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125
金举人有些烦躁!
王竹兰把老三买回来的皮夹克拿出来:“穿这个?”
金举人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我穿这个……像话吗?”
“你这个人!”王竹兰拿出一套没穿几次的中山装来,“这套的料子好,桐桐请了好师傅给做的,衣服板正,没舍得叫你穿!”都是谁家有喜事的时候才穿那么一回,“穿这个?”
金举人看了一眼,接到手里:“多大岁数就得干多大年岁数该干的事!”
王竹兰:“……”这是说我呢?也不是说我呀!说老太太呢?这有啥不能理解的?“当年给人家当下人,现在儿孙满堂,各个出息,又不是见不得人?还不能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把心中憋的那口气出了?要见就见,咱也不是伸着手拿好处的人!你要是觉得不合适,这顿饭咱自己请就是了。”
反正老三回来给了不少,老四那边有桐桐挣的那么些,也从来都是不吝啬的!钱上真的不紧张,“咱就大方一回,也请一请美帝回来的纸老虎!”
为这个,犯得上生气不?
金举人:“…………”他默默的看着老伴:你知道你在说啥不?
王竹兰还莫名其妙:“哪说错了?别不舍得花钱。”自从我儿子和我儿媳妇挣了大钱之后,我现在花钱可敞亮了!不就是请顿饭么?咱花。
她真就取了五百给金举人塞到中山装里面的暗袋里,“拿着!好酒好菜,人家回来了是客人!咱哪能让人家花钱呢?去一大家子怎么了?又不是去蹭饭的,还低了谁一等?”
金举人:“…………”想想也有道理,“那就再拿三百,那地方不是外宾进不去,孩子们难得吃一顿,咱花钱,吃痛快。”
王竹兰:“……”是不是花的有点多了!其实五百肯定是够的,说到底,还是气虚,“行!再拿三百……”给你壮胆。
正说着呢,老三两口子回来了。
刘千山拿了一条特|供烟,“您把这个装上。”就是再有钱,能咋?有些东西他有钱也买不到,咱把面子撑起来,别气虚。
金举人:“…………”孩子一片好心,我能说什么呢?
王竹兰都不好意思,要说我家这儿媳妇有啥可挑拣的!要是一般的孩子,真心里就不自在了。虽说人人平等了,老人家解放以前是受压迫被剥削的劳苦大众,但到底是不那么体面。就怕儿媳妇觉得没面子。
谁知道人家孩子体谅了老人,咱就是要把谱摆起来。
老三掏了两千出来,赛到金举人的兜里:“这顿饭咱们请,什么贵点什么!”别不自在!
金举人看着塞过来的钱,越发觉得:“……”今晚上你们就当眼瞎,啥也看不出来吧。
小五姗姗来迟,昨儿才回了娘家,今儿就非叫回来一趟。
她就说老太太:“您干嘛呀?啥东家少爷?他请咱就得去?他当他是谁呀?给他面子,他才是个人物;不给面子,他算干嘛的?”
老太太:“……”能不能不说话。
“就不!”小五站在院里手叉腰,骄横的很,“那是啥人?国难来,避难而走!这就叫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她二叔可喜欢听小五说话呢,小五一开始训斥老爷子和老太太,他就端着一洋瓷缸子茶水,蹲在西厢的台阶上,看小五发威,听的咋就这么解气呢?
这些……其实就是自己想说的,可惜嘴笨,不会说。
秦花菜拿了个橘子出来,递给小五:渴了吧!润润喉继续!这家里也就你敢这么给老爷子老太太嚷嚷。姑奶奶回娘家,就得说得起话!说吧!都爱听呢。
魏红给搬了个凳子,叫姑爷坐:“且得一会子呢,坐吧。”我家这姑奶奶就是这么横,在你家要是嚷嚷起来了,都忍着些吧。
刘千山觉得好玩,还在边上明劝暗拱火:“小五,可不能这么说!现在都搞经济建设,吸引外资,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小五的声更大了:“……吸引外资,那是因为我们有市场优势!这么多人,这么空白的市场,干啥不赚钱。他们是因为利益,不要搞的拉投资就像是求人!”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四嫂的专访上,她是这么说的!能登报,谁能说没道理?”
老太太:“…………”回头你看见金正儒了,你就指着金正儒的鼻子这么排揎呗!很有道理,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孙女就这一个,这是姑奶奶。忍着吧!
金举人:“…………”他说王竹兰:“把小五叫进来!”这熊孩子,说的人更不得劲了!我们一家子根正苗红的,这怎么非弄个海外关系呢?还是剥削阶级!
再往前倒三四年,那就是咱的阶级敌人!
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来的时候,小五正在那里跟王竹兰拉扯,一家子都瞧乐子,看小五跟老太太顶牛。
金举人听见六六喊了,他掀开帘子一看,自家老四挂着口罩,还围着围巾,这是随时打算遮脸么?????
呵呵!你倒是啥都知道,是吧?
老太太和老爷子出来了,穿的齐齐整整的,“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金保财问说:“咋去呀?骑着自行车?爷爷,我带你吧。”挺远的。
老爷子指了指外面:“先走吧!跟着。”
然后一家子就这么跟着,走着出门。
有人隐约听见了,说是原先的东家回来了,要请吃饭;有人没听见,还问说:“一家子这么齐整,干啥去呀?”
“出去吃顿饭。”
“那肯定是老三请。”
老太太含混的应着,到了胡同口,有一辆客车停在外面。司机从上面下来,一脸的笑意,“请上车。”
金大官就不自在,还派车来接,瞧给排场的!啥意思?
老爷子和老太太先坐上去了,剩下的人才都上车,坐吧!
这一坐上来,六六就说:“二十五!”
啥?
“二十五口人。咱家现在有二十五口人。”
桐桐就笑,是的!家里现在有二十五口人,好大一家子!往后还会添孩子,这个数量还在增加。
老太太嘴角带着笑意,当年就她跟大丁,六十多年了,家里二十多口人了,能拉一车。
到了地方,要下车了,四爷把口罩一戴,围巾往上一拉,遮住半张脸。至少酒店的人不知道有人跟那位老先生长的相像。
老三还问:“咋了?感冒了?”这咋捂这么严实?
四爷:“……先进去!进去说。”
那就进吧!一位助理等在外面,见了这么一群人,特别的热情:“快请,包间已经定好了,请里面坐。”
包间特别大,放着个能坐二十人的圆桌。
说实话,这里……谁进来过?跟外面像是两个世界。为了不在阶级敌人面前不露怯,都不太好四处张望。
脚下是地毯,墙上是装饰画。
红木的大圆桌,要是孩子不上桌的话,再加个凳子,是勉强能坐下的。老太太找了位置坐了,“都自己找位置坐吧。”然后在她右边的位置拍了拍,“这个空着。”
金大丁坐在了老太太左边。
老太太又喊大儿子:“你坐空位的右边。”
叫金举人跟金正儒挨着。
王竹兰挨着金举人,然后莫名其妙,自家人吃饭,就多了一个外人,咋还非得安排个座次呢?
她想了想,她还得喂孙女吃饭,于是把位置让给老四,“你挨着你爸坐!”然后又推桐桐,“你挨着老四。”
等桐桐坐下了,她才在桐桐的右侧坐下了,婆媳俩能轮换着抱孩子,喂孩子吃饭。
老太太又说二儿子家两口,“挨着你爸往过排,都坐下吧。”
金举人一边是空出来的位置,一边是老四,他坐立难安:对方能捂着脸不?要是不能,谁看不出来啥关系呀?
都是家里人,老四就是把脸捂的再严实,那防的是外人,咱自己人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
好容易都坐下了,孩子到新环境,再加上在车上都叮嘱过了,不许闹。
于是,孩子安安静静的,吃糖的吃糖,玩玩具的玩玩具,并不闹腾。
小五低声抱怨:“请客不见主人?”啥意思?尊重人吗?
话音才落,门推开了,助理带着人进来了。
老先生西装革履,身板挺拔,脸上有皱纹,但还是棱角分明。
听到声响的人都朝门口看去,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长福跑过去仰着头看金正儒,然后扭头看他四叔:四叔在那里坐着呢?这是谁?
他蹭的一下跑回来,靠着他爸爸站着。
金举人面色复杂,跟老人对视!
金大官脑子都是懵的:这只能是自家妈嫁给自家爸之前,跟这少爷有点什么。可少爷出国,把自家妈扔下了!然后自家妈才嫁给自家爸,生了自己。
那这……这算是把他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抛弃了吗?算!应该就是这样。
是的!在坐的不知情的都是这么想的。
包间门关上了,老太太才说:“坐吧!”
金正儒看着这么一大圆桌的人,坐了过来。
四爷也把口罩摘了,露出他的脸。
金举人坐在这么两人之间,接受满桌人的打量。这真的是亲亲的祖孙三代,就是这么毫无道理的遗传下来了,相似度奇高。
哥几个隐晦的相互对视:奶奶是啥意思呢?
金大丁说:“举人,倒茶。”
金举人这才拿了茶壶,给这亲爹倒了茶!想了想,咱都这岁数了,别矫情了!别矫情的结果就是,他直接问:“您这么大岁数了,跑这么远的路?家里怕是不放心吧。”
先问问,为啥来的!就算是有好处,我得看这好处我能不能拿!非要找咱,那就是想认,这是要给自己塞好处!
有好处当然想要,但我得估量一下得失,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