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愚人节特别篇（下）

“跟我走吧，博士。”

玛恩纳的声音回荡在潮湿的隧道中，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抽出腰间细剑的动作，只是向博士伸出手，一副绅士邀约的姿态。

那些疲惫不堪的整合运动战士们则是组成了脆弱的人墙，将博士护在身后。

博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救过多少人？又害死了多少人？记忆如同被撕碎的拼图，每一片都锋利得割伤她的神经。

“我不能跟你走。”博士拒绝了玛恩纳的邀约。

“他们因我而死，我不能让更多人为我牺牲。”

玛恩纳轻轻叹息，剑鞘末端轻敲地面。

“情感用事会让战争延长，博士。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独臂整合运动战士挡在博士前方，尽管她的右臂已经无力垂下，左手握剑的指节也早已泛白。

“我们死了不要紧，但——”

玛恩纳抬手打断她的话。“死亡从不是小事。特别是无谓的死亡。”

他抬头望向隧道顶部，仿佛能透过层层岩石看到地面上的战场。

“罗德岛所有战斗单位已经集结，霜星的部队在北面溃败，阿丽娜被维娜和她的小队逼退到安全区，塔露拉被困在核心城控制塔——”

“我不信你的鬼话！”断臂的整合运动战士咆哮着举起仅剩的左臂，源石技艺在掌心凝聚。

玛恩纳微微侧身，眼中闪过罕见的不耐烦。“我没兴趣欣赏你们悲壮的牺牲表演，但我的耐心有限。”

博士突然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隧道上方传来细微的震动，起初如同远处的雷声，随后变成清晰的撞击。

玛恩纳挑起眉毛，将报纸小心地折叠好，收入怀中。

“邀请了其他的客人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博士。”

天花板的接缝处裂开一道细缝，碎石簌簌落下。玛恩纳缓缓后退一步，终于将手放在了剑柄上，而那些整合运动战士却流露出一丝希望的神情。

轰——！

天花板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崩塌，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沉重的落地声震颤着隧道。

烟尘散去，站立在废墟中的是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高大身影，赤瞳在半拉面具的阴影下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是爱国者！我们有救了！”

玛恩纳终于抽出了他的剑，细长的剑身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你应该已经死了，爱国者。”

爱国者没有回应，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源石铠甲已经破碎不堪，但他手中的长戟仍然稳稳地指向玛恩纳。

“博士，”爱国者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领袖需要你。”

“感染者和未来需要你。”

“所以我来了。”

玛恩纳向前迈出一步。“恐怕今天谁也带不走博士。”

爱国者长戟挥舞，逼退玛恩纳，同时另一只手指向上方的破洞。

“上去，我断后。”

博士犹豫地看向那些整合运动战士。“但是他们——”

“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爱国者将长戟横在胸前，架势强硬而坚决。“时间不多了。”

又是一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动让隧道内的灰尘簌簌落下。

整合运动战士们交换了眼神，随即做出决断。萨卡兹战士推了博士一把。

“快走！”

博士张了张嘴，终于点头。

她在整合运动战士的帮助下爬上那道裂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下方。

玛恩纳与爱国者已经交上手，剑与戟在隧道狭窄空间内碰撞出火花。

爱国者的动作因伤势变得迟缓，但玛恩纳却也不得不谨慎应对这位塔露拉的得力助手。

“这不值得，爱国者。”玛恩纳在剑戟相接的间隙轻声说道，“为一个不属于你们的棋子。”

爱国者发出一声冷笑。

“那你呢？又是谁的棋子？”

博士最后看到的是爱国者将长戟猛地插入隧道顶部，引发新一轮坍塌，彻底切断了追击的可能性。

地面上的情景让博士窒息——整座切尔诺伯格已成火海。

罗德岛的战斗单位在燃烧的废墟间穿梭，精确而无情地清剿着残余的整合运动成员。

远处，罗德岛低空飞行器的巨大身影静静伫立在港口，下方的射击口无情的向核心控制塔喷吐着火光。

“你就是博士吗？这边走！”出乎意料，隧道外竟然还有的整合运动的战士在接应，看到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博士，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博士的胳膊钻入一片废墟，及时躲避罗德岛巡逻小队的搜索。

“感染者的噩梦攻破了领袖亲卫的防线，这里已经变成了战区，博士，跟紧我。”

他们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前进，尽量避开开阔地带。

一路上，他们不时遇到其他幸存的整合运动成员。

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但当他们看到博士时，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博士……”一个受伤的雪怪摇摇晃晃地靠过来。“大姊说你能救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便倒在了博士面前。

博士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却被带路的那名战士拉开。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前进。”

“但他还——”

“他已经死了。”萨卡兹女战士的声音冰冷而现实。“如果你想让他的死有意义，就必须继续前进。”

核心城的轮廓越来越近，但罗德岛的空中侦察单位也越来越多。

有好几次，他们不得不躲进废弃的建筑内，任由无人机从头顶掠过。

“时间不够……我们走得太慢了。”整合运动战士咬牙说道。

“博士，我们换下衣服，我去引开罗德岛，你趁机进入控制塔，领袖就在塔顶，你见到她，这一切就会结束……”

眼前的整合运动利索的脱下自己的衣物，博士却还愣在原地。

“快呀！”

“哦哦，好的。”

换上整合运动普通战士服装的博士在那名战士的掩护下钻进一辆被遗弃的运输车底部，看着这片区域的罗德岛侦察器都被他吸引走之后，博士从底部爬了出来，按照计划隐蔽着穿过这最后一片开阔区域。

核心城入口，霜星的部队正在撤退，罗德岛的精锐部队步步紧逼。

博士看到了那个铃铛声中起舞的库兰塔人——手持双刀的红发女子，她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一大片整合运动成员的倒下。

没时间给她继续思考，博士混在撤退的整合运动溃军中成功进入了核心城控制塔的一层。

随着厚重的城门在最后一批撤退人员身后轰然关闭，博士摘下自己的面具，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核心城内部也好不到哪去。

伤员挤满了临时医疗站，战士们神色凝重地搬运弹药和补给。

一位年轻的术士正在对着通讯器大喊：“西区已经撑不住了！需要增援！”

“博士！”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瓦尔特，他右臂吊在胸前，但精神状态比博士想象的好得多。

“瓦尔特！你没事！凯文他——”

“凯文……”瓦尔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相信我，那个疯子一直都命大。”

“不说这个了，领袖在等你，”瓦尔特指向中央的高塔，“她在控制塔顶层。”

通往控制塔的路并不平坦，罗德岛的炮击让控制塔出现了略微的倾斜，再加上博士从苏醒到现在并没有补充过能量，走起来格外的费劲。

站在平台边缘，博士看到，控制塔下层已成为临时指挥部，被叫做阿丽娜的埃拉菲亚的右眼和左臂都缠着绷带，可她仍然坚持指挥残存部队。

当她看到博士时，仅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博士！快去吧！”她大喊道“小塔一直在等你。”

博士想问更多，但想要终结这一切的心思却催促她继续向上。

可随着一路上守卫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两层楼几乎没有人影的情况。

博士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虚掩着的大门。

里面一片寂静。

博士推开门，走入塔顶的控制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塔露拉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长剑，猩红的血液已经在她身下形成了一片暗色的湖泊。

而在她身旁，曾经见到过的，那个穿着黑色装甲的骑士，正平静地俯视着塔露拉的尸体。

“不……”博士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弱而破碎。

骑士抬起头，面具上方没被遮蔽住的双眼锁定了博士。

“你终于到了，博士。”

“我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博士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喉咙。

控制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金属烧灼后的焦糊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塔露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把贯穿她胸膛的长剑剑柄在控制台闪烁不定的光线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骑士缓缓转过身，覆盖全身的黑色装甲在移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没有拔出插在塔露拉身上的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次刺杀，而是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任务。

“她走错了路。”恐怖骑士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错误必须被修正。”

“修正？”博士向前踉跄一步，脚下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这就是你们的修正？用杀戮？”

凯文说的没错，罗德岛就是一帮没人性的家伙。

骑士微微偏头，动作幅度极小。

“整合运动的火焰只会带来毁灭，她的理想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废墟之上。与其让更多无辜者卷入无谓的牺牲，不如在此终结。”

“无辜者？”博士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其他人呢？他们只是感染者，感染者就该死吗？”

“必要的牺牲。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有时必须剪除旁枝。”

“灾难……”博士重复着这个词，脑海里闪过凯文描述的罗德岛——那个被prts控制、四处散播战火的怪物。“你们才是灾难！”

骑士向前走了一步，沉重的靴底踏在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声响。

“prts检测到你的苏醒，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变量。”

“prts……”博士咀嚼着这个名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抗拒感同时涌上心头。“那个控制了罗德岛的系统？它让你们来杀塔露拉？杀所有整合运动的人？”

“控制？”恐怖骑士发出一声短促、近似嗤笑的气音。“prts只是在执行最优化的程序，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塔露拉是其中之一，而你……”

她停顿了一下，面具后的存在似乎在评估着博士。

“……你本该是计划的一部分，博士。但你的提前苏醒，以及和整合运动的接触，让事情偏离了预定轨道。”

“计划？什么计划？”博士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卷入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阴谋。

石棺、罗德岛、整合运动、塔露拉、眼前的骑士……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源石计划。”恐怖骑士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一个……终结所有纷争的计划。”

就在这时，控制室外传来更加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塔楼都随之震动，天花板落下更多的灰尘。

控制台上的几个屏幕也因为震动而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恐怖骑士抬起头，似乎在倾听远方的动静。

“看来，清剿工作遇到了一些阻碍。”她重新看向博士，左手握住了腰间另一把武器——那把造型奇特的铳枪。

“你的选择时间不多了，博士。”骑士的声音依旧冰冷，“是作为‘不稳定因素’被清除，还是……回到你‘应该’在的位置？”

博士看着地上塔露拉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些呼吸微弱的萨卡兹亲卫，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恐怖骑士那毫无感情的面具上。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我哪里也不会去。”

就在骑士举起武器的瞬间，天幕被一道剑影撕裂。

燃烧的库兰塔从天而降，只轻轻一扫，整个核心城控制塔的顶部便被拦腰切成两半。

“博士，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