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都在布局
在商界有这么一句话:
如果一个人没了良心,他会赚的更多。
将这句话套在特工这一行里,房名辉是非常非常赞同的——但他更高端些,因为他看上去非常的有良心。
也正是因为他看上去非常的有良心,29岁因缘际会而加入军统的他,没有其他人亮眼的学历,却依然如坐火箭一样,短短七年的时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特务,摇身一变,成为了行动处的少校。
以他的手腕、以他表现出来的人设,按理说裁员的大砍刀怎么也不应该砍在他的身上,可惜运气这玩意太玄乎了——他紧紧靠拢的那位长官,在张安平主导的大清算中,成为了张安平杀鸡儆猴的鸡之一,被枪毙以效敬尤。
房名辉跟那位长官的关系密切,本该在第一时间被踢出军统,可他的手段、人脉却很广,愣是在张安平主导的肃贪中安然脱身,嗯,这也有那位被枪毙的倒霉鬼,临死前将所有的责任自己扛下的缘由。
安然脱身的房名辉,认为自己只要再把握住一次机会,就能重新一跃而起,可命运却跟他开了个玩笑,戴春风坠机了,军统被算计继而不得不进行大裁员,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裁撤的房名辉,就这么进了裁撤名单,光荣的……失业了。
在军统七年的时间,房名辉跟着那位被毙掉的长官,捞的其实挺多的,但肃贪的时候,为了自保,那些吃下去的他几乎都吐了出来,原因为熬过这一茬后,他总有机会重头再来,可裁员的大砍刀落在身上后,房名辉的所有算盘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房名辉自认为出生入死的次数不少,他对军统的功劳天地可鉴,再加上因为肃贪而重新返贫,就这么被裁,他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
所以再三盘算后,他花言巧语的纠结了一帮人,干了一票大的——之所以让很多的人信任并愿意跟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所选择的目标正是张安平所厌恶的“饕餮们”。
可惜再精巧的布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空谈。
390万美元的勒索款变成了39万美元,有的参与者能接受现实,但有的人,如房名辉,却根本无法接受现实。
精于算计的他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他还敢继续勒索饕餮们,已经露出了足够多破绽的他,在保密局的铁拳下,绝对不可能逍遥。
哪怕他有伍立伟这层障眼法——伍立伟带回来的消息已经证明保密局确定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时间越长,伍立伟这层障眼法的功效就越弱。
他没有机会再策划一次类似的行动了,可分到自己手里的钱才几十万降成区区两万美元,哪怕这笔钱依然是笔天文数字,可房名辉不甘心!
明明他能拥有更多的!
那么,如何才能“止损”呢?
【如果一个人没了良心,他会赚的更多!】
这句话,再一次浮现在房名辉的脑海后,他决定……卖了自己的良心。
……
房名辉正在向伍立伟通报他跟南京方面密谈的结果:
“毛仁凤的人会在合川县县城外的草街子码头跟我们交易,先钱后人。”
“到时候你带着岑痷衍在船上等消息,我会用镜子反光做信号,反光三次,就代表钱到手,到时候你就划船过来,把他交给毛仁凤的人。”
见不得光的勾当,通常是一手交钱一手缴获的钱货两讫模式,但这不适合用在房名辉他们的身上,毕竟房名辉手上还有人质在手,而且跟保密局做交易,本身就是处于劣势——房名辉正是用这个理由,迫使毛仁凤那边先给钱。
事实上,跟他交易的是郑耀先的人,只不过因为出面的是毛仁凤的在重庆的心腹,故而房名辉并不清楚。
伍立伟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这个安排反而很符合伍立伟的早已暗下的决定,就如张安平所猜测的那样,讲义气的伍立伟,根本就不愿意给张安平再带去麻烦——但这个绑匪集团,有太多人是被他伍立伟邀请加入进来的,故而伍立伟也不愿意让这些信任自己的人遭受损失。
所以,他从答应房名辉后,就做出了决定:
交人的时候,他会亲手杀了岑痷衍以报张安平对他的恩德。
“老伍,人给他们后,你就顺着嘉陵江往武胜转移,我们在武胜的沿口码头的鱼市汇合。”
“嗯。”
交代完伍立伟后,房名辉又开始对其他人进行安排。
房名辉的安排很符合他谨慎的性子,为避免保密局中有人使坏,钱到手后会在第一时间转移出去,同时,还准备了一支九人的精干武装小队以应对不测,而他们则会在交易完成后同时撤往武胜的沿口码头。
不管是交易的草街子码头,还是他们撤离的终点汇合点沿口码头,都是国民政府力量控制薄弱、由袍哥会势力掌握的黑市,这两地方的特殊属性决定了保密局不可能秘密的屯驻大量的人手。
如此安排,参会众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各位兄弟,目前我们手上一共有41万美元,这笔钱到手后,会是44万美元——撤离至沿口码头以后,我们会按照之前约定的数额进行分配。”
房名辉说到这,神色暗淡下来,叹息道:“是我无能,辜负了大家的信任,390万美元变成了区区44万,实在是愧对大家信任——各位兄弟,还请见谅!”
房名辉态度诚恳的鞠躬道歉。
参会众人忙起身闪避,同时出言安慰:
“房老大,这件事不怪你,怪就怪地下党乘火打劫!”
“房队长,之前是兄弟我听信谗言,您现在如此,实在是折煞于某啊!”
“老房,此事是你我共同决定,而且现实的情况也是容不得我们继续耽搁。”
众人纷纷出言,房名辉似是被众人的话语所劝慰,脸上的愧意散去,他诚恳道:
“各位兄弟,待我们完全撤离后,房某定当向各位一一敬酒赔不是,现在,还请各位兄弟团结一心,将这最后一笔钱悉数拿到!”
之前他们不敢贸然撤离,是因为失去了打好的窝的庇护后,容易在撤离过程中出问题。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
警察总署和毛仁凤都为他们提供了撤离的路径,这两条路径他们自然不会用,为山九仞,就怕的是功亏一篑。
万一对方有祸心,这两条撤离的路径就会要命、
不管警察总署或者毛仁凤有没有坏心,这两条撤离路径的存在,都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如果对方没有坏心,他们自然不担心撤离时候出幺蛾子,而如果对方有坏心,那么,自然会将力量聚集在在这两条路径之上,他们撤离起来,自然就更容易了。
房名辉的这一番安排,老道的前特务们,是真的挑不出刺来。
众人纷纷告辞后,屋子里便剩下了房名辉一人,一阵微风吹入屋内,房名辉恍惚间换了个人似的,他用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语:
各位兄弟,莫怪房某绝情,这钱,一群人分的话,太少……太少了!!
……
房名辉这群绑匪,从一开始就知道一个道理:
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危险!
这也是张安平为什么敢十换一的缘由。
时间,真的不站在绑匪这边,拖得越久,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岑跟地下党的同志,既然能用70多个小时的时间查到绑匪们的落脚点,那么,在重新多出了上百个小时后,地下党坚实可靠的基层网络,能不能查出绑匪们窝藏人质的地方呢?
答案是:
能!
其实,早在17个小时前,地下党那边就圈定了可疑区域——位于城口县北屏乡的亢谷村。
这个村子仅有20余户人家,并且位于峡谷的深处,平日里根本就无人注意,地下党暗访的时候,注意到一名同志前往这个村子后失联,便对这里上了心,安排了采药人去远观,终于确定这个村子被人控制。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地下党这边果断的中止了探查,并将消息上报,最终传到了张安平这里,张安平笃定绑匪将人藏在了这里。
城口县跟璧山县可谓是南辕北辙,且城口县本身就是重庆最偏远、最封闭的县城之一,从布局的角度来说,完全满足藏匿人质的所有条件。
说起来也搞笑,绑匪最初藏匿的七塘村是地下党找出来的,藏人质的亢谷村,竟然也是地下党找出来的——重庆明明是国民政府的陪都来着。
由此可见,国民政府对基层的控制力弱到了何种程度!
张安平这一次要秘密去合川,便以此作为借口,为此,他专门演了一出戏。
保密局重庆局本部,医疗室。
张安平拿着厚厚的一叠档案,正在见之前遭到了刑讯逼供的地下党党员陈树根。
张安平一脸玩味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陈树根,含笑说道:“我以为陈树根是化名,没想到竟然是你的真名字——”
陈树根沉默不语。
“是不是觉得不说话就能死撑到底了?”张安平笑着说:“或者说,你以为你很快就能高呼着‘共产党万岁’舍身赴义吗?”
“不——我觉得对付你们这种顽固的地下党,简单的消灭肉身,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
大反派张安平高高在上,像是在俯视蝼蚁。
他接着说:
“我要做一个试点,一个让地下党改邪归正的试点,陈树根,我希望你能在这个试点中坚持下去——让我看一看地下党到底能坚持多少年!”
嗯,张安平手上有一份详细的策划书,他亲自起草的,代号“诛心”。
这份策划书的大概内容是:
以重庆看守所(渣滓洞)为试点,对里面关押的地下党进行一项长期的“心理教育”,从中寻找地下党信仰的漏洞,并对冥顽不灵的地下党进行洗脑和再教育。
策划书上,张安平表示会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计划。
当然,这是一个很不起眼、极不起眼、非常非常不起眼的举动,甚至传到毛仁凤、郑耀全耳中的话,都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
可这,却是张安平接下来布局的重要一环!
陈树根并不清楚张安平的打算,他看到的只有一个特务的迷之自信,已经没必要遮掩身份的他,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那我就拭目以待!”
张安平微笑:“希望多年以后,你还能像现在一样的……嘴硬。”
这时候郑翊敲门进来:
“区座,林楠笙来了。”
“让他进来。”
林楠笙随后进来,目光毫无波澜的从包成粽子似的陈树根身上掠过后,在张安平耳边低语起来。
声音很低,但因为郑翊离的比较近,还是隐隐听到了几个字:
“地下党……影子……城口……”
郑翊很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林楠笙低语的汇报结束后,张安平脸上出现了笑意,他示意林楠笙道:
“楠笙,去问一问大夫,他多久能入狱——郑翊,你亲自安排他去重庆看守所,这份策划书带过去给武福辉,让他照着办,我会批一笔特别经费给他。”
两人应是。
林楠笙离开后,张安平起身走到医务室门口,示意郑翊过来:
“刚刚传来消息,人质疑似关押在城口县北屏乡的亢谷村——你去调特别行动队,让他们乔装后到城口县跟我汇合。”
张安平说话的时候,郑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消息是地下党那边传来的!
但她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念头遗忘,并且在张安平说完后,马上就道:
“您打算亲自过去?”
“嗯——总得给那边一点交代。”
郑翊品出了“那边”是谁后,不敢再劝,便道:“我跟您一起去?”
“让林楠笙跟我去就行了,我离开后,这边就没人坐镇了,交给你,我放心。”
郑翊犹豫了下:“要不,我再给您找个司机?”
张安平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郑翊见状不再多语。
……
沈最坐在桌前,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这是他学自张安平的习惯,习惯了之后,总觉得这么做,会有益于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此一阵后,他脑海中的一些迷雾,居然散尽了!
“要是……接下来还能收到消息,那就是跟我想的一样!”
或许是巧合,总之,他刚刚看清了迷雾,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进!”
“处座——”
心腹跨步进来,在沈最面前停下后,汇报道:
“刚刚又接到了神秘人的电话,他提供了一个地点。”
一抹冷然出现在沈最的脸上,随后就化成了厌恶。
沈最问:“哪里?”
“武胜县,沿口码头,鱼市,时间是明天早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手下离开后,沈最愤怒的一拳砸在了桌上,伴随着砰响声,沈最愤怒的低语:
“无耻的混蛋!”
他本该是出现在云雾山的,但行动处却收到了神秘人提供的信息——于是,沈最带着人来到了铜梁县,一番搜捕后,根据神秘人提供的信息,逮到了三个人。
他们是绑匪!
沈最不动声色,任凭这三人被营救——因为在这之前,神秘人又来电话了,告知会有人来营救,他才顺势布局,任凭三人被以军统前特工的身份给捞出去。
而就在刚刚,沈最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偏偏这个猜想马上就被证实了。
“无耻到这种程度,着实令人……憎恶!”
“既然你敢玩,那我就陪你玩!”
沈最目露冷冽,想借自己的手来清除分钱的兄弟,哼,我奉陪到底!
他起身离开了屋子,招来手下:
“命令一科二科全员集合!”
“从现在起,两人一组相互监督,有可疑行为者,立刻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