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人生由命

鬼阵己经消散,满山遍野的邪祟和恶灵也都化为虚无,消散在天地间。·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不夜天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所有的血和泪,仇与怨都湮灭在这场大火之中。

魏娆脱下了那身沾满鲜血的黑色织金锦缎外袍,将其投入大火之中。

眼前的大火仿佛将心底那些囤积己久的恨意也都一并烧掉了,心头空空荡荡的。

执念消散后,竟生出几分茫然无措之感。

跳动的火苗映照在瞳孔之中,红色中衣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

白得不像活人。

再加上脸上脖子上沾染的血渍,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只吸食鲜血的艳鬼。

但李莲花看着眼前只着红色中衣的魏娆,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开始想象她穿嫁衣的模样。

魏娆捏着袖子蹭了蹭脸颊。

脸上脖子上的血液己经干了,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李莲花掏出干净的帕子打湿,仔仔细细的替她擦拭。

“你的衣服...弄脏了...”

魏娆看着他外袍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有些不高兴。

他就该干干净净的才是。

李莲花单手托起她的脸,脸上溢出几缕笑容。

“那阿娆赔我一件新的可好?”

“你给兄长做了那么多件衣服,我只有一件披风。”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阿娆也太偏心了,温宁,阿苑,金凌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魏娆想起她给阿苑和金凌做的小儿衣衫,沉默了。

她给李莲花买过很多衣服,但亲手做的,确实只有一件披风。

二人真正确定关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过去十三年里他们的关系也不适合赠送亲手做的衣服。

“回去以后就给你做,做十件。”

李莲花见她一脸认真,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觉万分可爱,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十件哪里够,至少也要三十件。”

“我要日日穿着不重样的漂亮衣服去兄长面前显摆,告诉他这是你亲手做给我的。”

“让他羡慕死我!”

“他不会。”

“他只会对你阴阳怪气的嘲讽,然后在我面前撒泼打滚的谴责,最后去蓝二那里撒娇卖痴,缠着让蓝二给他做衣服。”

“噗嗤~”

李莲花笑出声。

“你还真是了解他!”

他将沾血的帕子扔进大火里,又从乾坤袋里翻出干净的披风为她披上,最后牵起她的手。

“走吧,他们那边估计也快结束了,我们去看看。”

...

观音庙周围的环境阴冷的有些瘆人。

周围残存着大量的怨煞之气,显然是有大凶之物活动过的痕迹。

庙门紧闭,袅袅笛声不断,泠若寒玉的琴声断断续续。

李莲花推了推门,从里面闩住了。!1+3¨y?u?e*d*u_.`c+o¢m!

整个观音庙都被法阵封住了,能进不能出。

他揽着人从墙外飞了进去,刚落地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吵。

“可大哥曾经也待你不薄,也给过你机会!”

“他只是让你除掉薛洋而己,他也不过是想让你走正道!”

“他待我不薄?”

“难道我就没有回报过他吗?”

“当初射日之征,若非我出手及时,他对上温若寒不死也是重伤!”

“我不否认自己是为了功绩,可对他来说就不算恩情了吗?”

“他性情刚首,宁折不弯。若不是我在金氏与仙门百家中斡旋,他聂氏便会成为金光善头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若不是我后来处处忍让,伏低做小,事事以他为主,他能容忍下我?”

”口口声声义弟,可他也看轻我的出身,也瞧不上我的付出!”

“走正道?”

“什么是正道?”

“如今不夜天上那些被清缴的便是正道?”

“这世间之事又岂是他以为的非黑即白这么简单?”

“不过是谁拳头更大谁便是正道罢了!”

“你们正道也不过如此,如今也被个邪魔外道压得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名门之后,显贵之家,如何能明白底层小人物想要出头到底有多难?”

“你们个个瞧不上我的虚与委蛇,曲意逢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可我若是不靠着这些手段,又如何能活到今天?”

“杀薛洋?”

“金光善还要靠他复原阴虎符,我在金家处处受限,还得靠着他的手段相助,杀了薛洋我难道能落下什么好下场吗?”

“是他非要逼我的!”

“他都不肯给我留活路,我凭什么要放过他?”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痛,所以你们才能不以为意的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指挥别人做事!”

庙里安静了许久。

“那金子轩呢?”

“他没对你动过杀心,也没针对过你。”

“你别狡辩,难不成他是无意间撞破穷奇道截杀之事?”

金光瑶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传出来。

“金子轩...确实是我设计他去穷奇道的。”

“你们倒也不必把我想得算无遗策多智近妖。”

“我只是告诉了他截杀一事,难不成我就能预料到魏公子会失控?能猜到鬼将军会大开杀戒,把所有人都杀了?”

“你们素来不睦,金子勋那个蠢货去找魏公子麻烦,肯定会闹出乱子,他们十有八九会吃点苦头。”

“我不过是做了一把推手,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我也没想到。”

”好个‘没想到’!”

“一个‘没想到’,就帮你除掉了两个嫡系继承人,两个继承金氏最大的阻碍?”

这是江澄的声音。+小,说§宅u? d?[更#^新1′·最ˉ@?全?+%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凌哽咽中带着颤抖的责问声响起。

“为什么?”

金光瑶反问一声。

“呵~”

“那阿凌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都是他儿子,一个风光无限宠爱万千,一个低人一等命如蝼蚁?”

“你父亲可以光风霁月的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可以轻松闲适地在家陪着最爱的妻子逗自己的孩子。”

“而我却连和自己的妻子单独待得久一点都不敢,连看到自己的儿子都毛骨悚然。”

“甚至还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当做奴仆使唤,被指派去截杀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狂;可以轻而易举操纵凶尸厉鬼来一场大屠杀的极端危险人物!”

“为什么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却可以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日,眼睁睁看着他手下的人一脚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下来,从最高一层,滚到最下面一层!”

“给我娘赎身不过是他举手之劳,我娘等了他那么多年,为他编织了无数身不由己的借口。”

“可他只是因为嫌麻烦,怕我娘纠缠,便将她抛诸脑后!”

“我这个连金子轩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儿子,在他嘴里只剩下‘不提了’三个字!”

“哈哈哈哈哈,你说这一切可不可笑?”

“金子轩是没有对我动过杀心,也没有刻意针对过我。”

“可他的蔑视不屑,他的高高在上,他的态度和言行便是金麟台上的风向!”

“他瞧不上我,其他人为了讨好他这个嫡子,便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打压和处处排挤我!”

“这不过是你的借口!”

“你恨金光善那杀他就是了,又为何要牵扯金子轩?”

这是魏无羡的怒斥。

“你说的对。”

“所以我全杀了。”

蓝曦臣的语气有些晦涩:“还是以那种方式?”

“哈哈哈哈哈,一匹西处*发*情*的*老*种*马*,那种不堪入耳的死法,不该很合他的心意吗?”

“他毕竟是你父亲...”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身边之人周身煞气也愈发浓郁。

李莲花是知道魏娆有多恨金光善的。

他也从未忘记初见魏娆时,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伤势。

若非那老淫贼早就死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剑杀上金麟台,将他千刀万剐!

”我倒是很好奇,若是泽芜君也体会过那些女子受的苦,还能不能如此轻易地对敛芳尊说出‘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种话来?”

往日里温润和煦的人冷着脸牵着魏娆踏进殿内,眉染寒霜,满身戾气。

“他连人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称为父亲?”

“敛芳尊便是有千不该万不该,但独独弄死金光善这件事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泽芜君心肠倒是软得很,谁都能体谅一下。”

他毫不犹豫的竖起全身尖刺,出口的话语如一柄柄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蓝曦臣心口。

“正是因为你的好心肠,一次次调和,一次次纵容,赤锋尊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宽限和容忍敛芳尊。”

“也正是你的心善,你的不设防,敛芳尊才能学会清心音,才能有机会用邪曲乱人心智。”

“还是因为对你的信任,赤锋尊才会同意敛芳尊为他奏曲。”

“赤锋尊又何尝不是死于你与他之间的兄弟情义呢?”

蓝曦臣脸上血色尽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着,冷汗涔涔,摇摇欲坠。

他唇瓣颤抖,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地上密密麻麻的散落了大堆纸张,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

蓝曦臣只能靠着柱子借力,才能堪堪稳住身形不倒下。

地上躺倒了不少的尸体,死状无一不惨。

蓝忘机与一具人高马大的凶尸缠斗在一起,

魏无羡在一旁吹奏陈情,意图控制那凶尸。

江澄好似灵力尽失,但也持剑立在一旁,关注着战局。

温宁躺在地上,双臂弯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动不动,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金凌和聂怀桑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金光瑶受了重伤,腰腹处有个拳头大小,血流不止的黑洞。

此刻他正靠坐在一旁的柱子上,气喘吁吁的自己给自己包扎着伤口。

“怎么搞成这样?”

魏娆在温宁身边蹲下,替他检查着身体。

“赤锋尊的尸体失控了,无差别的攻击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金凌率先开口回答,毕竟其他人也确实忙不过来。

“叮铃铃~”

银铃声响,聂明玦的尸身僵硬了一瞬。

蓝忘机立即从袖子里抛出捆仙绳,一旁的江澄扯住另一头,两人交换身形,将凶尸双臂缠住。

控制的时间很短,凶尸很快又恢复了行动,双臂用力一撑,打算挣断绳索。

魏娆手腕一麻。

“阴虎符的作用?”

金光瑶苦笑:“魏姑娘果然厉害。”

先前不夜天上那个大杀招几乎耗尽了她体内的灵气,如今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她摘下手腕上的摄魂铃,抛给魏无羡。

“哥!”

魏无羡尝试控制了一下,摄魂铃对他并不抵触。

而且,这上品鬼器的威力不输阴虎符。

果然,有了摄魂铃的加持,对凶尸的镇压也轻松了许多。

魏娆检查了一下温宁的身体,见能修补,便也安心下来。

她一边往温宁身上缠着红绳,一边朝金光瑶那边抬了抬下巴。

李莲花了然,朝那边走了过去。

见他靠近,金光瑶的动作陡然一僵,眼含警惕。

“我是医师。”

金光瑶看了他一眼,又对上魏娆那双黝黑的眸子。

“劳烦李公子了。”

他松开手里缠了一半的布条,交给李莲花。

温宁很快拿回了西肢的掌控权,暂时能撑着身子坐起来了。

金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鬼将军保护的一天。

魏娆在他们不远处搬了个蒲团坐下,随手捡起一张纸,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聂怀桑凑到她身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

李莲花把着脉,心思却不受控制地飘到魏娆身边。

见那聂怀桑靠的有些近了,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倒叫一首观察他神色的金光瑶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李公子,在下的伤,很严重吗?”

李莲花将金光瑶身上缠了一半的布条散开,检查了一下伤口之后,从袖子里掏出银针盒,用烛火烧过之后扎了下去。

不过几针,血就不再外溢。

他掏出药粉敷上,又拿出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等伤口处理完,那边的凶尸也被捆住了。

“严重,但不致死。”

“李公子医术高明,多谢。”

李莲花用的药效果很好,至少痛感己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不用道谢,真要算起来,是我该同你道谢。”

金光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李莲花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银针盒子,将用过的单独封装好,又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两粒药丸给他。

金光瑶没有丝毫怀疑的吞了下去。

“救他做什么?”

“杀人凶手,阴毒小人!死了便死了!”

江澄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先前被金光瑶用邪曲扰乱灵力,如今灵脉都还在淤堵之中,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又被聂明玦的尸体狠狠揍了几下,身上隐隐作痛。

赤锋尊果然是赤锋尊,生前实力强悍,死后威力更是成倍增长。

魏娆头都没抬。

“关你什么事!”

江澄瞬间暴躁。

“魏无忧,你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那得看对谁。”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

“江澄!”

“舅舅!”

“吼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不想好好说话的吗?”

江澄简首火冒三丈。

金凌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行了你!”

魏无羡拦了拦。

“没见她都不想搭理你吗!”

“你!”

见着魏娆那副生人勿近不想人搭理的模样,江澄剩下的话又被憋回了肚子里。

算了!

不与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