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故人3

苏荷回到正厅时,柳氏正给在座的贵妇们赠送布料。


见苏荷出现,她忙迎上来:“少卿夫人这是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苏荷随口回:“许是饮了酒水,有些头晕,故出去透透气。”


“现下可好些了?”


“多谢杜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柳氏舒了口气,端来一副托盘,盘中放着锦缎:“老夫人说须得给女眷们每人赠一匹布料,我见你不在,便给你留了一匹。”


随即压低声音:“特意给你留的蜀锦,眼下这布料紧俏得很,即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


苏荷故作惊喜,“那就多谢杜夫人了。”


柳氏趁热打铁:“少卿夫人莫要见外,记得下次定要与少卿大人一道来做客,让我家老爷与大人交流交流。”


苏荷答:“杜夫人放心,有的是机会。”


柳氏道了声“多谢”,总算心满意足。


众贵妇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至未时三刻才散席。


杜家财大气粗,紧接着又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搭台唱戏。


苏荷的席位自然在戏台前排。


随着鼓乐声响起,伶人渐次上台,开嗓献唱。


台下宾客们在鼓掌喝彩,一时整个大殿热闹非凡。


苏荷也跟着众人鼓掌喝彩,但一双眼眸却在四下张望,想要趁机好好观察杜玉庭。


但张望了一圈,却并未看到杜玉庭的踪迹。


她记得他明明进了戏院的。


抬眸间,苏荷兀地透过戏台左侧幕帘的缝隙看到了杜玉庭的身影。


他好似正在发脾气,甩手打翻了茶盏,茶水洒了一地。


随即一名小厮伏身跪地,不停地磕头。


距离隔得太远,加之唱戏声的干扰,她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只见杜玉庭指了指地上的茶水,随即又见小厮俯下头颅,一口一口地舔着潮湿的地面。


台上戏曲已至精彩处,台下再次传来喝彩声。


戏曲名叫《大将军》,讲述了一名出身马奴的男子代主从军,最后建功立业成为大将军的故事。


眼下戏中的马奴已摆脱身份的桎梏,正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而现实中的奴仆却跪伏在地,舔舐着地上肮脏的茶水。


没人留意到幕帘背后的情景。


哪些为马奴喝彩之人并不会真正关心现实里奴仆的生死。


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诞滑稽,又是那样的药石无医。


喝彩声仍如翻滚的洪水,一阵盖过一阵。


幕帘后的杜玉庭似被惊动,气恼地伸手,一把拉上了幕帘的缝隙。


苏荷的视线“倏”的被阻。


她随即唤来春兰,低声吩咐:“去打听打听,给杜玉庭煮茶的小厮叫什么名字。”


春兰应“是”后转身离开。


不过两盏茶功夫,春兰回来禀报:“打听到了,给杜老爷煮茶的小厮名叫刘大宝,因刚刚犯了错,正被拖去挨棍杖呢。”


苏荷低声答:“我知道了。”


刘大宝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从杜家回来,已是暮色时分。


春华院里静悄悄的,显然谢无痕也没回来。


苏荷卸了妆发,刚饮完一盏茶,便见张秀花匆匆进屋:“小姐,阿四来了。”


她答:“快传。”


阿四如机灵的猴儿,三步并作两步入得屋来:“夫人,找到账册了。”说完从胸兜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那册子似被翻过无数次,页面都卷边了。


苏荷从扉页细细看下来,里面记录的并非是杜玉庭贩卖布料的账目,而是他与人合伙贩卖铁器的账目,从人名到时间再到所获银两,条条清晰明朗,可谓铁证如山。


怪不得杜玉庭要将这位账房杖杀,他怎能让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到旁人手里。


苏荷一页页翻下去。


翻到最后,她竟看到了周平的名字,也就是那位差点娶走她的尚书大人——也就是她的仇人周元泽的父亲。


而在“周平”名字的下方,还赫然出现另一个名字,谢谨。


谢谨,谢无痕的亲叔父,亦是城门郎。


铁器要进城,势必需要城门守卫的配合。


苏荷忆起敬茶那日那个平易近人且对谢无痕赞赏有加的中年男子,没想到,他也有着这样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


看完账目,她思量片刻,问阿四:“你可看过这本账册?”


阿四回:“看过,但有些字儿不认识。”


“就当自己没看过吧。”她说着合上账册。


阿四不解:“夫人的意思是……不能用这本账册扳倒杜玉庭?”


苏荷叹了口气,“没有苦主。”


“小人可以作为苦主,代爹爹状告杜玉庭。”


“你爹爹乃杜家家奴,你代你爹爹告状便是奴告主,非十恶之罪,奴告主,唯死路一条,再说了,”她指着账册上周平的名字,“这个人如今权倾朝野,即便不是奴告主,以他的权势,势必也会让你有命去告却没命回来。”


阿四心头发凉,一时没了主意,“少……少卿大人也没办法么?”


苏荷沉下脸,语气郑重:“阿四,你且记好了,我与你说过的话、吩咐你做过的事,断然不可让少卿大人知晓。”


阿四一顿,不明就理,却也不敢细问缘由,只得垂首应“是”。


末了仍忍不住问:“那……就这么放过杜玉庭了?”


“自然不能放过他,须得另想法子。”


“夫人可想到了法子,小人能做什么?”


苏荷思量片刻:“阿四可认得杜玉庭身边一个叫刘大宝的小厮?”


阿四转了转眼珠:“那日小人去杜家讨公道时,倒是听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大声唤着‘刘大宝’。”


她随即吩咐,“你个头小,不打眼,便帮我去查一查这个刘大宝的情况吧,譬如他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等。”


阿四眸中亮光一闪:“小人这就去打听。”说完如泥鳅一般转身出了屋。


屋内再次静下来。


张秀花提步上前,指着那本卷了边的账册问:“小姐要不要将这个交给姑爷?”


苏荷摇头,“先收着吧,暂时不必打草惊蛇。”


毕竟那里头有谢谨的名字,毕竟她与谢无痕也从来不是一路人。


天色很快暗下来。


苏荷用了些小食,随后去盥室洗漱。


洗漱完出来,张秀花又进屋禀:“小姐,姑爷回来了,但没往春华院这边来,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苏荷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回:“他这般傲气,估计不会主动低头了。”


“姑爷不低头,那就小姐低头,要不……去书房看望看望姑爷?”


苏荷语气淡淡:“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她正试图找杜玉庭报仇,倘若与谢无痕和好以致两人常黏在一块儿,反倒于她行事不利,不如就现在这般各宿各处各自安好。


她随即吩咐:“我亲手沏一壶茶,由姑姑代我送过去吧。”


如此,她看似是低了头,却也没完全低头。


以谢无痕的傲气,定然对此举不屑一顾,也定然能保持住她与他之间这不远不近不疏不亲的距离。


张秀花面露难色:“送茶水合适么,要不……还是送参汤?”


苏荷语气坚定:“就送茶水。”


不清不淡的茶水,才是她与他关系的实质。


张秀花无奈一叹,道了声“也行吧”。


此时谢府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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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生也在躬身禀报:“头儿,抚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是何消息?”


吴生面露失望之色:“其实是没探到消息,那位叫顺子的太监自入宫后便再未回过家乡,那边也没人见过他。”


谢无痕重重吐了口气:“顺子没回过抚州,偏偏那位娘娘又是个孤女,无从查探,如此,线索便又要断了……”


吴生不敢接话,怕挨骂。


片刻后才开口:“头儿,还有一事。”


“说。”


“庄成康死了,西山那处地下铸造点也被人填埋了。”


他蹙眉:“抹去痕迹、杀人灭口,看来太子是害怕了。”


“莫非……皇上在查太子?”


谢无痕摇头:“许是二皇子赵博也说不定。”


吴生大惊:“如此,朝局岂不是要大变?”


话刚落音,跑腿的小六子在门外禀报:“头儿,少夫人差人给您送来了一壶茶水。”


谢无痕面色狐疑:“茶水?”


小六子答:“听那位张姑姑说,是少夫人亲手沏的。”


他知她好用梅露煮茶,却不知她还擅沏茶。


“让她进来吧。”他说。


张秀花端着茶水走进书房时,只觉得姑爷的目光冷嗖嗖的,犹如杀人的箭矢,恨不能将她刺个对穿。


她后背发凉,强撑着露出一抹尬笑:“小姐知道姑爷公务繁忙,故尔特意差奴婢送来茶水,好让姑爷润润嗓子。”


谢无痕面无表情:“莫非她觉得我这书房会少了几口茶水?”


吴生一听这话不对,忙上前向张秀花解释:“头儿的意思是,少夫人不必这般辛苦。”


张秀花借驴下坡:“奴婢知道姑爷体恤小姐,小姐对姑爷亦是情深意切。”


她说着将茶水置于案桌上,顺势倒了一盏:“小姐虽没特意学过茶道,但对烹茶一事颇有天赋,要不……姑爷尝尝味道?”


谢无痕虽目露不屑,却也接过茶盏饮了两口。


托宫里那位皇帝的福,他此前饮过不少好茶,今日再饮苏荷所烹的茶,倒也没觉得相差甚远——味道算是中规中矩,似有所保留,又似意犹未尽。


他吩咐:“茶水已饮,你且退下吧,记得让娘子早些歇息。”


张秀花本想问“姑爷啥时回春华院”,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胆小,可不敢随便触这位少卿大人的霉头。


只得垂首应了声“是”,退出了屋子。


吴生倒是胆大:“少夫人已经向头儿示好了,头儿这是……还打算睡书房么?”


他瞥向他:“又开始多话了?”


吴生一哽,噤了声。


谢无痕回到案前,沉默良久,一双眸怔怔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壶。


随即自言自语:“那位多福娘娘也擅茶,其茶艺还被皇上赞不绝口,但同时她又是一名孤女,既是孤女,她是从何处学得一手烹茶的手艺?”


吴生疑惑:“头儿此话何意?”


谢无痕翕动眼睫,自顾自说下去:“多福娘娘已失踪十七年,失踪前入宫时间为三年,独到的茶艺非一日两日能成就,故尔,她在宫外时必定就已师从高人,咱们若是从二十年前梁国的茶艺大师入手,一个一个地查,或许能查到关于多福娘娘的线索。”


吴生眉开眼笑:“还是头儿英明。”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也多亏了少夫人这壶茶。”


不然,怎会突然想到这个突破口呢。


谢无痕的目光柔和了些许,随即端起茶盏饮茶。


这一夜,他仍旧宿在了书房。


接连几夜,他皆宿在书房。


苏荷自是求之不得,安心在春华院里筹谋着如何接近杜玉庭。


五日后,阿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