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的第十年黄帝与花卷
23. 谁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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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青原小心翼翼起身的动静，将常雪融吵醒了。
她右边脸颊有几道被压出来的印子，眼睛红彤彤的，看到清醒着的钟青原，她眼睛瞬间就睁大了，连忙要伸手试他额头的温度。
不料，睡觉时一直垫在头下，现在两只胳膊里边都像被千千万万根刺扎了一样，那些点在皮下不断跳跃，让她丧失了麻之外的所有感觉。
她用了两下力气，偏偏除了麻，又感觉不到其他，胳膊像是别人的，安到她肩膀上一样，她努力伸出去胳膊，差点儿杵到钟青原脸上。
于是，她将手方放下，把头凑到钟青原面前。
钟青原下意识往后躲，她说道：“别动，我看看你还烧不烧了？”
“那你凑过来干什么？”
“没看见我手麻，用不了吗？我用头试，也是一样的。”
钟青原垂下眼帘沉默下来，任由阴影罩上他的头颅。
他先是感觉有稍凉皮肉贴到额头，又有温热呼吸落到下巴，痒得很，于是他往后梗了下脖子，常雪融就更靠前一些。
他退无可退，后脑勺抵着床头再也不能动弹。
呼吸间闻见极淡的香气，觉得非常熟悉，他又吸了两口气，脑海中就浮现哥哥痊愈前，他在侯府佛堂抄经时的画面。
常雪融第一次给他温暖拥抱的那个夜晚，那时闻到的香气与现在一模一样，他瞬间安心下来。
抬起眼皮，就看到嫂嫂因为缺水而干燥起皮的嘴唇，唇缝间有一条被唾液泡到发白的白线。
虽然病中精神不济，但他知道嫂嫂一直就在身旁。
想到嫂嫂日夜操劳，照顾自己这么长时间，他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窃喜。
终于有人一直陪伴他，在他主动开口以前。
不多时，常雪融就挪开了额头，开心地说道：“太好了，终于不再起烧了。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她的胳膊应该有了知觉，说话间她两手甩了甩，然后手掌用力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她便伸手触上他的额头，不放心地又试了试他的温度。
感觉到他的体温果然不像之前一样热烫，她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钟青原还不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只摇了摇头。
看他仍不愿与自己交谈，常雪融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很快重振精神，说道：“那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看着她快步走了出去，钟青原咽下嘴边的话，目光随着她的身形游走，到再看不见时，他才小声道：“嫂嫂再见。”
……
渺音山原先不叫渺音山，叫观音山。
观音山是一座群山，绵延群山巍峨，主峰却极为险峻，远远望去，像观音手中玉净瓶伸出一笔直柳枝，故而得名。
后来，前朝皇帝在主峰修建一座寺庙，提笔“渺音寺”。
这渺音二字，再贴切不过。
渺音寺建于观音山奇险主峰之上，时常能看到寺庙在朵朵白云间穿梭，仿若九天之外。
夜晚就更精妙。
在寺中照顾高烧不退的钟青原时，常雪融有时夜半推门出去，一抬眼皮便能看到星星闪烁，切实观赏到前人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景象。
山林寂静之时，钟声回荡山谷间，弱渺音韵中，闭上眼睛，天地只我一人的寂寥感受顺势便席卷全身，令闻者落泪，感慨万千。
虽然这座山头灵验次数不多，但香客们认为到渺音寺上香能看出自己的诚心，没有灵验只是因为时候未到，是以此处香火极盛。
有香客慨叹，渺音寺下渺音山，不渡凡人渡神仙。
香客们一传十、十传百，渺音寺、渺音山的名号便渐渐传了开来。
前朝，掌管这一带事务的父母官便将县志上的观音山改成渺音山。
作为佛子，钟青原极为繁忙，素日里无法下得莲花台，更不要说从正殿脱身。
以往，常雪融都是随着众多香客在殿外，远远看几眼钟青原，见他安好，就放下心来，将带的东西拿给平安，让平安转交给钟青原。
忙的时候，她就直接离开了。
不忙的时候，她会在庙中闲逛，大自然鬼斧神工，加上工匠巧手，渺音寺有几处观景点举世无双，山岚云海、风雨变幻尽在眼前，见之便心胸开阔，觉自己如尘世砂砾，又觉自己是人生主宰。
见己大，又见己小，了悟己身。
……
钟青原也会觉得奇怪，香客如云，他却每次都能发现常雪融。
他有时不经意间，会与她目光对视片刻，常雪融冲他挥手微笑，他面上神情都不变一下，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常雪融刚开始还有些沮丧，后来想开了。
钟青原才多大，因为替自己说情被赶到了这里，心里不定多憋屈，她现在这个年纪都看不开，更别说钟青原了。
她得理解钟青原。
她像钟青原这么大的时候，一不顺心，她就想换对父母的。
他见自己如仇人，才是正常的。
于是，她只当钟青原是个摆件，刻意忽视他的反应，她依然我行我素，尽心尽力当好嫂嫂。
杏云看着她热脸贴冷屁股几十回，心中不免想道“小姐有这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难不成她现在琢磨的那什么风土的书，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怀着这样的疑问，杏云每次从寺庙回到守墓的小院，都像吃饱喝足浑身劲儿没处使的牛一样，磨墨递纸、端茶倒水，殷勤得常雪融害怕。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月初一常雪融又和杏云去爬山探亲。
如今，爬山对她们两人来说，绝非难事，反而变成出游散心的行程，她们出行前会先带上想吃的零嘴，半山腰歇息吃东西，补充体力后再一口气登顶。
这次一爬到山顶，大口喘气的常雪融就看见寺庙门口站着的钟青原。
他脸色比病中好了很多，神色淡然站在那里，由身边香客一一向他鞠躬辞行，他点头致意，道一声施主慢走。
常雪融见他的目光看过来了，连忙挥手笑了起来，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钟青原也笑了起来。
从离开京城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她瞬间就有些呆住了。
她前几日还去钟青毓墓前念叨说：“也不知道原原这么小一个孩子，哪儿来这么大气性？他回渺音寺这事儿，我也很冤枉，又不是我非要拉他回来的。但是，也确实因我而起。难不成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他身体抽条，面容长开，褪去稚气后，这一笑便有了两分钟青毓的影子。
见她呆在原地不动，钟青原想了想，主动上前去，笑容在行走间逐渐淡去，走到常雪融面前时，他看着她，低声唤了声嫂嫂。
钟青毓的面容随着那抹消散的笑意一并消失，常雪融凝神去看面前这张脸，是终于不再跟她赌气的钟青原，常雪融便又笑弯了眼睛，说道：“原原，我来看你了。”
“嗯。”钟青原抬腿往寺庙中走，他出来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正殿门前的香客已经排起了队。
快要踏进正殿时，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常雪融，常雪融笑着冲他点点头，说道：“去吧，我就在外边。”
世俗中人有太多欲望，也有太多愿望。
钟青原终于耳旁清净时，向外边看去，搜寻一圈，常雪融已经像以往一样，不见了踪影。
他抿抿唇，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胃口不太好，他不想吃饭，便回到屋子里想要歇息一会儿。
进屋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异样，到床边的时候，先看到了一双绣鞋，他疑惑了会儿，朝床上看去，就见常雪融正躺在床上睡觉。
同那年要出门闹元宵一样。
他焦躁不安的时候，她酣睡在梦乡中。
钟青原在床边坐下，将那双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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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夹在自己的两脚之间，发现那双鞋比自己的鞋子大一些，他有些好奇，究竟嫂嫂与自己谁的脚大一些，于是他脱了自己的僧鞋，将脚伸到那双绣鞋里边。
嫂嫂的脚更大一些，不过明年就不一定了。
他换回自己的鞋子，无聊地踢绣鞋上的珠穗。
这是常雪融从京中带来的绣鞋，穿的次数多了，磨损比较严重，珠穗本就有些摇摇欲坠，在钟青原踢了几脚之后，左边绣鞋的珠穗便不堪折磨掉落了下来。
钟青原生出了做坏事的心虚，刚要俯身去捡，就听见常雪融的声音响起，“原原，你在干什么？”
他立马吓了一跳，立马攥紧那根珠穗起身，结巴道：“没，没什么？”
为了打消常雪融的疑惑，他先发制人，问道：“嫂嫂怎么在我屋里？”
“我昨晚没睡好，瞌睡了就过来躺一会儿。”
“你下次给我说一声吧。”
干巴巴的语气，这是嫌弃自己占了他的床。
常雪融心里想着，“以往在王府里，你还天天睡我床呢，我就睡一会儿你的床，你就不愿意了？哎，孩子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感觉有点儿失落怎么回事？”
她拼命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再躺你的床了。”
“不……”
“诶？我的鞋，那条珠穗掉哪儿了？”常雪融一边穿鞋一边发出疑问。
钟青原觉得手心发烫，忙起身道：“嫂嫂是不是要走？”
常雪融在床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于是抬头道：“好，好，好，我这就走了。”
见嫂嫂误会自己在赶她走，钟青原连忙道：“我没有赶你走。”
“我知道。不过，我得走了。我这次给你带了双新鞋子，就放在床头，你回头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再改。”
看着常雪融打开房门出去，钟青原忍住了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
自从钟青原病好后，常雪融常雪融发现他变化很大，大到奇怪。
梗着脖子，两年对她爱答不理的小孩儿，好似从一条歧路又走到了另一条歧路。
那天他清醒过来时，常雪融只顾高兴和下山，没注意他的状态。
他病好后再去看他，常雪融感觉他态度有所软化。
再后来时，常雪融就感觉明显不一样了。
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可是只要看见她，他眼睛就带了笑，其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常雪融就是能看出来。
这样几次后，她觉得当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钟青原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罪魁祸首，反而是与他一样的可怜人，所以不再敌视她。
于是，她每回从寺庙回去，都要到钟青毓墓前念叨：“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原原跟花卷一样。
谁陪伴他，他就喜欢谁。
这孩子终于看出来我是个好人了，也是不容易啊，想我这两年来，脸皮都练厚了。
原原今天还给我夹菜吃，这孩子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你之前交代我，要我帮你多照顾他，我还觉得是负担。现在也觉得有点儿负担，不过，你放心吧，我常雪融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我会照顾好原原和侯府的。
不过，我现在可没能力照顾侯府，这不怨我，都是你娘不给我机会。
哎，前途坎坷啊，希望你多保佑。”
说完话，常雪融将去年自学酿的梨花酒倒在墓前，说道：“尝尝怎么样，你慢慢喝，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日子悠闲起来后，便有些得意忘形，上天看不过眼，于是降下小小惩罚。
上吐下泻，头昏脑涨的时候，常雪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可惜她那一百坛梨花酿了。
她满心寄以厚望，指望名垂青史的又一实践，再次失败了。
她右边脸颊有几道被压出来的印子，眼睛红彤彤的，看到清醒着的钟青原，她眼睛瞬间就睁大了，连忙要伸手试他额头的温度。
不料，睡觉时一直垫在头下，现在两只胳膊里边都像被千千万万根刺扎了一样，那些点在皮下不断跳跃，让她丧失了麻之外的所有感觉。
她用了两下力气，偏偏除了麻，又感觉不到其他，胳膊像是别人的，安到她肩膀上一样，她努力伸出去胳膊，差点儿杵到钟青原脸上。
于是，她将手方放下，把头凑到钟青原面前。
钟青原下意识往后躲，她说道：“别动，我看看你还烧不烧了？”
“那你凑过来干什么？”
“没看见我手麻，用不了吗？我用头试，也是一样的。”
钟青原垂下眼帘沉默下来，任由阴影罩上他的头颅。
他先是感觉有稍凉皮肉贴到额头，又有温热呼吸落到下巴，痒得很，于是他往后梗了下脖子，常雪融就更靠前一些。
他退无可退，后脑勺抵着床头再也不能动弹。
呼吸间闻见极淡的香气，觉得非常熟悉，他又吸了两口气，脑海中就浮现哥哥痊愈前，他在侯府佛堂抄经时的画面。
常雪融第一次给他温暖拥抱的那个夜晚，那时闻到的香气与现在一模一样，他瞬间安心下来。
抬起眼皮，就看到嫂嫂因为缺水而干燥起皮的嘴唇，唇缝间有一条被唾液泡到发白的白线。
虽然病中精神不济，但他知道嫂嫂一直就在身旁。
想到嫂嫂日夜操劳，照顾自己这么长时间，他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窃喜。
终于有人一直陪伴他，在他主动开口以前。
不多时，常雪融就挪开了额头，开心地说道：“太好了，终于不再起烧了。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她的胳膊应该有了知觉，说话间她两手甩了甩，然后手掌用力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她便伸手触上他的额头，不放心地又试了试他的温度。
感觉到他的体温果然不像之前一样热烫，她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钟青原还不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只摇了摇头。
看他仍不愿与自己交谈，常雪融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很快重振精神，说道：“那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看着她快步走了出去，钟青原咽下嘴边的话，目光随着她的身形游走，到再看不见时，他才小声道：“嫂嫂再见。”
……
渺音山原先不叫渺音山，叫观音山。
观音山是一座群山，绵延群山巍峨，主峰却极为险峻，远远望去，像观音手中玉净瓶伸出一笔直柳枝，故而得名。
后来，前朝皇帝在主峰修建一座寺庙，提笔“渺音寺”。
这渺音二字，再贴切不过。
渺音寺建于观音山奇险主峰之上，时常能看到寺庙在朵朵白云间穿梭，仿若九天之外。
夜晚就更精妙。
在寺中照顾高烧不退的钟青原时，常雪融有时夜半推门出去，一抬眼皮便能看到星星闪烁，切实观赏到前人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景象。
山林寂静之时，钟声回荡山谷间，弱渺音韵中，闭上眼睛，天地只我一人的寂寥感受顺势便席卷全身，令闻者落泪，感慨万千。
虽然这座山头灵验次数不多，但香客们认为到渺音寺上香能看出自己的诚心，没有灵验只是因为时候未到，是以此处香火极盛。
有香客慨叹，渺音寺下渺音山，不渡凡人渡神仙。
香客们一传十、十传百，渺音寺、渺音山的名号便渐渐传了开来。
前朝，掌管这一带事务的父母官便将县志上的观音山改成渺音山。
作为佛子，钟青原极为繁忙，素日里无法下得莲花台，更不要说从正殿脱身。
以往，常雪融都是随着众多香客在殿外，远远看几眼钟青原，见他安好，就放下心来，将带的东西拿给平安，让平安转交给钟青原。
忙的时候，她就直接离开了。
不忙的时候，她会在庙中闲逛，大自然鬼斧神工，加上工匠巧手，渺音寺有几处观景点举世无双，山岚云海、风雨变幻尽在眼前，见之便心胸开阔，觉自己如尘世砂砾，又觉自己是人生主宰。
见己大，又见己小，了悟己身。
……
钟青原也会觉得奇怪，香客如云，他却每次都能发现常雪融。
他有时不经意间，会与她目光对视片刻，常雪融冲他挥手微笑，他面上神情都不变一下，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常雪融刚开始还有些沮丧，后来想开了。
钟青原才多大，因为替自己说情被赶到了这里，心里不定多憋屈，她现在这个年纪都看不开，更别说钟青原了。
她得理解钟青原。
她像钟青原这么大的时候，一不顺心，她就想换对父母的。
他见自己如仇人，才是正常的。
于是，她只当钟青原是个摆件，刻意忽视他的反应，她依然我行我素，尽心尽力当好嫂嫂。
杏云看着她热脸贴冷屁股几十回，心中不免想道“小姐有这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难不成她现在琢磨的那什么风土的书，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怀着这样的疑问，杏云每次从寺庙回到守墓的小院，都像吃饱喝足浑身劲儿没处使的牛一样，磨墨递纸、端茶倒水，殷勤得常雪融害怕。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月初一常雪融又和杏云去爬山探亲。
如今，爬山对她们两人来说，绝非难事，反而变成出游散心的行程，她们出行前会先带上想吃的零嘴，半山腰歇息吃东西，补充体力后再一口气登顶。
这次一爬到山顶，大口喘气的常雪融就看见寺庙门口站着的钟青原。
他脸色比病中好了很多，神色淡然站在那里，由身边香客一一向他鞠躬辞行，他点头致意，道一声施主慢走。
常雪融见他的目光看过来了，连忙挥手笑了起来，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钟青原也笑了起来。
从离开京城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她瞬间就有些呆住了。
她前几日还去钟青毓墓前念叨说：“也不知道原原这么小一个孩子，哪儿来这么大气性？他回渺音寺这事儿，我也很冤枉，又不是我非要拉他回来的。但是，也确实因我而起。难不成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他身体抽条，面容长开，褪去稚气后，这一笑便有了两分钟青毓的影子。
见她呆在原地不动，钟青原想了想，主动上前去，笑容在行走间逐渐淡去，走到常雪融面前时，他看着她，低声唤了声嫂嫂。
钟青毓的面容随着那抹消散的笑意一并消失，常雪融凝神去看面前这张脸，是终于不再跟她赌气的钟青原，常雪融便又笑弯了眼睛，说道：“原原，我来看你了。”
“嗯。”钟青原抬腿往寺庙中走，他出来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正殿门前的香客已经排起了队。
快要踏进正殿时，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常雪融，常雪融笑着冲他点点头，说道：“去吧，我就在外边。”
世俗中人有太多欲望，也有太多愿望。
钟青原终于耳旁清净时，向外边看去，搜寻一圈，常雪融已经像以往一样，不见了踪影。
他抿抿唇，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胃口不太好，他不想吃饭，便回到屋子里想要歇息一会儿。
进屋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异样，到床边的时候，先看到了一双绣鞋，他疑惑了会儿，朝床上看去，就见常雪融正躺在床上睡觉。
同那年要出门闹元宵一样。
他焦躁不安的时候，她酣睡在梦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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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的脚更大一些，不过明年就不一定了。
他换回自己的鞋子，无聊地踢绣鞋上的珠穗。
这是常雪融从京中带来的绣鞋，穿的次数多了，磨损比较严重，珠穗本就有些摇摇欲坠，在钟青原踢了几脚之后，左边绣鞋的珠穗便不堪折磨掉落了下来。
钟青原生出了做坏事的心虚，刚要俯身去捡，就听见常雪融的声音响起，“原原，你在干什么？”
他立马吓了一跳，立马攥紧那根珠穗起身，结巴道：“没，没什么？”
为了打消常雪融的疑惑，他先发制人，问道：“嫂嫂怎么在我屋里？”
“我昨晚没睡好，瞌睡了就过来躺一会儿。”
“你下次给我说一声吧。”
干巴巴的语气，这是嫌弃自己占了他的床。
常雪融心里想着，“以往在王府里，你还天天睡我床呢，我就睡一会儿你的床，你就不愿意了？哎，孩子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感觉有点儿失落怎么回事？”
她拼命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再躺你的床了。”
“不……”
“诶？我的鞋，那条珠穗掉哪儿了？”常雪融一边穿鞋一边发出疑问。
钟青原觉得手心发烫，忙起身道：“嫂嫂是不是要走？”
常雪融在床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于是抬头道：“好，好，好，我这就走了。”
见嫂嫂误会自己在赶她走，钟青原连忙道：“我没有赶你走。”
“我知道。不过，我得走了。我这次给你带了双新鞋子，就放在床头，你回头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再改。”
看着常雪融打开房门出去，钟青原忍住了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
自从钟青原病好后，常雪融常雪融发现他变化很大，大到奇怪。
梗着脖子，两年对她爱答不理的小孩儿，好似从一条歧路又走到了另一条歧路。
那天他清醒过来时，常雪融只顾高兴和下山，没注意他的状态。
他病好后再去看他，常雪融感觉他态度有所软化。
再后来时，常雪融就感觉明显不一样了。
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可是只要看见她，他眼睛就带了笑，其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常雪融就是能看出来。
这样几次后，她觉得当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钟青原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罪魁祸首，反而是与他一样的可怜人，所以不再敌视她。
于是，她每回从寺庙回去，都要到钟青毓墓前念叨：“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原原跟花卷一样。
谁陪伴他，他就喜欢谁。
这孩子终于看出来我是个好人了，也是不容易啊，想我这两年来，脸皮都练厚了。
原原今天还给我夹菜吃，这孩子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你之前交代我，要我帮你多照顾他，我还觉得是负担。现在也觉得有点儿负担，不过，你放心吧，我常雪融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我会照顾好原原和侯府的。
不过，我现在可没能力照顾侯府，这不怨我，都是你娘不给我机会。
哎，前途坎坷啊，希望你多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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