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

车驾在凤宁宫外停稳,云翎径直回了羲和宫前殿。毕竟离宫三日,积压的政事想必不少,他特意留了时间,让窈窈与相熟之人好好叙旧。


林大娘和珍娘自上了马车,便一直有些恍惚。后来从红豆口中听闻如今林夫人的身份——


不,哪里是林夫人,如今已是堂堂皇后娘娘了!


两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呦!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马车上愣是心惊胆战不自在地坐得腿脚发麻,一路都没缓过神来。


林大娘下车时依旧晕乎乎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去,亏得红豆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把老骨头。


她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入目尽是连绵的金顶红墙,往来的宫女个个容貌秀丽,侍卫们身姿挺拔。


这便是传说中的皇宫?她们从前只在戏文里听过只言片语,何曾想过,竟会这般稀里糊涂地踏了进来。


红豆将两人的情态看在眼里,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她初时跟着娘娘进宫时,何尝不是这般模样?


想她本是被卖到清溪县的奴籍,若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让她有幸遇见娘娘,当初只道来京是漂泊无依,怎料竟一路跟着娘娘过上了安稳日子。


如今她成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旁人见了都要恭敬地唤一声“红豆姑姑”,面上也总算练出了几分镇定自若。


凤宁宫前殿内,谢窈窕让稷儿先陪着林大娘她们坐下歇息,自己则去偏殿换身衣裳,再出来待客。


不多时,茶水、果盘连同各式精致点心,便流水般一一端了上来。


云稷像个小主人似的坐在长榻上,扬声道:“林奶奶,珍姐姐,你们先用些茶水点心,我母后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人刚挨着座椅沾了点边,听见“母后”二字,心尖猛地一颤,慌忙又站了起来。“满满……”二字刚脱口,两人又齐齐住了口,脸上满是失言的局促。


“太、太子……安、安好。”


林大娘战战兢兢,说话都带着几分吞吐,实在不知见了这般贵人,该如何行礼问安才妥当。


“林奶奶不必多礼,还像从前那样唤我满满就好。”云稷笑得灿烂,语气亲和。


这时,昭昭也睡醒了。奶娘本想抱公主回内殿,小家伙却揉着迷蒙的睡眼,往熟悉的殿内随意一扫。


瞥见陌生人时,她微微愣了一下,目光稍移,又瞧见哥哥坐在那里,当即小脚尖一勾,就要往哥哥身边去。


奶娘见状,便顺着她的心意,将她放在了太子坐的宽榻旁,让她自个儿玩着。


昭昭捏起旁边的红色布老虎,一扭一扭爬到哥哥身后,小身子紧紧挨着他,又从哥哥腰侧探过半颗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云稷笑着摸了摸她头顶的小啾啾,向林大娘她们介绍:“这是我妹妹昭昭……她还不太会说话呢,两位莫怪。”


“不怪,不怪!”林大娘连忙摆手,又局促地摩挲着袖口,看着昭昭赞道,“小公主真乖,模样也俊得很。”


只是头回见孩子,手上空落落的,也没带个见面礼,总觉得不妥,脸上便带了几分窘迫。


“跟满满小时候一个模样呢。”珍娘也笑着接了一句。


这时谢窈窕已换好衣裳出来,听见这话便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她哥哥像这么点儿大时,也是又可爱又漂亮,街坊邻居都夸他是小仙童呢。”说着在主位坐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云稷的脑袋。


“不过啊,满满可比昭昭小时候懂事多了,我都记得他小时候好像完全都不哭,可乖了。小昭昭呢,乖起来是贴心肝,哭起来呀,那真是让人没辙。”


忽然被娘亲当众夸赞,云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悄悄低下了头。


昭昭哪里听得懂娘亲在说她“坏话”,反倒从哥哥身后蛄蛹着爬出来,又一扭一扭爬上娘亲的膝盖。


她一手高高举着布老虎,另一只小手朝谢窈窕伸着,分明是要娘亲抱抱。


谢窈窕又笑着补了句:“也比她哥小时候粘人多了。”


嘴上这般说,手上却早已将女儿翻过来,稳稳抱在腿上,任由她窝在怀里自顾自玩着。


这边安顿好昭昭,谢窈窕便转头继续和林大娘、珍娘叙起旧来。


林大娘望着皇后身边那对乖巧懂事、如同金童玉女般的孩子,有儿有女,真心为昔日的林夫人、如今的皇后感到高兴。


这般福气也只有生在天家才能得全,她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能养出这样齐整出色的孩子来。


“女儿粘人再正常不过,不然怎么说是贴心小棉袄呢。”林大娘笑着说道。


谢窈窕轻轻摩挲着昭昭水嫩的脸蛋,应道:“说的也是……”


话匣子一打开,谢窈窕便问起她们这些年在清溪县的光景,才知两人一个月前就到了京都,先前去了御王府,却没能找到她。


谢窈窕笑着解释了缘由:当年与夫君失散后,不知生死,她担心自己出行安危,便用了“林”姓作化名,又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细细告知了她们。


“那时我孤身一人,未能如实相告,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两人闻言当即起身,忙道:“不敢不敢!娘娘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我们实在当不起啊。”


谢窈窕瞧着她们因知晓自己身份、进了宫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连忙示意她们安心坐下。


“因着致远要进京做官,我们便做主把铺子盘出去了,连带着盈利有三百多两银子,还有些特产。想着你和满满在京都,我们正好带来,只是今日入宫来得匆忙,改日再给您送来。”


谢窈窕笑着推拒了,“银子你们留着用就好,特产倒是可以让我尝尝鲜。”


“这……”两人略一迟疑,想着皎皎如今已是娘娘,自然不缺这点银子,但她们平白得了也不好吧,这事终究还得等致远回来拿主意才行。


谢窈窕转而问道:“你们方才说林大哥在京都当差,是什么官职?在何处任职?”


“说是在京兆府,还是跟从前一样管着破案子的事,具体是什么官职,我们也没记清。”


“不妨事,等得空了,我让人召他来见便是。”


谢窈窕又问起许多清溪县的旧事,顺便将房嬷嬷、红豆叫来,都是昔日相熟之人,一聊便不知不觉到了晌午,索性留她们在宫里用了午膳。


云翎知道她正待客,便没有过来。


云稷用过膳,便回去温习功课了,明日他还要去文渊阁接着上课。


下午,谢窈窕又带着两人在后花园转了转,直到太阳西斜,她们才起身请辞,说不好再耽搁娘娘正事。


谢窈窕怕她们惦记家里,正打算差人送她们出宫,没曾想,禁军统领景岳竟直接将林致远领了来。


林致远白日里正在府衙当值,忽然京兆府一位在城门巡街的熟人匆匆来报,说他在城门口摆摊的母亲和妹妹,似乎被贵人接走了,摊子还是托旁边的人照看的。林致远一听,连忙请了假赶过去。


向周遭的人一打听当时的情形,他心里便有了数——定是皎皎了。


他当时心口便是一颤,他既怕她知晓他们已来京都,可真当确认她不仅知道了,还见过母亲和妹妹后,心底又隐隐透出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他没再多想,当即就往宫门口赶去。


可到了宫门前,他又觉自己太过冲动,他根本进不了宫。便想着,不如就在外头等着,等母亲和妹妹出来,再接她们回去。


可他没料到,自己刚在宫门外站了没多久,就被守门的侍卫盘查。他只得亮明身份,说自己是来接人的,稍候便走。


侍卫见是京官,也就没再多问。恰好景岳在外办完事回来,入宫时随口问了句是谁,守城侍卫便如实回禀了。


景岳本要去羲和宫见皇上,便顺口提了这事,事情结束后,云翎让他顺带把人带去了凤宁宫。


谢窈窕也没想到会在宫里见到林致远,“林大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云翎已负着手,不紧不慢地从羲和宫方向走来。


见那道明黄身影步步趋近,对面三人心中皆是一震,她们竟见到了皇上!那可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是从前连梦里都不敢奢望能得见的存在。


三人吓得根本不敢抬头,当即惶恐地跪了下去。还是林致远强作镇定,作为主心骨开口道:“臣林致远,携家眷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翎在谢窈窕身侧站定,顺势将一旁朝他伸来小手的女儿接进怀里。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视线在那道俯身跪着、身形尚算宽阔挺拔的褐色背影上,似不经意般停顿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


“都起来吧。”他开口道,“当年朕与皇后因些缘故失了联系,朕不在时,多亏你们照拂窈窈和稷儿,朕该对你们说声谢谢才对。”


“臣等愧不敢当。”林致远连忙应声。


云翎一到,方才的氛围顿时添了几分肃穆,又带着些微的局促。


谢窈窕睨了他一眼,嗔道:“做什么板着脸,仔细吓到她们。”


说罢,她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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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缩成一团的珍娘扶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起身,只是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先开口。


还是谢窈窕打破了沉寂,她看向云翎,说起她们今日在城外摆摊卖绣品的事:“我离京时认了林大娘做干娘,如今她们来了京都,自然该多加照拂。


阿翎,你可还记得我名下有间毓秀布庄,我便想着让珍娘和林大娘来打理,当年我在清溪县开的锦绣阁,便是托付给她们的。照着那边的样子经营,想必收益不会差,主要也是免得她们在外头风吹日晒,就当是我孝敬林大娘的一点心意。”


这事她方才已跟林大娘提过,只是林大娘不肯受这份恩惠。谢窈窕却已打定主意,此刻便借着云翎在,又细细劝说了一番。


林致远正要开口替母亲回绝,没料到皇上先一步开了口:“这事让景岱去办,让他从王府的布庄里挑个地段好的,聘她们做掌柜。既是相熟之人,交给她们经营,倒也确实放心。”


谢窈窕微怔:“……”


毓秀布庄本是她的嫁妆,云翎这话的意思,竟是要从他王府的私产里另挑。


行吧,她隐约闻见云翎这醋坛子打翻的酸味儿了。聘她们当掌柜,总归更正式些,对外也更说得过去。


“这样你们有个正经铺面,我也能放心些。”


林致远微张着嘴,陛下金口玉言,娘娘又执意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正当他准备以时辰不早为由,开口请辞带家人离宫时,云翎抱着昭昭忽然转身往书房走去,还特意召了林致远过去谈话。


谢窈窕一阵无语:“……”他们俩,能有什么话好谈的?


她看着林大哥依言跟了进去,只好让林大娘二人先坐片刻。


书房内,云翎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怀里的昭昭两只小手扒着面前高高的桌沿,圆溜溜的眼睛一扫,瞧见了镇纸的玉石貔貅,当即抬着小手想去够,奈何胳膊太短,怎么也够不着。


她忽闪着明亮的眼睛,微微仰起小脸望着父皇,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云翎低笑一声,伸手将貔貅拿过来塞到她手里,小家伙便乖乖捧着左右翻看,自己玩了起来。


林致远虽恭敬地俯身站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云翎的动作,心中不禁有些惊讶,皇上这般带着公主,竟是如此熟稔自然,想来……他们父女间的感情定是极好的。


他默默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是叫昭昭吧?方才在外头听她是这么唤的,这孩子,瞧着倒真长得像她。


昭昭显然很依赖皇上,他是昭昭的父皇,也是满满的亲生父亲。


如今亲眼见着她过得这般好,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听说陛下为了她,后宫一直空置着,独独宠爱她一人,这般情意,当真是配得上她的。


他这才是真的放了心。


只是皇上特意召他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正思忖间,云翎目光微抬,朝他看了一眼。


“林卿也坐下吧。”


林致远连忙应了声“是”,静待皇上说明召见的缘由。


“听闻林卿在京兆府任法曹参军?上任之后,一切还顺利,可觉辛苦?”


林致远屏气凝神,竟似参加殿试一般,答得一丝不苟:“臣蒙朝廷恩典,得以调入京都,能为朝堂效力、为陛下分忧,实乃臣之幸事。陛下肩负天下重任,尚且不言辛劳,臣又岂敢妄谈‘辛苦’二字。”


谁知云翎话锋忽然一转,又道:“听闻林卿擅长破案,不如调你去大理寺或刑部任职,你觉如何?”


林致远当即起身,拱手恭敬回绝:“臣深感惶恐,多谢皇上抬爱。只是臣刚到任不久,才勉强熟悉京兆府的一应事务,总算步入正轨。况且臣资历尚浅,实在不敢忝居高位。踏实做好眼下之事,方是臣的本分。”


云翎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见他并未想借着与窈窈的关系谋求升官加爵,反倒能想着脚踏实地做事,难得地从臣子的角度对他生出几分认可。


“也好,朕相信以林卿的本事,早日升迁也非难事。”


说道最后,云翎才又道:“朕找你来,还有一事需交代。皇后的身份是镇国公嫡女,从前在清溪县的那段经历,林卿与家人最好莫要对外提及。只说她是在药谷长大,外出行医时偶然与你相识便可。”


“微臣明白,臣与家人绝不会给娘娘添半分麻烦。”


“那便好。”


交代完这些,云翎便让人送他们一同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