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次日,镇国公府大门全开。


谢府一门男丁战死,只有个老太君和尚且年幼的世子守着爵位度日,基本也没有了什么往来。


一些住在同一条街的世家公卿,见到御王车驾今日忽然停在原本门口罗雀的镇国公府门前。


云翎携着谢窈窕和满满下了马车。


老太君带着阖府上下笑逐颜开出门迎接。


她昨天跟谢窈窕约好了,今日上门正式认亲,提前命人请了几位老族叔到了谢家祠堂。


谢窈窕的身份只有钱老太君一人知晓,对外都说她就是二爷谢平川的独女,几个族老相信老夫人,又得知平川以后能有后人供奉香火,自然高兴。


谢窈窕在宗祠磕头行礼之后,快速走完流程,最后在族谱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她将提前备好的名贵茶叶送给几位族老,给祖母一株名贵药材,再送了谢承安一副文房四宝。


认亲完,族人走近寒暄。


“那个……窈窕啊,你和御王如今是何关系啊?”


几个族老方才只匆匆行了礼,得知是王爷送丫头回来的,如今她还住在王府里,自然有些好奇。


谢窈窕笑了笑,“他是我夫君。”


几个胡须花白的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激动得一抖。


“这……这是真的吗?”众人看了钱老太君一眼。


钱老太君点了点头,将窈窕与王爷机缘巧合相识之事道出,有过夫妻之礼,但还需要补一个皇家婚嫁之仪。


“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我定然送上贺礼。”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落到谢氏一门头上!


原本国公爷父子去后,国公府已经有名无实,世子年幼难撑门庭,在京都逐渐无人问津,眼见就要没落了。


没想到忽然平川还有个女儿,如今还嫁给了御王云翎,那可是云翎啊,昔日的摄政王,即便现在不在朝中掌权,那也是战功赫赫,功勋彪炳的王爷啊!


“好,好啊……”族老高兴地摸了摸胡子。


他们国公府以后怕是又要东山再起了。


钱老太君知道族老们在高兴什么,云翎深夜前来提出的请求,她几乎没有多想,便一口答应。


她没见过窈窕这孩子之前,出于私心考量,她也确实是想借着此事搭上御王府的关系,京都遍地勋贵,国公府又如何,若没有人撑起门庭,不能在朝中有所建树,得到重用,照样没人愿意往来,只能逐渐没落。


世家喜欢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国公爷和世子去后,人走茶凉,亲戚疏远,更不用说其他不沾亲不带故的,平日婚丧嫁娶帖子都不送。


从前看不上他们孤儿寡母,她也懒得去应付。


只一心在府里将曾孙带大,只盼他今后能有些出息,但她终究是黄土都要埋到脖子了,也不知能看顾他多久,认下窈窕这个姑姑,攀上御王府,就是为承安铺路。


也不需要御王府对镇国公府多扶持什么,别人看着这门亲,至少也会对镇国公府多客气礼待些。


这也是她这个老婆子唯一能为谢家做的了。


当然,见了窈窕那孩子后,她也真心喜欢。


她也是愿意真拿她当谢家孩子看待。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认完亲之后,谢窈窕就回去找云翎和孩子了。


两刻钟前。


谢窈窕跟着族人去宗祠,云翎不便过去,谢窈窕轻笑着将儿子一把送到云翎跟前。


“王爷,你带会儿满满?”


云翎看着眼前粉雕玉琢般的儿子,直接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将满满稳稳地抱了起来。


国公府给谢窈窕特意收拾了梧桐院给她住,父子二人便被人先带了过去。


踏入梧桐院,两排高耸绿荫,郁郁葱葱映入眼帘,一汪清浅的金鱼池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云翎这是第一次单独跟儿子相处,他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带他。


平时窈窈好像很爱和满满说话,他应该说些什么……想了许久,他抿唇抱着满满站到了鱼池边。


如果谢窈窕在,肯定会说,“满满,瞧,游来游去的小鱼,多漂亮呀,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自然而然的引导儿子说话,或者教导他认识更多的新东西。


而云翎则是看了满满一眼,然后又往池便走了半步,虽然没说,显然是让满满更方便看金鱼。


但看了半晌,满满脖子都有些累了。


父皇还是一语未发。


坐在他手臂上的云稷:“……”


罢了,前世除了关心他身体病情,和考校他的功课时,会多问几句,其他时候,父皇基本很少说话。


他自己下去玩吧,免得父皇不自在。


云翎感觉到手臂下的小短腿动了动,“想下去?”


“嗯,满满自己玩。”


云翎蹲下,将小崽子放到地上,但是仍然不放心的牵着他的小手。


云稷现在已经十分熟稔的做一些稚气的事情了,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棵大的梧桐树下。


捡起一片半绿半黄的梧桐叶,可能被昨夜雨水打下的,看到有些破损,所以他又放下不要了。


然后他继续看,碰到有完整的,他就会蹲下捡起,收在手里紧握着,一片叶子有他的小脸那么大。


云翎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满满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对自家儿子的喜爱。


过了一会儿,满满手里有了三片梧桐叶,他觉得纹路很漂亮,打算等会儿送给娘亲。


走累了,玩差不多了,娘亲估计也快过来了。


“王爷叔叔,满满渴了。”


云翎眼神一暗,这小崽子,明明知道自己是他亲生父亲,为何就是不愿意叫他父王呢?


他抱着满满走进屋,在红木圆桌前坐下。


内里布置典雅,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云翎先给自己倒了半杯,茶香弥漫开来,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才又另外倒了一小杯,送到满满面前。


小崽子两只小手抱着杯子,云翎一只手也在底下托着,等他喝足了,才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


喝完茶,父子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


云翎瞥了眼桌上半盏未饮尽的茶水,低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满满,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轻咳一声,“听说满满会识字了?”


云稷:看,父皇就只会考校他功课。


“嗯。”他点了点头,一脸我就知道的小表情。


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一般,不过那时父皇是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头,而自己作为他唯一的太子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地在书案前面,被父皇考校功课。


他的太傅在一旁,一脸高兴的夸耀太子殿下多聪明机灵,但太傅夸得再好,他也没得到父皇一点笑容,最多不咸不淡的勉励几句,让他继续努力。


想到这里,满满不知不觉身子都有些紧绷了起来。


云翎挽起一点衣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将满满凑近了些,直接在桌沿的位置写起了字。


“这个字可认得?”


云稷抬眸望过去,只见光滑的桌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一”字。


云稷:“……”太简单了。


“一……”他脆生生的答道。


云翎唇角轻微扬起,“不错……”


云稷:父皇,你刚刚是笑了吗?这就不错了?


紧接着,云翎继续写下。


“山”


“水”


稚嫩的声音一个一个地念了出来。


云翎似乎摸到了和儿子的相处之道,他继续增加了一点难度。


云稷看着上面一个“满”字,没人教过他,故意皱起小眉头,一副疑惑的样子,但在云翎看起来,这般纠结为难的小模样,感觉他儿子乖巧可爱极了。


“满,就是我们满满的小名。”云翎耐心地教着。


云稷仰头看了父皇,认真得跟读。


终于。


云翎在桌上又写了一个字。


“父。”


遇到再次认得的字,云稷扬声念了出来,声音里都多了几分自信。


紧接着,云翎在后边又写了一个,写完之后,目光紧紧地盯着满满,心中透出隐隐期待。


云稷看了一眼,这个也简单啊。


“王。”


等他念完之后,看到并在一起的两个字,他才回过味儿了。


云稷:“……”父皇,这还是你吗?


“连着一起呢?”


云稷:“……”


他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也明白了父皇刚刚让他识字的小心思,罢了,就原谅父皇没有早点找到他和娘亲,让父皇老人家他高兴高兴吧!


满满看了眼桌上的两个用茶水写出的字,低头想了想,忽然惊喜转过身子,仰头看着眼前之人。


小嘴巴动了动,笑着清脆地喊出:“父王!”


云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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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儿子的手一颤,再微微收紧了些,眼睛有些微红,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难掩地笑容。


“嗯……”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满满能感觉出来父皇的喜悦,比他前世作了一篇让父皇满意的治国文章更让他高兴。


就在这时,谢窈窕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梧桐院,父子二人闻声迎了出去。


“事情办完了?”


“嗯。”谢窈窕心情愉悦。


“娘亲!”满满伸过手去。


但又记起娘亲抱不动他了,还是让父皇抱吧。


谢窈窕上前捏了捏满满的小手,三人并肩往回走。


谢窈窕刚好坐到圆桌前,看到桌上似有未干的水迹。


云翎见状,连忙干咳了一声,立即将满满放到她的膝盖上,拿旁边的杯子压住字迹。


即便只能看到一半,谢窈窕也早就认出来了。


谢窈窕揉着儿子头顶软发,眼波往云翎那边一扫,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平日里严肃的王爷,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云翎:“……”耳廓微红,目光转向别处。


谢窈窕没再戳破他,而是低头跟儿子说话,握了握他的小手。


“娘亲不在,满满都和父王玩什么了呀……”


云稷见娘亲知道父皇的狡猾了,自己也不再扭捏,顺口就把称呼带了出来,“父王带满满捡叶子……”


“娘亲,给……”满满将梧桐叶送给谢窈窕。


“好看,正好可以做书签,娘亲很喜欢。”


云翎坐在一侧,看着她们母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亲密话,他内心就格外柔软。


但当看到谢窈窕高兴地在儿子脸上轻啄了一口时,他眸色忽然深沉起来。


云翎打断了两人对话,问起了国公府的事情。


“王爷,险些忘了,祖母说让我在国公府住上一段时日,您看行不行?”


云翎沉默,“一段时日是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


云翎:“……太久了,我不放心。”


谢窈窕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放心,我在娘家住着……正好等王爷过来娶我啊?”


云翎对上她笑意盈盈的媚眼,忽然就让他想起昨晚在水云榭二人情不自禁的亲密……


云翎呼吸都重了半分,大婚确实该尽早提前了。


项公公、景岱其实早得了云翎的吩咐暗中筹备大婚之事,包括罗列聘礼礼单,挑选吉日……


云翎独自回了王府府,一切也准备差不多了。





九月十五,云商太长公主回京。


云翎亲自去城外迎接。


虽然她人在封地,但在京都她有仁泰帝赐给她的公主府。


但她借口公主府多年未住,一时半会人估计也没收拾好,想去云翎府上小住几日。


本就是他特意去信请姑母回京,到时候也好替他主持大婚事宜,云翎自然一口答应。


云商进了御王府,扭头叮嘱云潇,“你先让项全带你过去安顿,我跟您御王表哥说会儿话。”


云潇不再跟着母亲,一脸兴奋地跟着项公公走了,边走跟项公公打听表哥表嫂的八卦……


前厅,姑侄儿二人刚刚落座。


“那谢姑娘呢?我那小侄孙呢?”云商立即问道。


“她不久前刚认回国公府,要在那边住一段时日,还不知道姑母今日回京,所以未曾一同出面迎接,还请姑母恕罪。”


云商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正好,半路上我瞧了老黄历,明日是个吉日,宜下聘,东西准备得如何了,好了我就代你过去提亲。”


云商一想到半个月前,忽然收到她这个侄儿的飞鸽传书,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般郑重其事。


结果她打开信件一看,你猜怎么着,惊得她从从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把旁边人吓了一跳。


云翎要成亲了!


他还有一个快三岁的儿子!


成亲之人正是三年前在北境找的那个女子。


这可真是……缘分匪浅啊!


她又怀疑自老眼昏花看错了,揪了女儿过来读了三遍。


确认无误后,当天就准备了车马行囊,从梁城可谓是日夜兼程赶回京都,奔波一路了,楞是一点不累,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去国公府凑凑热闹。


云翎听完姑母的戏言,却是笑着附和点了头。


“好,明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