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全都不重要了！
“看来仇恨确实会让人变得强大！”
丁白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丁婆婆微微后退，她的脚似乎是无意识的撞在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低头看去，犹豫片刻还是爬了起来，退开了一部分距离。
层层的绳网之间，丁婆婆和丁白立于其中。
两道身影，一个穿着体面高大威武，另一个即便精心打扮形容依旧稍显狼狈，苍老佝偻。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同辈的人，甚至说是祖孙都有人会信。
明明只是差了十几岁而已，却像是差出了好多道人生。
一个春风得意。
一个落魄不已。
“仇恨或许会让人变得强大吧，或许我本来就该如此，只是世人看错而已！”
丁婆婆并不会被丁白的话左右，她到了这把年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早就看透了一切。
她在小满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努力也是不一样的。
念书也好，习武也罢，比的都是日久天长。
所谓的穷极一生，只是以她当下的状态去推测她的未来，只是谁的状态不会改变呢！？
自己的未来当然要由自己书写。
有些时候聪明又努力的人就是可以弥补天赋上的差距。
而天赋或许可以限制一个人成就的高度。
只是除了天赋之外，每个人付出的心血、心力、努力的方向、注意力投放的位置也都是不同的。
大浪淘沙之后，依旧立在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天赋卓绝。
而非一时走在前面的得意者！
丁白轻笑一声，似乎并不认同，但也不置可否。
“师姐说是便是吧！”
他似乎一直以一个上位者的眼光俯视着所有人，即便面对丁婆婆，他也没有办法平视。
这一声如同裁决者判断的话语，就是基于他更高的位置做出的评判。
小满已经爬了起来，听见这话非常愤怒。
但丁婆婆却觉得还好。
什么都愤怒，只会让自己难过。
这些无意义的情绪只会打乱自己的节奏，让自己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抉择。
是不是天赋卓绝，是不是世人看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站在哪里，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丁婆婆又微微后退一步和丁白拉开了些许距离，到了这个位置已经方便两个人出手了。
丁白也看出了丁婆婆的打算。
他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师姐，难道是想和我一对一比试吗？”
“我若未曾记错自我十三岁之后，师姐便从未赢过我一场！”
丁婆婆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分毫，缓缓的从袖中抽出了一支柳枝。
看见柳枝的瞬间，丁白只觉得更加好笑。
可下一刻他忽然脸色一变。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飞快用手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也就在这时，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一片青黑。
他满眼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这只手并不是刚才和丁婆婆对掌的手，而是刚才他想要杀李如意时与小满合掌的一击。
他骤然抬头，视线忽的落到了小满身上。
小满口中吐出的鲜血与别人不同，火光映衬下，仿佛漆黑如墨。
之前丁白只以为是自己没有看清楚，也并没有当回事儿，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些问题。
他满是震惊的看向丁婆婆，问道。
“你的徒弟练的竟然是毒功？”
“你竟然允许她练毒功？”
丁白这话也是丁婆婆心中的隐痛。
只是小满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无法坐视不理，也不愿和丁白解释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丁婆婆不愿意与丁白分辩，淡淡的岔开话题。
只是这一次的伤害对丁白而言，有些难以忍受。
这远比丁婆婆收一个贼当徒弟，更让他痛苦。
他的眼睛都气红了，指着丁婆婆的鼻子咆哮。
“师父当日不肯传我所有的心法，便是因为觉得我会误入歧途……”
“丁家的心法排在江湖之中顶尖位置，就是因为它可以包容万法！”
“师父和你总觉得我若习得，必会炼就毒功魔功！”
“可如今我都没有练成，你却让自己的徒弟练了毒功！”
“我都没练过！你竟然让你的徒弟练毒功！”
丁白为此连他师父都杀了，他以为如此就可以逼迫他师姐交出全部心法。
丁鸿这辈子做了两件让丁白意想不到的事！
当日他生擒了丁鸿，因为对方是所有人中武功最差的一个。
他以为自己可以把丁鸿囚禁起来，慢慢审问心法的全部线索。
但那时候丁鸿不惜一切代价从他身边逃走。
第二件事便是此时此刻，丁鸿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徒弟去练毒功。
他咬牙切齿！
“既然都是要练毒功的，那传于我又何妨！？”
丁白这一声充满了痛苦，他手上的青黑还在缓缓的蔓延。
丁婆婆并不着急，因为她没有办法和内力圆满时的丁白对战，她需要一个时机。
一个天材地宝堆砌，天赋卓绝的天才，和一个不得资源，资质平平的寻常人相比，原本就更胜一筹。
别说这些年丁白事事如意，丁婆婆却连吃点肉都困难。
此消彼长之下，似乎更是印证了那些否定丁鸿的话语。
所以，丁婆婆需要一个丁白毒发的时机。
当双方之间都无法动用太多内力时，才是一场公平的武道对决！
“你想的没错，就是传给别人也不传给你！”
丁婆婆这话气的丁白眼睛通红。
这可比邹空的那一句“传给贼也不传给你”伤害大的太多。
那时候他心中笃信邹空只是一条线索，即使丁婆婆真的收了个贼当徒弟，也没有将心法告知与对方，可见这人还是一个骄傲清高的性子。
他丁白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清高之人。
但不等于他不敬佩这样的人。
他杀了他的师父，妄图囚禁丁鸿从她口中问出全部的心法……
可他对丁鸿依旧带着本能的尊重，他一直以来都叫丁鸿师姐、鸿姑……
直到这一瞬间，丁鸿这张苍老的脸，才在他面前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师姐你真的变了！”
丁婆婆什么都没说，只是捏着柳枝，缓缓的摆出了向家刀法的起手势。
丁白忽然冷笑了起来。
“师姐啊师姐，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与贬低，那一声师姐也再不见往日的尊重。
只是丁婆婆毫不在意，仇人的尊重于她而言就是屁话。
她的父兄不会回来，她潦倒的半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杀你未必，但却可以让你见识一下向家刀法的巅峰！”
丁婆婆手中的柳枝抖开，浸泡过水又微微晾晒的柳枝柔韧至极。
向家的刀法与丁家的心法可以融合，自然有它超越许多武功的包容特性。
李如意接受了和丁婆婆一样的传承，小满练成了与她们完全不同的双刀，甚至是韩时安，李廿也都有着自己的武功路数。
只是这些与丁婆婆的相比，都显得有些稚嫩。
刀于丁鸿的身体而言，已经太过沉重。
只是到了一个境界以后，摘叶飞花皆可成刀。
“刀法巅峰？刀法巅峰又有何用……”
丁白也重新抽出了自己不知何时放回去的刀。
刀刃上面都是满满的豁口，那是小满留下的痕迹。
他摆出了和丁婆婆一模一样的向家刀法起手式。
夜风吹过，绳网微微抖动，两人的发丝也轻轻飘起。
只是在发丝飘到某一个角度之时，丁白忽然率先出手。
丁婆婆下盘骤然发力，也紧随着冲向了对方！
两道身影飞快的纠缠在了一起，丁白的速度非常之快。
他如今受毒攻和迷药的影响，不能动用太多内力。
但他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强悍无比，即便是这样的丁白，也不是四人中的任何一个能随意对得上的，全场之上，怕是唯有丁婆婆一人能与之匹敌！
李如意飞快退后给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
而韩时安也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石子。
石子悄悄的打在距离缠斗二人很远的绳网上，绳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微微发出的声音提醒着丁婆婆绳子的位置。
都说一力降十会。
也有人说一快破万法。
丁白的天赋显而易见。
他双管齐下，不止天赋高，更是稳扎稳打。
和丁白快若幻影的身影相比，丁婆婆的动作似乎要更慢许多，甚至李如意都可以看清楚她是如何发力的。
丁婆婆的动作简单质朴，但每一个落脚点都正确无比，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没有任何冗长复杂的铺垫。
李如意唯一看不清的就只有丁婆婆手中的柳枝。
就是这样平常至极的身法，却让丁白今晚第一次落入下风！
更甚至，双方在都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丁白根本不是丁婆婆的对手。
他原本就染血的衣服上，又缓缓的出现了新的痕迹。
柳枝如轻灵的毒蛇，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同样是刀法，刺，挑，抹，劈，砍……
一根柳枝就被丁婆婆用出了花来，十几道伤口在同一时间在丁白的身上绽放。
血花翻飞着。
而丁白的刀却仿若抽刀断水，常常有一种深入泥潭不得着力之感，努力许久，却没有一下落在丁婆婆身上。
一道一道伤口出现……
当柳枝又一次甩在丁白的脸上，血迹缓缓自他伤口流出时，丁白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攻势忽然改变，青黑的手掌酝酿着一轮攻击，在一个空档对着丁婆婆的方向便拍了上去。
他不只想要打伤丁婆婆，他还想借此将小满滞留在他体内的毒，也一并打出。
这样虽然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毒功在他血液之中蔓延的速度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他也想让丁婆婆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感受。
只是丁白却没有想到，这个空档竟然是丁婆婆故意给他留下的。
就在他这一掌打出的时候，柳枝仿佛变得无比坚韧，一下就戳在了他经脉运转的大穴上。
霎时间内力倒行，丁白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手掌上的青黑极速蔓延。
而丁婆婆也在这时飞身后退。
她对着另一侧高声喊道。
“小满！”
听见这一声，小满从一侧俯冲而来，居高临下，风吹起她的发，一张染血的脸自凌乱后显现而出。
她眼神坚定无比，落地时一掌拍在了丁白的脑袋上。
丁白被丁婆婆的刀法压制着，全部身心都想要率先解决掉丁婆婆，在他看来那四人不废也差不多了。
其中伤势最轻的李如意也一直在他视线的范围内。
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与他对上一掌的那个小丫头片子还有余力！
小满只有一击的机会，这一击她的内力倾泻而出，毒功急速运转。
不管是这一下的巨力还是内力，丁白都没有办法承受，他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直挺挺的砸进了地里。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他看向丁婆婆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今夜丁婆婆超出他认知范围的行为太多了。
那样骄傲的丁鸿，在他心中终究变成了一个愚昧凶残的老妪！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了机会。
意识消散之前他只听到丁婆婆的笑声，那样的畅快淋漓。
谁说正义的人就应该用正义的手段呢？
因为具有更强烈的道德感，就应该放弃一切报仇的方法，只用人命去填补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丁婆婆在这一瞬间忽然又明悟了许多。
她这一生啊，这一生……
就像走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触目所及都是一片茫然。
有许许多多的声音推着她前进，只有走过的路才会变得清晰些许。
她到这一刻也不能说自己知道了多少，或者哪个抉择是对是错。
只是仇人已死，大仇得报。
总算不算枉然！
她的笑声畅快无比，但又缓缓平息。
她就立在丁白的面前不远处，对方仿佛跪在了她的脚边。
“哈哈哈……丁白啊丁白！”
“你伤我至亲七十余口，我伤了你七十多下，我们这辈子的仇恨一笔勾销！”
丁婆婆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是这仇恨勾销的代价太过沉重。
是无数生命堆叠后的漫长煎熬与等待。
只是全都不重要了！
随着丁白身死，一切全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