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寒手札称为某某

57. 第 57 章

“容院使!轻症区的病患又情绪失控了!”


棚屋外一阵吵杂,有人在外头急急来报。


容祁没耽搁,麻利地穿上罩袍:“我去看看。”


他走了两步,身形晃了晃,扶住了床边。


“诶……”姜去寒有些不放心。


“你快回家吧。”


临走前他又不放心似的叮嘱了一句。


“嗯。”姜去寒还是点了点头,“你快去吧。”


容祁的离开随着门关上的声响,姜去寒留了些吃食在桌上,也准备打道回府。


一踏出门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刚来的时候太着急,一心只在容祁身上,倒是有些忽略了在帐篷里休息的义军和医士。


士气低沉,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令人也不由自主觉得消沉和绝望。


很多医士甚至爬不回帐篷,躺在半道就歇下了。


一低头就能看到有人靠在帐篷边,嘴唇都干裂了。


姜去寒环顾了一圈驻扎地,找到了取水的地方倒了一竹筒的水,隔了些距离,伸着手臂递给那人。


“喝水!”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聚了焦,缓慢地接过水,喝了个痛快。


“谢谢……”


缓了会,那人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也是,这灰蒙蒙的驻扎地忽然出现一抹亮色,很难不令人多看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眯眯问道。


“阿正。”那人愣愣地回答她的问题。


“辛苦了阿正。”她说道。


说完她想到什么,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姜去寒回棚屋找了件容祁的罩袍穿上,又找了个干净的面罩蒙上。


既然来都来了,那也不能无功而返。


好歹帮点什么忙再回去。


春日里温度不高,特别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开始起了凉意。


她从营帐里取了薄被,盖在那些随处歇息的人身上。


又随手帮助了些筋疲力尽的医士。


容祁一回到营地就见到一个同样穿着罩袍的人,穿梭在其中,在沉闷的人群中就像颗动力十足的弹球。


姜去寒刚安顿好一个差点左脚绊右脚的医士,正说着笑,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有什么可以帮……”她一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噢阿祁,你回来啦。”


露出的一双明眸活力满满。


“你没有回家吗?”


容祁眼睛发涩,像是被明媚的阳光照到,又带有些暖意,一点点拂去他身上的疲惫。


“我准备回家啦,就是临走前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帮了些小忙。”


容祁回想刚刚一路回来时的景象。


难怪那些地上躺着的、墙边靠着的医士,身上都盖着条被子。


还在想是谁这么细心。


“你不是义军啊,这就要走了……”刚刚和姜去寒说笑的人遗憾地开口道。


“她是我夫人。”容祁提道。


“您是容夫人!”那人面露惊诧。


刚刚同他说着顽皮话,还陪他唠家常的,还以为是新来的义军。


“阿飞很厉害诶,他下午的时候抢救回了一个差点寻死的病人,”她对容祁说道,“大功一件!”


“哦对了,还有阿正,还有还有……”


姜去寒和阿飞挥了挥手,然后跟着容祁往棚屋走,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细数着好人好事。


“你都认识了?”容祁看着她,有些惊奇,他也就走了两个时辰。


“也没有都认识吧,但我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多多表示对他们的认可,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气氛还是很重要的,积极氛围事半功倍嘛。”


“心态也是治病的一部分,对吧。”


容祁安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


姜去寒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不然我留下来也可以,虽然医术什么的我不太行,但我可以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不行。”容祁想也没想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太危险了。”


“……”


姜去寒脸一垮,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快。


迎面走来一个刚刚她帮过的人,她又立刻变脸,露出笑容,跟人打招呼。


一路上到棚屋,招呼不断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呆了多久似的。


看到姜去寒带着包袱要走,大家都挺舍不得,跟在两人身后。


容祁自然将身后的声音尽收耳中。


“怎么样,给你个机会挽留我。”姜去寒垫脚凑在他耳边说道。


“……”


这回轮到容祁无言了。


他不得不承认姜去寒的到来就像是给营地注入了一股活水。


可是这里太危险。


一不小心就会染上鼠疫。


他不想她涉险。


“别太小看我,我可是跟秋梅面对面讲话还平安无事的人。”姜去寒继续给他吹耳边风。


“……”


“担心我给你拖后腿还是担心我给你添乱啊。”


看容祁有点动容了,她再来点猛料扇扇风点点火。


“没有!”


这下他倒是回的很快。


姜去寒心里暗笑。


“那你留下吧。”


容祁这话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姜去寒倒是没想那么多,说不定她真的是带着鼠疫疫苗穿来的,就算感染了也好得快。


再说了别人能做她也能做,这么多义军在这无私奉献。


司马迁曾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好了,停。


姜去寒打住了脑子里洋洋洒洒的语文作文,高考结束这么多年,她的引用名人名言的功底不减当年啊。


两人又原路返回棚屋。


姜去寒一路上都步履轻快的,走在容祁前头,时不时转过身边倒着走边同他讲话。


“阿祁,我的到来有没有让你感觉到信心满满充满希望十分安心非常靠谱,并且看到胜利的曙光在朝你招手?”


容祁看向她,后者朝他不停抬着眉毛。


沉默。


……略显油腻。


“噢对了,要赶紧差人回去报个平安。”姜去寒忽然急了起来。


“差人去了。”容祁按住她。


“哦。”姜去寒安分下来,不过没安分一秒,狗腿又谄媚地又开始抬眉毛,“还是你更令人感觉到十分安心非常靠谱。”


“……”


怎么说呢?


靠不靠谱不好说,但是确实令人安心并充满希望的。


容祁在疫区负责统筹救人,姜去寒就到处游走,和那些极度惊恐的和绝望的人打交道。


还发现这里有不少孩子。


大多是失去父母无处可去,留在观察区的。


林娇下午回到观察区查看孩子们的情况,顿时花容失色。


原本孩子们该呆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几张破旧的草席。


一个孩子都不见了!


她随手抓了个义军,急匆匆问道:“那些孩子呢?”


“孩子啊,好像跟容夫人呆在一块呢。”义军随口应了一句。


“娇娇姐姐!”


有孩子眼尖,注意到林娇,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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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


“这里!”


林娇循声看过去。


孩子们集中到了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相对干净,又能被阳光晒到的地方。


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容夫人。


林娇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这些孩子都是围着她的。


便快步走上去,语气有些生硬:“容夫人,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不劳烦您。”


“不麻烦。”姜去寒被几个孩子拉着站不起身,只能仰头看她,“你也挺辛苦的,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照顾这些孩子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林娇执拗地说道,寸步不让。


“这……”姜去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有人不愿意休息的。


真是尽职尽啊。


姜去寒眼里多了几分敬佩。


她这么些天呆下来,知道这里就她一个女医士,挺不容易的。


“那你来吧。”姜去寒对着孩子们解释了几句,站起了身。


“生姜姐姐……”


几个孩子依依不舍地拽着姜去寒的罩袍。


林娇叹了口气。


心里挣扎了一番。


反正以后都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姜去寒又是正妻,还是要做好关系。


于是又别扭出声道:“你要是没事的话,也留下来吧。”


“好啊。”


姜去寒顿了顿,答应下来。


“不过林小姐,你真的没事吗?看你脸色挺不好的。”


“我没事。”林娇转过头去。


怪怪的。


姜去寒也没多想。


过了不久,容祁从别的区回来。


一眼就看到一身花哨的家妻。


他迈着大步上前,忍俊不禁。


“在玩什么?”


姜去寒转过头,向上吹了口气,吹飞了黏在额头上有些挡视线的布条。


“玩斗叶子呢,”她顺势往地上一坐,一脸挫败地锤地,“玩不过这群孩子。”


“你这罩袍?”


他忍不住挑眉。


原本洗的灰白的罩袍上花花绿绿,全是小孩子的涂鸦。


“哦,你说这一身,我跟你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童趣风。”


姜去寒站起身转了一圈,给容祁展示了一下。


“那个花花是我画的!”


“那个小人是我画的!”


她身边的小孩子纷纷开始认领自己的画作。


“容院使,这些孩子今天也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异常。”


林娇在一边冷不丁开口,沉稳道。


这容夫人也太不着调了,还是从京城出来的,哪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


容祁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姜去寒。


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柔情。


林娇敛下眼眸。


这当家主母只懂得与孩子作乐,一些要紧的事情还是得靠她。


另一边,容祁注意到姜去寒的罩袍上,有一个泥土色的,两头尖中间鼓椭圆状的不明物体。


他指了指不明物体:“这个画的是……”


“这个是……”


姜去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才注意到被画的这个不明物体。


这颜色这形状,怎么看得那么像……


良好的修养阻止两人说出那个字,都欲言又止。


“是我画的生姜!”一个孩子举起了手。


“生姜啊。”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姜去寒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


“孩儿,答应我,以后不要走画画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