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一地鸡毛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亲戚客人陆陆续续到齐。


灶房的锅灶都被占据了,连程幺妹家的灶头上都炖着羊肉汤和海带汤。程野的奶茶用不了锅灶,只能在坝子边上架个炉子煮。


不一会炉子边上围着一圈小朋友,叽叽喳喳地,甜甜地问程野:


“大姨,你煮的什么呀,小孩子能吃吗?”


“你喊错了,应该喊‘嬢嬢’(姑姑的意思)。”


“不对,妈妈就是让我喊大姨的,不行你问我妈妈。”大堂姐青玲家的大儿子跑过去找她,还把人拉到了炉子边上,“妈妈,我是不是喊这个漂亮姐姐喊大姨?”


青玲捂着嘴偷乐:“对,喊大姨,不能喊姐姐,可以喊漂亮大姨。”


“看吧,我没喊错。”


“可是、可是我爸爸说我就喊嬢嬢。”


程青玲笑着说:“幺儿,你是该喊嬢嬢,也可以喊姑姑,你程野姑姑和你爸爸是堂兄妹,没喊错。君君,我和程野大姨是姐妹,你也没喊错。”


“哦,那瑶瑶妹妹呢?”


“妹妹和你一样喊。”


还别说,老程家人口庞大,程铁木那一代三兄弟,除了程爱国,上头两兄弟又各自生了五六个孩子,孩子又生孩子,这不,桌子都安了四张,还坐不下,好多人都站着吃,厨房还摆了一桌。


程野弄的羊奶奶茶受到了小孩子和女人们的欢迎,至于男人们,则都喝上了她拿出来的白酒。本来年轻人还喝不惯白酒,喝啤酒的居多,闻着实在太香忍不住尝了一点,咂摸两下,品出了滋味,纷纷倒上二两白酒,就着烤好的羊肉,满桌的肉菜,慢慢品尝。


诉冬时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默默吃饭,程强和程野的几个姐夫见他跟个姑娘家似的,坐在女人小孩那桌,纷纷要求他坐过去一起喝酒。


“他喝不了,还没成年呢。”程野随口替他拦了一句。


“咋还没成年啊,这么高的个头,哪年的?”


诉冬时红着脸,低声对程野反驳,“我成年了,刚过了的十八岁。”


“看,人家都成年了,程野你也真是的,现在都开始管了。”江松林喝了两口白酒,开始说胡话了,大舌头都扯不直,眼神在程野和诉冬时身上来回瞄。


“你个哈儿,乱说啥子。”程青玲隔着人群瞪江松林,这人喝醉了就爱乱说话,要不是人多,她直接上前给他两拳头。


“咋不是啊,那小子跟小媳妇一样坐咱程野边上,没点东西我都不姓江。”


“你不姓江那就跟着我姓程!”程青玲见这人越说越没谱,离桌起身端起奶茶走上前灌了他两大口,“呜……呜……你干啥,程、程青玲你……”


大家都当插曲一笑而过,程老四和张宝丽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程野轻声和诉冬时说话:“你多久的生日?我都忘了。”


“你回来的前几天,我也没过,等过了才想起。”听到程野说不记得他生日,诉冬时还是没来由有些失落,焦香的羊肉吃着都失去了香味,奶茶也不甜了。


却又听程野说:“那你多吃点,等明年给你补上。”


心情又愉悦起来。


他挑了一块羊肉给脚底下的大金毛,大金毛叼着羊肉去找干儿子。


过了生日宴后,来的客人陆续离去后,嫁得近的女孩子也回婆家去准备过年的事宜。程青莲也抱着邵锦溪来和程野道别。


“妹,我要和邵伟去他们那边过年,年初一我就回来,你不会走了噻?”


“不走了,你这段时间也好好想想,要不要留下来帮我。”程野要扩大果园,肯定需要劳动力,程铁木和兰小花都是高龄老人了,万万不可能还让他们参与干农活。


“要得,我会考虑的,咱们妹这么有本事的人,肯定能干成大事。”


“对了,程青凤到底在哪里?”程铁木过生那天,都没看到她的人影,程野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人。


提到程青凤,程青莲的笑脸也垮了下来。


“别管她,那个没脑壳的笨蛋。”


阿爷过生那天早上,她打了几个电话,她爸她妈还有邵伟,轮流都给她打电话,硬是一个都没接。


程大河气得扬言要和程青凤断绝父女关系,就当没这个女儿。


“她现在在仙河镇上没?”


“在,就在那男的家住着的。”


程野点点头,她在想什么办法把人叫回来。


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上辈子她和程青凤一起长大,情谊还算深厚,这辈子才处了几年。


“我晓得了,你们回去过年嘛,早点回来。”


程青莲压低声音悄悄说:“我其实一点不想去他家过年,他家连个房子都没有,还是土墙房子,黑漆漆的,房间只有两个,过年回去我还要和他妈挤一张床上,想想都闷得慌。”


程野闻言更是无奈,她刚刚还在说程青凤笨,她何尝不是?她和邵伟的缘分估计是天注定,两辈子都是同一个人。


不过程青莲这个人虽然为人死板了些,但是也有优点在身上,她能吃苦,在温州车鞋包,能从早上八点坐到晚上十一二点,缺点就是脾气优点差,几次和婆婆差点干架。


“实在不开心,回来就是,家里也不是没你的房间。”荒山这边的房子程铁木虽说要留给程老四,可空余的房间都是留着家里儿女回来了住的。


这几年三楼也装修出来摆上了床垫家具,格局和城里的商品房没什么区别,采光还更好,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色山林。


不过程野还是住在以前她选的那个房间,这些年,这个房间一直空着没有动,只有回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才住两天。


这天程野叫上了黑娃和泥牛,嗯,现在都大了,也不叫小名了,准确地说是叫上了堂弟程青磊和表弟程青力,坐上诉冬时的车,一起到了罗家。


兰小花本来也想跟着一块去,程野哄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安抚上。


去干啥呀?要是一个不准,估计还要打起来。


结果他们前脚刚到,后脚程大河和李琴也坐着出租摩托追过来了。


“程青凤在这里没?”程野几个人拐进镇上老巷子,路过几栋砖瓦房后,眼前豁然出现一栋低矮的老房子。半边石头半边泥巴的房屋结构,门口还圈养了鸡鸭,里面鸡屎到处都是,连鸡的身上都沾了鸡屎。


坝子上也都是一坨一坨鸡屎。


老实说,程野很久都没见过如此埋汰的地方了。连初元界凡人界的那个围寨,人家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请问程青凤是不是在这里?”程野扬声对着大喇喇敞开的屋门问。


过了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年人摸索着出来了。


“你是哪个?找青凤干啥?”


“我是青凤的妹妹,找她有事,麻烦老人家去叫一声。”


老太太听了程野的话,拄在原地半天不动弹,也弄不清楚心里在想什么。


程野心道,咋滴,还把人关起来了不成?


程野其实也不太清楚她和罗家这个男人的具体细节,只后来听说她在罗家过得不好,男人不上班,过年都没钱,她身上拿不出来钱,明明才几步路的距离,都不好意思过年,大冬天还跟着下乡的歌舞团一路出去跳舞挣钱。


当时她讲起来的时候,眼泪直掉。


程野估摸着,这才刚开始,应该还没到出去跳舞的地步才对。


她们正在和老人交涉谈话的时候,隔壁有个女儿偷偷摸摸窥视了几眼,悄悄从另外一条路跑了出去。


看样子是去通风报信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个胖女儿回来了。


“你们是哪个?我这家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哈,你们有啥子事给我说。”女人口气大得很,大嗓门震得人耳朵轰隆隆,说话牙缝包不住口水,唾沫星子漫天飞。


程野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倒是诉冬时和程青磊、程青力三人挡在她面前,把口水都挡下来了。


“我们来找青凤,她爹在屋头生病了,叫他回去看望。”程野胡诌了个理由,心里默默念了声对不住,话是反的。


“生病?”胖女人狐疑。


地方小了就是这点不好,前几天程大河到镇上赶集,还叫着女人瞅见了,活蹦乱跳的样子,一点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咋的,作为女儿回去看个爹妈的功夫都没?”


“嘿,你个小姑娘家家的,长得人模人样的,说话咋这么不好听,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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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爹妈的功夫都没?腿长在她身上,去留她随意,我们又没拦着不叫她回去?谁家大姑娘这样跑到男方家?”


听听,这口气貌似还在嫌弃程青凤。


程野也是气笑了。


她们老程家的女儿凭啥叫人这么嫌弃!


程野:“你——”


“我侄女说得对,她说的正是我想说的。”程大河从巷道里钻进来,身后李琴紧紧跟着,脸色也黑得难看。


程大河近了,继续说:“你们做长辈的,小孩不懂礼数,你们难道也不懂?正常婚嫁,不该上门拿出诚意来?难道还等着女方上门来提?”


程大河冷笑,目光在低矮的破房子上扫了一圈,“你们打的主意我也清楚,想不花钱白得一个媳妇,我那闺女年纪小,被几句花花肠子花花语哄了,我们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你们也是,过来也不说一声。”程大河假模假样的凶程野几个。


程青力是个乖乖孩子,垂头丧气地说:“我们怕你年纪大了打架打不赢。”


程野:“……”


其他人:“……”


天呐,这谁家养出来的傻白甜,那是她哄老太太的话而已。


罗家这邻居估计不是省油的灯儿,见程家和罗家的胖女人正面对上了,又急匆匆跑出去。


这次没用两分钟,程青凤搓着通红的双手回来了。


“爸、妈!”


“黑娃!泥牛!冬时!”


她一一喊了一遍认识的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程野身上,她见过程大河发出来的视频,里面就拍到了程野的身影,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程野。


“程野,妹,你回来了啊。”


“嗯呢,我回来了也没见你想我回来看我一下,这不,你不来看我我来看你呗。”程野没好气的说。


“我最近有点忙。”程青凤讪讪地说,一点没有小时候那个馋丫头的影子。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大棉服,看着还不像她的,像那个女人的。双手冻得通红,看样子还沾着水迹,估计刚刚还在洗刷东西,这落雪天气,零下一两度的温度,手不冻红才怪。


李琴当妈的,看到女儿到人家家里大雪天气还在外头洗东西,红着眼睛上前拍了她肩膀一圈,“你个哈闺女,脑壳儿装豆浆了。”


“妈,他对我是好的——”


程野:“哦,既然这么好,那弄出来我们瞧瞧怎么个好法?好到能让一个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好到能让你在大雪天气在河里洗衣服?也对,这家庭看着应该是没有洗衣机的。”


程青凤张张嘴,哑口无言。


胖女人见场面不对,扯着皮笑肉不笑的脸,“哎呀,亲家,青凤家妹子、兄弟些,先到家里坐,坐下来再说。”


她转身快步跨过台阶进了黑漆漆的屋内,程野听力好,听到她进了个房间,放低声音“罗阳”“罗阳”喊了几声,那个叫罗阳的,估计还在睡觉,咕哝两句,嫌弃他妈吵,翻过身捂着被子继续睡了。


“还睡,青凤她爹妈带着几个兄弟找上门来了,看着不像是好相与,赶紧起来,等会看到了不好。”


“哎呀,烦死了,要来看就看呗,又没拦着不让看。”罗阳发火地说。


“快点,妈先出去应付着。”


屋外,程野一直站着,看诉冬时和她一样,对空气里的鸡屎味也是非常嫌弃。


程野不想去看那啥罗阳,她只想问程青凤:“你想好和这个人过了?”


“哪怕他找不来钱,要你白天出门打工挣钱,晚上回来做饭洗衣服伺候他吃饭睡觉,你也乐意?”


“哪怕你住在一个阳光都没有的房子里,身上兜里没钱,也不敢回家,你也要执意留在这里?”


“你瞧瞧,都快吃午饭时间了,人家还在暖和的被窝里,你洗衣服洗了有半天了吧?这就是你认为的爱情?”


“我……”程青凤嗫喏瑟缩着身子,闭着眼睛说,“你们不懂,我、我……”


程野瞧着她似乎有难言之隐,见人又多,她干脆拉着人到了罗家后院的竹林处,这里四周空旷,她们那个贼兮兮的邻居也听不到墙角。


“你说说,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我、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