨光中,他们的铠甲闪着寒光,长枪如林,却无杂乱。

“这...”

杨帆喉头发紧。

麻禄朗声道。

“弟兄们,这位就是为民除害的杨大人!”

“恭迎杨大人!”

千名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杨帆的眼眶突然发热。多少天了?自从得罪严世蕃以来,他处处提防,夜不能寐。

而此刻,这些素不相识的边军将士,却给了他最真诚的庇护。

“杨某...谢过诸位将士!”

杨帆抱拳行礼,声音发颤。

麻禄大手一挥。

“开城门!迎大人入城!”

华严寺的厢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

杨帆刚换下脏污的衣衫,虞祯便匆匆赶来。

“杨兄无恙,真是万幸!”

虞祯拱手道,脸上却带着几分忧虑。¨零′点~看,书+ _首^发?

杨帆示意他坐下。

“虞兄来得正好,我正有事相询。”

虞祯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内阁有廷寄给杨选和吴瑛,要求他们严格约束义勇,尽力弥合矛盾。司礼监也有相关说法...”

“哦?”

杨帆眉头一挑。

“司礼监怎么说?”

“这...”

虞祯面露难色。

“下官不便详说。但当前大局为重,皇上和朝廷希望宣大局势稳定。”

杨帆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依虞兄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虞祯正色道。

“依我看,暂时不会有大事发生。杨兄不如回城,以免引起人心疑虑。”

杨帆沉默片刻,心中对这位同僚的短视感到失望。

但他明白虞祯的立场。

作为朝廷命官,稳定确实是最重要的考量。

“虞兄所言极是。”

杨帆点头。

“不过为防万一,我想以钦差的身份调一部分右卫入城换防,不知可否?”

虞祯略一思索。

“这...倒也无妨。右卫本就是大同驻军,调防合情合理。”

“那就这么定了。”

杨帆露出笑容,心中却暗叹:这位虞大人果然只看到了表面平静,却没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次日,杨帆在百人亲卫队和右卫一千精锐的护送下,再次来到大同城下。

与上次的剑拔弩张不同,这次城门早早打开,杨选、吴瑛、李宠等人竟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杨大人!多日不见,可把下官担心坏了!”

杨选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吴瑛也拱手道。

大人受惊了。都是下官等疏忽,让奸人有机可乘。”

杨帆心中冷笑,面上却春风满面。

“两位大人言重了。边关多事,难免有些宵小之辈兴风作浪。”

他的目光扫过站在后面的李宠。

这位指挥使面色如常,甚至还能挤出笑来,完全看不出丧子之痛。

杨帆心中暗凛:此人城府之深,当真可怕。

“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杨选热情地邀请道。

杨帆知道这是面子上的功夫,但为了照顾各方情绪,还是欣然应允。

“那就叨扰了。”

宴席上,杨选当众宣布恢复麻禄的参将职位,杨帆也顺势表示让欧阳安等八人回城。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一切恩怨似乎都已化解于无形。

只有杨帆注意到,李宠在敬酒时,指尖发白,那是握杯过紧的表现。

回到华严寺的住处,杨帆终于松了一口气。-精*武^晓\说/徃- +嶵′辛+蟑_踕~哽¨歆′快,多日来第一次,他能够安稳地睡上一觉。

但次日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开始部署。

“大人,兵部的后勤队已经到了,铁锅等物资都已运入城中。”

亲卫禀报道。

杨帆点点头。

“传令下去,让右卫驻扎在北城,重点防守北门一带。”

“是!”

上午,杨帆在巡抚衙门会见了其他十二卫的参将、副参将。

这些将领大多面色恭敬,言辞谨慎。

杨帆心中了然:这些人多是严家党羽,但大多持中立态度,谁强就靠向谁。如今朝廷态度明确,他们自然不敢有二话。

“杨大人,我卫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加强了东城防务。”

一位参将恭敬道。

杨帆微笑颔首。

“有劳将军了。边关安危,全赖诸位将士。”

走出衙门时,杨帆抬头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

他心中估算着:现在大约有了六七分把握。

但最关键的是马芳、李文进、王崇古那边的消息。

“大人,麻将军派人来报,说在小石山一带发现一支三四千人的马队踪迹。”

亲卫匆匆赶来禀报。

杨帆眼睛一亮。

“可探明是谁的部队?”

“还不确定,但看装束像是我们的边军。”

杨帆心中一动:莫非是马芳他们?如果他们能拖延和扰乱俺答的部署,就能为大同争取更多准备时间。

而在代王府。

朱廷埼站在湖心亭的栏杆旁。

“杨帆...”

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名婢女垂首站在三步之外,大气都不敢出。

朱廷埼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王爷,王妃娘娘今日要去华严寺还愿。”

为首的婢女声音细若蚊蝇。

“说是过年后还要去城里办些事,回府会晚些。”

朱廷埼”嗯”了一声,目光仍盯着湖面。

“近日城里不太平,让王妃多带些人手,早去早回。”

婢女们应了声”是”,正要退下,朱廷埼忽然又开口。

“王妃近日...可还安好?”

“回王爷,娘娘一切安好,只是...”

婢女犹豫了一下。

“只是昨夜又批阅府中账册到三更天。”

朱廷埼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院氏是他的王妃,那个出身寒门军户的女人,二十年来将偌大王府打理得滴水不漏。

她能与自己一同参与籍礼春耕,能赈济老弱孤寡,甚至能在百官面前为皇家争光。

“太祖英明啊...”

朱廷埼喃喃自语。

他至今记得父皇临终前的话。

“廷埼,记住,咱们这些龙子凤孙,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百官视我等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一早就交出了亲卫队,所以他从不过问宣大事务,所以他甘愿做个富贵闲人。可这个杨帆...

朱廷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人年纪轻轻就搅动风云,既不依附清流,也不靠拢阉党,行事诡谲难测。

更可怕的是,他竟敢对盐税下手。

那可是连皇帝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

“掘墓人...”

朱廷埼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一阵寒风掠过湖面,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朱廷埼拢了拢狐裘大氅,转身向暖阁走去。路过祠堂时,他停下脚步,对着太祖画像深深一拜。

“不肖子孙...愧对列祖列宗啊...”

与此同时,北城巡检司内

杨帆脱下沾满雪水的斗篷,随手扔给身后的亲卫。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脸上却带着罕见的轻松神色。

“大人,这是今日的巡查记录。”

书吏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

杨帆随手翻了翻。

“北城三处粥棚都安排妥当了?”

“回大人,都已按您的吩咐,每处增派了两名衙役维持秩序。”

“好。”

杨帆点点头,忽然问道。

“江南...现在该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了吧?”

书吏一愣,不知如何接话。

杨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城墙。

他在想张居正。

那个年仅三十出头就位列九卿的奇才,那个被誉为”国士无双”的政坛新星。

杨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什么国士无双,不过是个精于算计的投机客罢了。

“大人,华严寺的智空大师派人来问,您答应给寺里题的字...”

亲卫小心地问道。

杨帆回过神来。

“告诉老和尚,我晚些时候过去。”

他眼神锐利。

“备马,现在就去华严寺。”

半个时辰后,华严寺的禅房里。

杨帆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一张雪浪笺。

他提笔蘸墨,却迟迟没有落下。

“张居正啊张居正...”

他低声自语。

“你到底在等什么?”

作为朝中少数几个能入杨帆眼的人物,张居正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盐税改制闹得沸沸扬扬,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这位以机变著称的能臣却始终按兵不动。

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一片黑色。

杨帆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他手腕一抖,笔走龙蛇。

“你是在等我先亮底牌。”

禅房外,知客僧轻轻叩门。

“杨大人,代王妃的轿子到山门了。”

杨帆头也不抬。

“知道了。”

他笔下不停,字迹如刀削斧劈般凌厉。

“告诉王妃,我稍后去上香。”

待知客僧脚步声远去,杨帆吹干墨迹,将信笺装入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匣。匣子用火漆封好,盖上他的私印。

“八百里加急,送交南京户部张大人亲启。”

杨帆将木匣交给最信任的亲卫,声音压得极低。

“告诉他,盐场的事,该做个了断了。”

另一边,得胜堡外三十里,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李文进的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

他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握刀的手紧了紧。

“报!”

探马飞驰而来,马蹄溅起一片雪泥。

“鞑靼前锋已至十里外,打着辛爱的狼头旗!”

王崇古啐了一口,吐出的唾沫结冰。

“八万铁骑分三路南下,这是要一口吞了宣大啊!”

李文进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声音沙哑。

“马芳走了多久?”

“两个时辰。”

王崇古望向南方。

“只带了十个伤兵,怕是...”

“别管他了!”

李文进猛地拔出腰刀。

“全军听令。

侧击左翼!”

号角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

三千精骑如离弦之箭,从侧翼直插鞑靼大军。

鞑靼人显然没料到会遭遇突袭。

最前方的骑兵阵列出现了混乱,但很快调整过来。

“杀!”

两股洪流轰然相撞。

李文进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鞑靼骑兵,热血喷了他一脸,被冻成红色的冰晶。

他顾不得擦拭,反手又是一刀,将另一个敌人斩于马下。

“南遁!南遁!”

王崇古在混战中大喊。

“按计划行事!”

明军骑兵且战且退,将鞑靼人引向预设的埋伏圈。箭矢如雨,不断有战士落马,鲜血染红了雪地。

三个时辰后,当夕阳将雪原染成血色时,李文进和王崇古带着残部退入得胜堡。堡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具冻僵的尸体,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姿势。

“妈的!”

王崇古一拳砸在城墙上。

“麻禄他们没来会合!”

李文进喘着粗气,铠甲上结了一层血冰。

“马芳...现在只能指望马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