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6章 是不是也留不得了?
“你打算去哪儿?”他又问,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一种荒唐的执念,仿佛只要知道了目的地,便还能在某个时候,某个街角,与她重逢。
秦淮茹还是没回头,轻轻摇了摇头:“远一点……你找不着的地方。”
找不着的地方。她说得如此决然。
何雨柱那时没再说话,他站在门口,靠着那扇斑驳剥落的门板,盯着她的背影,那背影仿佛一下子就瘦了许多,像被风吹一吹就能散了似的。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却发现水缸是空的。
“那孩子怎么办?”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孩子归我。”她终于转过头来,那张脸不再是以往的柔弱可怜,而是平静得叫人心悸。她看了他很久,那眼神里没有怨恨,也没有眷恋,只有深深浅浅的疲惫,“跟着我,哪怕吃糠咽菜,也比在这儿有盼头。”
“在这儿没盼头吗?”何雨柱那时候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
秦淮茹没回答,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薄得像一张纸,随时会破。她牵起孩子,推开门,风一吹,棉门帘轻飘飘掀起,她人就那么消失在夜色里,像从未存在过。
何雨柱坐在炕头,慢慢把烟抽完,指间的尼古丁渍泛着淡黄。他盯着那道门,那扇曾无数次为她开合的门,如今冷冷清清,毫无生气。他忽然觉得,这屋子空了,不单是少了人,更像是屋顶破了个洞,风雪雨露从那洞里直灌进他心窝里,把他这点仅剩的温度也带走了。
“你走了也好。”他自语,声音低哑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你早就该走了。”
可心里呢?那颗心,却像被捏碎了,一点点渗出血来。疼,不明显,却绵长不绝,怎么也止不住。
隔壁的院灯熄了,脚步声也歇了。整个四合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这屋里还亮着灯,孤零零一盏,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斜。他盯着那影子看了好久,忽然想起秦淮茹头些年常唠叨的那句话:“你这人啊,心比石头还硬,嘴比刀还快,将来孤独一世也是你活该。”
她说得对。
他何雨柱,从年轻气盛到现在老来无依,嘴里硬,心里拧,日子过成这模样,也是活该。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眼皮酸得厉害,许久许久,才嘶哑着喉咙笑了一声,那笑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怨愤,也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空茫。
有人说,男人到了某个年纪,是不轻易掉眼泪的。他何雨柱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也不至于为个女人红眼圈。可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场,哭她的狠心,也哭自己的无能,更哭这天底下,再没一个叫秦淮茹的女人,会替他缝衣做饭,叨叨唠唠。
“柱子哥,你咋不拦着点儿?”白天里有人这么问他,带着看笑话的口气,“淮茹那是你媳妇,她能往哪儿跑?”
“谁拦得住?”他嗤笑一声,“心散了,腿就散了。”
心散了。这话说出来简单,嚼在嘴里却如砂砾,咯牙又难以下咽。他想起秦淮茹头些年头一次说要走的时候,那会儿她还没这么绝情,只是哭着说撑不下去,他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回来了。可这些年呢?这哄,一次次耗空了感情,耗空了耐心,到头来她连哭都懒得哭了,只剩一个背影,一声叹息。
“雨柱。”他仿佛又听见她唤他,那声音远得很,淡得很,像从梦里传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够,可手边只有冰冷的被褥,空荡荡的枕头。
“走吧。”他苦笑,眼角湿润,“走远点,别回头。”
院外的风更大了,吹得树枝啪啪作响,仿佛无声附和他这句话。他合上灯,钻进冰冷的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黑暗中,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她收拾东西的背影,孩子怯生生回头的眼神,那一幕幕像针扎似的,扎得他难受。
他忽然开始恨自己,恨当初为什么不多一句好话,为什么不多一次低头,为什么总把嘴硬当成面子,把倔强当成骨气,到最后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可悔又有什么用?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我也该走。”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不是跟她去,而是离开这院子,离开这满墙的回忆,离开这让人窒息的空气。
他闭上眼,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明天把屋里收拾收拾,能卖的卖,不能卖的扔了。那口破锅,留着也没用;那几件破衣裳,带不带都一样。钱不多,但凑一凑,也能换个地方,重新过日子。
“重新过日子……”他说完这四个字,心里忽然又空了。
这话在他心里已经转了成百上千遍,可每次转出来,都跟针扎似的,扎得人心口一窒。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明白,可他知道,有件事躲不过——邻里左舍,终归是要问的,终归是要说的。她带着孩子一走了之,这后头的嘴,不知要怎么议论他何雨柱。
“你说,她咋就能走得那么干脆?”他低声自语,语气里透着几分茫然,也几分自嘲,“前些年为那口饭、为那几尺布,咬牙跺脚熬过来了,这会儿怎么倒熬不住了?”
他知道答案,可他不肯往深处去琢磨。琢磨了,只觉更堵心。
这一屋子的冷清,让人喘不上气。他坐起身,把被褥拍了拍,灰扑扑的一片,好似也带着凉意。手下触着那床单角落的破洞时,他忽然有些发愁了——这屋子,是不是也留不得了?
她走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留着干嘛?做饭没人吃,衣裳破了也没人补。倒不是说他离不开谁,可真让日子这般一天一天耗下去,终归是要把人逼疯的。
他拎起那只空空的搪瓷缸子,瞅了半天,竟觉出几分陌生来。多少年了?这缸子边沿的磕痕还是秦淮茹碎念着“用东西不晓得轻点”时候留下的。她走了,这缸子留着也没意思。可真要扔,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