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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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门再次打开,窗外的天色已浸在一片昏沉里,暮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正一点点晕染开。^x-i,n?d\x~s+.¨c_o\m′
下人端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两人用过晚膳,裴泾还不能歇息,有不少要事要处理。自昭文帝龙驭上宾,朝局未定,国不可一日无君,桩桩件件都等着裴泾定夺,每日总有成堆的折子往王府送。等裴泾去了书房,姜翡连忙把九桃叫进来,“药呢?备好了吗?”九桃点头,“备着了,我这就去端来。”不一会儿,九桃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回来了,药味不算太冲,但也带着股草木的苦涩。姜翡接过药碗,仰头就喝。九桃看着她边喝边拧起的眉,提醒道:“小姐,大夫说了,这药总喝也不好。”姜翡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连忙拿了块蜜饯塞进嘴里,这才道:“没事,喝不了几个月了。”九桃知道劝不住,正要离开,裴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经过九桃时脚步一顿。“慢着。”九桃吓得一个激灵,裴泾已从她手里取过碗,放在鼻下闻了闻。“是药。”裴泾蹙眉问:“你哪里不舒服?”姜翡强自镇定地拢了拢袖子,“没什么,是补气血的药。·x`i¨a?o*s¨h,u.o¢y+e¢.~c-o-www. ”裴泾点了点头,经过姜翡时,手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兜了一下,“今日事情不少,你困了就先睡。”他取了印信又去了书房。书房桌案上已经堆了一大摞折子,有段酒和一个太监在,小太监是孟元德的干儿子,正站在一旁整理折子。裴泾坐下,取过一本翻开,随口问:“你干爹身体怎么样了?”禄安连忙回话:“回王爷,干爹身子还好,多亏王爷专程找的治骨伤的大夫,医术好得很,干爹说想给王爷磕头谢恩。”“不急。”裴泾快速扫过折子,“让他先养着吧。”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翻阅折子的声音。裴泾批阅得极快,一本接一本翻过,眉头时松时紧,偶尔在折子上写几笔批注,动作利落干脆。可看着看着,他慢慢停了笔,之前在房中的事又浮现在眼前。那丫头被他养娇气了,平日里最怕苦,哪怕偶尔生病,喝药都得磨半天。他盯着的时候还好,没盯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偷偷倒掉,窗台下的花都被她浇死过一株。这么怕苦的人,怎么会自觉偷偷喝补药?他盯着折子出神,连段酒在旁低声喊了几声“王爷”都没听见。=*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x!直到段酒上前抢救下他笔下的折子,他这才回神,那折子上已经染上了好多墨渍,眼看着是不能用了。裴泾干脆放下笔,起身就往外走。段酒连忙跟上,疑惑道:“王爷可是准备回去歇息了?”裴泾没应声,径直往厨房去。厨房的下人正忙着收拾,见裴泾进来,吓得噗通跪了一片。裴泾扫了眼厨房,“药渣呢?”没人敢主动接话。他眉头一皱,沉声问:“我问你们药渣呢?!”这才有个小厨子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挪,指着墙角一个瓦罐:“回、回王爷,药渣在这。”……太医大半夜被人匆匆请来,进门见了裴泾,忙跪下磕头:“参见王爷。” 裴泾抬手指了指桌案,“看看。”桌案上,药渣已被摊开。太医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细细查验,手指捻起几味药材反复辨认,越看额角的冷汗就渐渐渗了出来,脸色也变得煞白。“回王爷,这里面有丹参、赤芍、麝香、莪术……”“直接说,是什么药。”裴泾听得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太医身子一僵,连忙跪下道:“是……是避子汤。”裴泾没说话,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出灯花的声音。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太医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才缓缓摆了摆手:“下去吧。”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了出去。裴泾独自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那堆药渣上,一坐便是一整夜。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变成鱼肚白,又染上晨光,他始终没动。直到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怯生生地说:“王爷,小姐让您回去用早膳。”今早的饭桌上,气氛沉闷得厉害。姜翡见裴泾脸色难看,昨夜又一晚上没回来,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小声问:“怎么了?”裴泾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小翠,你想嫁给我吗?”姜翡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当然想啊,你问这个做什么?”“丹参、赤芍、麝香、莪术。”他每说一味药,声音就冷一分,“这是避子的方子。”屋内骤然安静得可怕。裴泾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不想给我生孩子?”姜翡摇头,“不是。”“怕生出一个跟我一样疯癫的孽种?”“你胡说什么?”姜翡猛地抬头。“那是为什么?!”“是因为……”姜翡却倏然噤声。该如何告诉他,自已或许终有一日要离去?如何承诺一世相守?
姜翡的眼睛红了。即便在这样的时刻,那双眼睛仍然能让裴泾心软。他别过脸去,低声道:“但凡你肯编个谎言,我都信。”瓷碗猛地被他摔在地上,“结果你连理由都懒得想!”姜翡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他们之间甜了这么久,从没爆发过这样激烈的争吵。她知道裴泾此刻的痛,是被最亲近的人攥着心尖狠狠拧了一把,可她偏不能说实话。即将到来的离别像悬在头顶的剑,说出来,不过是让两个人在绝望里沉沦。裴泾的手在身侧捏得死紧,手背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就那样站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姜翡脸上,像在等一个能将一切推翻的答案,等一句哪怕是敷衍的解释,好让自已能找到一个台阶,哪怕是自欺欺人地走下去。可姜翡只是垂着眼,睫毛颤得厉害,嘴唇抿成了一条发白的线。终于,裴泾眼底的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灭了。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