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父与子

凌霄帝君话音刚落,便有仙娥知趣地呈来了一盏新茶。


新沏的仙茗蒸腾起袅袅白雾,在帝君与战神之间织就出一层朦胧纱帐。


凌霄帝君指尖轻扣茶盏,忽闻“铿”的一声——


赫兰尊帅竟卸下战甲,在对面盘腿落座。


“哦?”凌霄帝君笑而不语。


赫兰尊帅两道峰眉高耸,三指生硬地托起茶盏。


白瓷盖沿刮磨在茶面上,杯盏交接,发出细若冰裂的声响。


他低首,将茶盏递至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凌霄帝君神情微动,脸上笑容淡了三分。


茶盏起起落落,水线已降至过半,赫兰尊帅才将茶盏置于案上。


落盏悄然无息。


战神沉声道:“好茶。”


凌霄帝君一直安静斜坐,直到这时,才用撞见何种稀罕物件的眼神望着他道:“能从战神口中听到‘好茶’,而非‘好招’,可真是稀奇,别有一番不可思议的滋味。”


赫兰尊帅喉间滚出一声哂笑:“有朝一日,尽诛邪魔,三界清平,本尊自当卸甲尝茗。”


凌霄帝君倏然倾身:“孤与爱卿万年知遇,未曾想爱卿心底竟然深藏这样一片恬静净土。”


“神之常情。”


赫兰尊帅振衣而起,战甲在他肘间哗啦作响。


“告退。”


如来时一样流光锐闪,赫兰尊帅的身影转瞬不见。


凌霄帝君的视线依然凝在虚空,仿佛那道玄甲的身影仍在前方。


咔嗒——


金器堆就的假山屏障上突然裂开细纹。


金玉太子周身包裹着一层金芒,逐渐显露出身形。


金玉一边敲打着有些僵硬的关节,一边惊叹道:“帝父猜得没错,战神果然亲自来了。”


凌霄帝君连眼皮都未抬,语气冷淡道:“没有孤的帮助,你连依附金玉隐匿气息都做不好,亏得是衔金玉而生。”


金玉闻言脚步一顿,皱眉啧啧道:“不过是衔金玉而生,哪能与帝父最喜爱的小九相提并论。”


“最喜爱”和“小九”,咬字咬得格外重,颇为阴阳怪气。


凌霄帝君熟视无睹。


自讨了个没趣,金玉内心越发不是滋味。


罚站般静默半晌,金玉咬牙,小声道:“......帝父若能拿对待那些神君的一半脸色对待我就好了。”


凌霄帝君:“无事便退下,省得扰孤清净。”


金玉:“............”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金玉环顾左右。


目光触及茶案上被神力封固住的棋局后,金玉主动请缨道:“帝父,不如让我来陪您下完这局棋?”


凌霄帝君丝毫不顾及情面:“你尚不够格。”


“..................”金玉错觉后心中了一箭。


他捏紧了袖中的纯金折扇,再一次感到深深的羞辱。


然而,即便如此。


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去。


几乎是想着法儿的找话。


金玉问:“母后极力促成我和赫兰八的婚事,现在赫兰八逃婚,帝父却要战神不必插手,这是不是说,您对这桩婚事已经无所谓了?”


凌霄帝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在金玉里藏了这么久,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以后没有必要的事情,不许再踏足凌霄宝殿。”


金玉:“............”


金玉一阵羞恼,又急又臊,忙道:“帝父总说赫兰九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能觉得我也是个孩子呢?为何不能说得清楚些,儿子就算死,好歹也能死个明白!”


“五百岁的孩子么?”凌霄帝君的手掌往茶案上一拍。


并没有用上力度。


声响却荡向四方。


金玉:“......”


金玉垂下头颅。


失望一点点写进眼底。


然而,帝父却回答起了他的疑问。


凌霄帝君道:“赫兰尊帅明知赫兰八逃婚,却不将其带回,反而孤身前来请罪。他请罪是假,等孤表态才是真。”


“帝父的意思是,战神是想您收回婚事?”金玉眉眼一动,其间的情绪悄然退却。


凌霄帝君道:“这点薄面,孤还是要给的。”


金玉:“这叫薄面?胆敢悔本太子的亲,全天庭除了赫兰氏,还找得出第二家?您太纵容赫兰氏了,赫兰氏得到的殊荣不计其数,如今在天庭界,我看他们的下巴都快把九重天给戳破了!”


尤其是那个才出世不久的赫兰九。


招摇跋扈。


不知道的,还以为赫兰九才是天庭界的太子。


这里要特别点名某个目无尊卑的万寿桃。


凌霄帝君神情冷峻,不咸不淡道:“孤竟会有你这样的血脉,还不如肋骨。”


金玉:“............”


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去和肋骨比较......金玉深感为耻。


他道:“既然帝父喜欢肋骨,何不同意战神再多捏些肋骨人出来。”


这是使小性子说出来的气话。


刚一说完,便后了悔。


谁想帝父竟认真回答了他。


凌霄帝君:“自赫兰九以后,赫兰尊帅不必再抽骨塑人。”


金玉:“......?”


这样的回答,还不如没有听见!


纯金扇骨被捏得扭曲变形。


金玉问:“赫兰九真就这么好?有了他,战神都能托他的福保住其余肋骨了?”


凌霄帝君突然屈指扣案,指节敲击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你以为,孤为何要让战神抽肋骨塑儿女?”


金玉:“......不是因为赫兰尊帅力量太大,帝父想要削弱他的实力吗?”


金玉沉吟:“抽骨塑人,抽的是骨血,塑的是元神。被赫兰尊帅分化出来的子女,每个都具有独立意志,却会分别分走他一部分的元神和一部分的魂魄,且一经分出,再也不能回归......这着实是削弱赫兰尊帅的最佳手段。”


“还算没愚钝到不可救药。”凌霄帝君语和缓了几分。


金玉:“......”


这算是褒奖吗?


凌霄帝君:“如你所见,近几千年,赫兰尊帅陆续塑造出了九根肋骨。然而,他实力削减的速度,远不及肋骨们成长的速度。”


金玉表情变得有些阴沉:“赫兰氏......当真逆天。”


凌霄帝君继续道:“前八根,各有优劣,即便成长速度远超预期,却都还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直到......第九根。”


金玉:“是因为业火吗?赫兰九身携业火,听说他降世时,战神邸险些被付之一炬。”


“不错。”


凌霄帝君指尖有节奏地轻扣茶案。


“这些肋骨虽然互为独立个体,可力量的根源,毕竟是出自赫兰尊帅。”


金玉悟了:“我懂了......业火,其实是赫兰尊帅的力量?!”


“非也。”凌霄帝君摇首否认:“数万年来,赫兰尊帅在神魔交战中多次濒死,却从未展现过业火之力......孤不觉得他有刻意隐藏实力。”


“......”金玉困惑了。


凌霄帝君呷下一口凉茶,冷然道:“正因为业火并非是赫兰尊帅的力量,才更值得警惕。孤原本以为,分化赫兰尊帅是削弱他的力量,现在看来,其实不然,分化,反而激发了他血脉中沉睡的潜力,继而诞生出了变数。”


“............逆天。实在是逆天!”金玉几欲渗汗:“帝父判断的对,如此一说,确实不能再让赫兰尊帅继续抽骨塑人。”


赫兰九已经自带业火。


若再由赫兰尊帅分化下去......


谁知道他还会分化出什么样的怪胎。


默然消化了一会儿赫兰氏逆天的事实,金玉面露犹疑,一副不知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凌霄帝君睨他一眼:“有话就讲。”


“......不是什么非讲不可的事。”金玉斟酌着措辞:“业火是天罚,是三大奇火之一,就算是天选,也该选德高望重有资历的人继承才是,那赫兰九......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资格的人......”


虽说赫兰氏的人金玉一个也看不上,但非要他选的话,恐怕只有赫兰一勉强像那么回事......


凌霄帝君:“你很了解赫兰九?”


“不过是一面之缘。”金玉嫌恶道:“还是那副不成体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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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我多嘴。”


“你派人查他?”凌霄帝君突然问道。


金玉闻言一愣。


他确实刚派沃隆和奉褚去调查赫兰九......


可这是今日刚刚派遣下去的事。


帝父怎会知晓?


难道......帝父心里有他!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金玉不可思议之际,还觉一股神清气爽。


他坦然承认了:“不错,我觉得赫兰九很是古怪,比起其他八个,尤其古怪。”


“是有些古怪。”凌霄帝君竟也认同了。


这让金玉愈发惊异。


金玉问:“帝父可曾查看过赫兰九的命格?查看命格是窥探天机,但如果是帝父您,一定不成问题。”


凌霄帝君敲击着茶案的手指一顿。


“不错。孤查看过赫兰九的命格。”凌霄帝君从广袖里取出一本蓝色的古朴簿册。


看到命簿的厚度,金玉吃惊:“这么厚?”


“确实过厚了些。”


凌霄帝君将命簿悬置到金玉面前。


“不仅仅只是厚。”


命簿无风自动。


飞翻的纸页发出似帛锦割裂的声音。


看到眼前所看的,金玉呼吸一窒。


“这......如此厚的命簿......怎么会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并非空白。是天机难泄。”凌霄帝君淡淡道。


金玉顿时悚然。


帝父可是帝君!


连帝君都不能窥透的命格......这是什么怪物?!


金玉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赫兰九的面貌。


那不伦不类的,艳妆夺目、长裙翩跹的面貌......


厚重的古朴蓝色命簿,兀自从第一页飞翻到最后一页。


翻完后,首尾相合,横悬停在金玉手边。


金玉下意识望向帝父。


凌霄帝君道:“既然你对赫兰九有兴趣,他的这本命簿,便暂时便交到你手中保管罢。”


“......这,这可以吗?”金玉受宠若惊。


凌霄帝君:“你拿去便是。”


金玉拿起命簿。


厚重的命簿沉沉甸甸,落于他手心。


心中好似也重了几分。


没由来的,多出一份使命感。


帝父竟然愿意把这么神秘的东西交由自己保管......


帝父心中果然有我!


如果......


如果自己能够查明更多关于赫兰九的事......


帝父是否会更加认可自己?


心念几转,金玉问道:“赫兰尊帅让赫兰九去靖灵学宫,帝父以为如何?”


凌霄帝君:“随他便是。”


金玉又试探道:“如果,我也想去靖灵学宫,帝父以为如何?”


“随你便是。”凌霄帝君给了一样的回答。


金玉顿时变得昂扬,笑道:“那明日我也去靖灵学宫,正好方便我观察赫兰九。”


靖灵学宫的招生早已结束。


但他可是天界太子。


他若肯去靖灵学宫,是给靖灵学宫大大的长脸,哪用得着同那些庸人,有报名一说。


金玉拿定了主意,决议明日便去学宫报道。


除此外,趁着兴头上,金玉还有一件事想赫帝父说道。


“帝父,还有一事——”


然而,金玉才刚张开口,话还未来得及说全,凌霄帝君的双眉间突然浮现出一道灵光。


这灵光刚一闪现,凌霄帝君便腾地起身,一把轰开了前方的金玉,化作一点金光,原地消失。


金玉:“......”


金玉:“............”


金玉:“???”


金玉猝不及防!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竟能让帝父如此失态?


可惜,凌霄帝君已然离去,没有人能够回答金玉的疑问。


不过,难得单独与帝父相处了这么久......


金玉已经足够高兴。


这份高兴,值得金玉私下独自回味良久。


把赫兰九的命簿仔细收好,金玉面上挂着笑,转身轻快地离开了凌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