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老乡见老乡
七天七夜的跋涉,像一把钝刀,一寸寸磨尽了刘南的体力。
白天,烈日炙烤着沙砾,地表温度高得能烫熟鸡蛋。刘南的嘴唇干裂出血,又被她一次次用舌头舔湿。
刘东始终走在前面,背影像一堵移动的墙,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声的催促。
夜里,沙漠的温度骤降,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两人挤在岩石缝隙或低洼处,裹着多余的长袍。刘南常常在半夜冻醒,无奈时只有拱进刘东的怀里。
他们避开公路,绕开村庄,像幽灵一样穿行在荒野中。有一次,远处传来引擎声,刘东一把拽住刘南,拖着她趴进一道干涸的河床里。
美军的巡逻车从几百米外驶过,车灯扫过沙丘,刘南能感觉到刘东的肌肉绷得像铁,呼吸压得极低。直到车声彻底消失,他才松开她,低声说:“走。”
食物越来越少,最后两天,他们只能靠刘东抓一些野味充饥。好在刘东野外生存能力极强,更是让刘南平生第一次吃上了蛇肉、沙鼠肉。
刘南的脚底磨出的水泡一直没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咬着牙没吭一声。刘东有时候看她忍的很辛苦,只能默默的转过身把她背了起来。
第七天黄昏,他们爬上一座低矮的山丘。刘南的双腿已经麻木,视线也被风沙模糊。可当她抬头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城市的轮廓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愣了几秒,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刘东惊喜的问道。
“我们是不是到了?”
“按距离来说,我想这里就应该是科威特城了”,刘东轻声的说道。
“我们……到了……”她的声音哽咽,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混着脸上的沙土,变成浑浊的泥痕。
刘东迟疑了一瞬,慢慢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嗯,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可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星辰。夜风掠过山丘,带着久违的人烟气息。
刘南终于松开他,抹了把脸,破涕为笑:“我想洗个热水澡,吃一顿不是烤肉的东西,最好是大米饭,或者是一碗面条也行。”
刘东嘴角微扬,从口袋里摸一块有些干硬的烤肉递给她:“先垫垫,进了城随你吃。”
“不吃,我一会要吃好吃的”,刘南傲娇的一摇头,此刻她竟有了一丝小女孩的心态,突然想撒撒娇。
“行,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刘东点了点头。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我们到科威特干什么?”刘南走了七天才想起来问刘东这个问题。
“我还有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到了科威特后你转道去卡塔尔,从那里回国”,刘东心里有些焦急,出来这么久了,一点情报也没有得到,国内那边应该等的很急了。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几天的相处刘南竟有些依赖刘东,一分钟也不想和他分开。
刘东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抓住刘南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我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那些追捕我们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任务随时可能丧命。"
刘南固执地摇头,发丝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她仰起脸,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倔强与柔情,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刘东。
风掠过山丘,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扫过刘东紧绷的下颌。
两人相视良久,刘东看见她眼底映着科威特城的万家灯火,像沙漠里最明亮的星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被晚霞染成琥珀色。
刘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一把搂住刘南的纤纤细腰。她轻呼一声,整个人撞进他坚实的胸膛。
带着沙漠灼热气息的吻重重落下,混着咸涩的汗水和泪水,像是要把这七天的生死相依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刘南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刘东的吻炽热而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却又在唇齿交缠间泄露出压抑已久的温柔。
她闭上眼,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脖颈笨拙的回应着,刘东却不知道这是她的初吻。
她生涩的回应反而激起刘东更深的渴望。他托住她后脑的手下滑到腰际,隔着她身上的长袍抚摸着她。
虽然是初吻,但这种事情往往是无师自通的,刘南渐入佳境,喉间情不自禁的发出旖旎的呻吟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东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刘南,捧着她的俏脸看了一眼,终于长叹一声说道“走,把枪藏起来,我们进城”。
走到近前两人才发现,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边缘地带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焦黑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狰狞地刺出,像一具具扭曲的骨架。
尽管这样,城市周边的磕头机仍是一刻不停的工作着。石油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人可以休息,机器一刻也不行。
市中心还好一些,炮火并未波及这里,而两人穿着脏兮兮的阿拉伯长袍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刘东,你看那是什么?”刘南惊讶的指着一处房子的牌匾说道。
刘东顺着刘南手指的方向看去竟也愣住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而且还是华国字“东北菜馆”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中国菜馆,简直是奇迹啊,走,去看看”,刘东不由分说的率先走了过去。
饭店不大,七张方桌,一张圆桌,统共八张。白墙早已泛黄,墙角结着一片蛛网静静地悬在那里。
方桌是榆木的,桌腿粗短,圆桌略新些,摆在最里侧,能坐的人多一些。
此刻正是晚上的时候,屋里几乎坐满了人,还好有一张闲桌,不过旁边的桌子上竟坐了三个穿军装的大兵。
刘南心里一紧,但刘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还随意的拽了她一把。
“两位吃点什么?”一个带着围裙的女孩走过来用还不太熟的英语问道,显然是店里的服务员。
“面、面条有么?”刘南磕叽巴巴的问道,旁边桌子上飘来的香味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有啊,炸酱面么?”女孩接着问道,而刘东则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店内吃饭的人,这一看竟有些傻眼了。
店内吃饭的人竟有一多半是华国人的面孔,吵吵嚷嚷的交谈中竟夹杂着熟悉的乡音,地地道道的东北话。
“两碗面条,再炒一个葱爆肉,嗯,酱茄子也来一个,还有,还有那个糖醋里脊……”,刘南的眼睛盯在厨房门口挂着的小黑板上再也挪不开了,那是用粉笔写着的简单菜谱。
刘南捧着碗,热腾腾的面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她顾不得烫,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酱汁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刘东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抹掉脸上的酱渍。
刘南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道:“太好吃了……真的……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眶微微发红。
旁边桌的几个华国人正大声聊着天,浓重的东北口音在嘈杂的饭馆里格外清晰。
“哎妈呀,这破地方连个正经小烧都没有都没有,天天喝那破啤酒,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知足吧,能有啤酒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就是,你看看外头那些大兵,都是自己带的威士忌……”
刘南听着熟悉的乡音,心里一阵酸涩。她低头猛扒了几口面,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进碗里。
刘东默默递过一张纸巾,低声道:“想家了?”
刘南用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没事,就是……太久没听到这么多人说话了,还都是咱们的话。”
刘东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糖醋里脊走过来,金黄的肉块裹着亮晶晶的酱汁,香气扑鼻。刘南眼睛一亮,筷子已经伸了过去。
“唔——!”她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皮裹着酸甜的酱汁,肉香在舌尖炸开,瞬间让她眯起了眼睛,像只餍足的猫。
刘东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样子,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刘南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地反驳:“你懂什么,这是……这是家的味道。”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眶又红了。
刘南这边热火朝天的吃着,刘东的眼光却漫不经心的掠过了那几个吃的不亦乐乎的大兵。
几个大兵吃的直竖大拇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刘东也没听懂,听着发音好像是德语。
刘南吃的小肚溜圆,直到再也塞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盘子上挪开,筷子却仍攥在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磨旧的竹节纹路。
刘东瞧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又扬了扬,但很快,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那几个大兵还在兴高采烈地比划着,时不时爆发出几句听不懂的吆喝,桌上杯盘狼藉,酒瓶东倒西歪。
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问道:“你身上还有钱么?”
刘南一愣,筷子“嗒”地轻敲在碗沿上。她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长袍里面的兜里空空如也。脸上那点餍足的笑意顿时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我身上的钱不都给你了么,你不会也没有钱了吧?”
刘东没吭声,只是斜眼瞥了瞥门口——那个年纪不大的服务员正站在柜台后拨弄着计算器,眉头越皱越紧,时不时朝他们这桌瞄上一眼。
刘南的喉头动了动,刚才还暖融融的胃里突然揪了一下。她捏紧筷子,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跑吧?”
“至于么?”刘东瞪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刘南也没了辙,摸了摸身上,平时自己并不爱戴首饰,唯一的是胸前的玉佩。
“哎,要不我把相机押这吧”刘南说着从一直没有扔掉的挎包里拽出相机来,这可是进口的高档相机,曝光率极好。
“先等等,一会再说”,刘东看着几个大兵醉醺醺的起身走后才伸手招呼了一下服务员。
“你们老板呢?”刘东把长袍的头巾从脑袋上摘下来,露出胡子拉碴的脸。
“咦,你也是东北人?”小服务员惊异的问道,原来刘东也用的地道的东北话。
“嗯,把你们老板叫一下,我有点事和他商量一下”,刘东小声说道。
“爸,有人找你”,服务员朝厨房喊了一嗓子。
不一会,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憨的胖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什么事兄弟?”他显然从服务员那知道了刘东华国人的身份。
“大哥,忘带钱了,你给想个辙”,刘东开门见山的说道,另一边的刘南却臊的把脑袋都快夹进双腿里了。
老板一愣,上下打量了风尘仆仆,脸上脏兮兮的两个人说道“看两位的样子不像是吃霸王餐的,怎么,遇到难处了?”
“嗯,在路上让劫匪抢了,从沙漠上走了好几天才走过来的”,刘东淡淡的说道。
“唉,最近中东这边就是不太平,第一次来科威特?”老板又问道。
“对,从巴林那边过来的”,刘东撒了个谎。
“既然都是华国人,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这顿算我的。”老板豪爽的说道。
“谢了大哥,三天内我一定把饭钱给你送来”。
“小兄弟家是东北的?”老板扔过一支烟问道。
“嗯,长白省通白市的”,刘东随口说道,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让烟在肺里打了好几个转才吐出来,这几天没有烟可把他给憋坏了。
“哟,咱们还是纯老乡呢,这工地上有不少我们通白籍的人呢”,老板笑着说道。
“怎么这么多咱们东北人,在这做什么?”刘东诧异的问道。
“盖楼啊,科威特这边要盖的楼海了去了,当地人有钱没人干,这两年国内来了好些个施工队,这边的钱呢真好挣”,老板感慨的说道。
谁也没有注意,年轻的服务员盯着刘东的脸看了半天,思索了一阵又拿着抹布转到刘东身后的桌子旁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