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醒来

第256章 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微_趣~暁-税′ /更.鑫′罪¨哙.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倦怠了。

怀礼辉身体终于停止了剧烈的抽搐,只剩下沉重得如同陷入沼泽深渊的呼吸。

他带着满面的泪痕彻底陷入了深沉的、耗尽所有精神力的昏迷睡眠。

紧绷的肌肉松驰下来,只是眉头依旧紧紧锁着那化不开的褶皱。

克劳迪娅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如同保护着幼崽的母兽纹丝不动。

首到确认他不会再惊醒崩溃,她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抽回几近麻木的手臂。

她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帮他加盖好,又用浸湿的温热毛巾,一点一点、无比轻柔地擦去他脸上那交错纵横、冷掉的泪痕和脖颈上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她己筋疲力尽。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她不敢坐到床上惊醒他,最终只和衣半躺在了房间内那张硬的硌人的、铺着洗得发白蓝色方格布套的单人沙发上。

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守护着宝藏睡去的猫儿,长长的金色睫毛终于沉重地垂下,带着泪痕和无法掩饰的浓重疲惫,陷入了浅眠。

窗外的天色由深沉的夜蓝渐渐染上灰白。

怀礼辉是被惊的。

刺骨的寒意穿透窗户缝隙,钻过被子,让他如同浸泡在冰河中般一个激灵。

宿醉后的头疼像有个小钻子在里面施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瞳孔聚焦的瞬间,昨晚那些零碎的、崩溃的画面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q~i_u?s*h¨u,b.a+n/g_.,m^e*

剧烈的羞耻、难以言喻的脆弱感瞬间攥住了他。

他几乎想立刻从眼前这个逼仄的房间里消失。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沙发上的身影。

清晨朦胧灰暗的光线里,克劳迪娅蜷缩在窄小的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纤瘦的身体只占了一点点地方,头微微歪着靠在硬邦邦的扶手上,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露出的另一半小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疲惫苍白,长长的睫毛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因寒冷而微微蹙着。

她身上只裹着自己那件羽绒服,像一只在寒夜里无处可去的小兽。

昨晚她那不顾一切、带着滚烫暖意的拥抱;她那带着哭腔一遍遍固执重复的“我在”“我在这里”的微弱安抚;

那用温热毛巾擦拭泪痕的轻柔触碰……那些他醉眼朦胧却又刻入神魂感知的碎片在记忆深处轰然炸开。

一股极其复杂、他从未感受过的汹涌情绪,狠狠地冲击着他那千疮百孔、被冰雪与硝烟铸造的心防壁垒。

那是一种糅杂着极度难堪、剧烈羞耻、深深刺痛……和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从未体验过的暖流交织成的惊涛骇浪。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成碎片。

怀礼辉怔怔地望着沙发上那蜷缩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黝黑的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沉沉的、无法言说的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动作轻巧得像一头巡夜的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迅速起身,穿好外套。·墈~书\君′ +冕^沸′阅!渎¢

他走到沙发边,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甚至堪称笨拙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将沉睡中的克劳迪娅横抱了起来。

女孩的体温透过衣裳传递到他的手臂,那份重量意外的轻。

她没有醒来,只是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如同幼鸟般的微弱嘤咛,本能地将脸埋进了他外套厚实的衣料里,像是在汲取温暖。

怀礼辉将她轻轻放到房间那张唯一的、刚才自己还躺着的单人床上,小心地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掖紧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看,几乎是逃一般地迅速离开了房间。

清晨的富锦小镇完全苏醒了。主干道上行人行色匆匆,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

油条的焦香、豆浆的醇厚热气从巷口几个早点摊飘出,混杂着煤炉燃烟和冰冷的空气味道。

怀礼辉穿着厚实的户外夹克,高大的身影走在覆着一层薄雪的人行道上,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寂,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

他走进一家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

“老板,要三份咸豆腐脑,两屉肉包子。打包。”

“好嘞!”老板麻溜地开始打包。

在等着的间隙,他掏出烟刚要点上,动作却微微一顿,忽然又加了句:“等等……再加一份甜的,放……多放点糖。”

他记得克劳迪娅似乎说过一次,家乡的早餐甜点很好吃。

拎着沉甸甸、散发着暖食热气的两个大塑料袋和一些袋装豆浆,怀礼辉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回到“平安旅社”略显昏暗的二楼走廊。

他先敲响了李宏的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和含混的嘟囔声,门开了条缝,露出李宏胡子拉碴、双眼通红、顶着一头

鸡窝乱发的脸,眼神还带着宿醉的迷茫和痛苦。

“……怀哥?早……”声音沙得厉害。

怀礼辉没说话,首接把其中一个装着豆腐脑和肉包子的袋子、加一杯豆浆塞到他手里,简短地说:“吃了。”

李宏迷迷糊糊地接了,嘟囔了句:“谢了哥……”便关上了门。

怀礼辉这才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掏出门卡打开了门。

房间里光线柔和了许多。床上的克劳迪娅似乎刚刚醒来,正坐在床边发愣,身上还裹着被子。

她的一头蓬松的金发睡得更加凌乱了,几缕调皮的呆毛翘着,碧蓝的眼眸里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一点点的慌乱。

看到怀礼辉推门进来,她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来,脸上残留的一丝朦胧睡意瞬间被一抹不自然红晕取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早餐袋子:“辉……辉哥……”

怀礼辉将那个标注着甜豆腐脑和肉包子的袋子放在靠窗的小桌子上,又将一杯热豆浆插好吸管递给克劳迪娅。

他微微移开视线,不去看女孩那双清澈的、似乎能映照出他内心深处狼狈的眼睛,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昨晚……谢谢。”

只有两个字。这是他此刻所能表达的极限。

这两个字背后蕴含的千言万语、被摧毁的坚强外壳、被强行温暖过又被羞耻感鞭笞的灵魂……全都死死地封存在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

克劳迪娅愣了一下。

随即,那抹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但那双碧蓝的眼睛却如同被点亮了般,瞬间迸发出惊喜无比的光彩。

像初春破开冻土绽放的第一朵小小野花。

她甚至忘了去接那杯豆浆,唇角难以抑制地高高扬起,用力点着头:“嗯!不用谢!辉哥你快吃早餐!都凉了!”

笑容明媚得仿佛能驱散这东北小城所有的寒冷阴霾!

她快乐地冲向还带着凉意的洗脸台开始洗漱收拾。

怀礼辉默默地坐在桌边,打开自己那份豆腐脑的盖子。

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上一瞬间闪过的神情。

他从未意识到,也未深究过。

就在这个寻常的、飘着廉价早餐热气和宿醉未散气息的、甚至有些逼仄破旧的小旅馆房间里,就在女孩那毫无保留、如阳光初绽的明媚笑容中,他那早己如同被炮弹反复犁过、又被寒冰深埋、破碎如同齑粉的灵魂深处,一道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裂痕竟悄无声息地,被某种温润的东西弥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丝缝隙。

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愈合”,微小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却被洗漱出来、坐在他对面小口啜饮甜豆腐脑、不时偷瞄他的克劳迪娅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并非是具体的神色或表情,而是他身上那种常年萦绕不散的、如同西伯利亚永冻层般冰冷的疏离和厚重的阴霾,在这一刻,被晨光和她注视下的早餐氛围无声地冲淡了极其淡薄的一点点。

这发现让她心底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和满足。

碧蓝的眼眸像盛满了整个春天清澈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