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次年春。


距离清溪东边三百里处的钦州泗水湖上,春雨淅沥打在湖面上,一叶扁舟轻盈滑行。


景岳穿着蓑衣屈膝坐在船头,景七站在乌篷船的后方时不时的滑动船桨,云翎侧卧船中,听着船外雨声和木浆滑动水面的声音浅眠,不知不觉间竟然陷入一个梦境之中。


羲和殿内,云翎穿着一身玄色龙袍与觉禅方丈相对而坐。


此时,他虽不满四十岁,但两侧鬓角已染银霜。


“陛下,您当真下定决心了嘛?”


“朕意已决。”


“待朕安排完后事,大师便替朕施法吧,此举若是有违天道,损了大师修行,我会提前拟一则旨意,将天觉寺改名皇觉寺,凡炎朝还在一日,皇觉寺便是炎朝第一的皇家寺庙。”


觉禅方丈摇了摇头,“名利乃身外事,老衲需得告诉陛下,此法虽以寿命为引,终是逆天而行,最终还是会有所反噬,最后你二人能否回到当初破镜重圆,还要看天意,老衲也不敢打包票。”


云翎沉默了,“如何反噬?”


觉禅方丈沉吟半刻,“或是即便重回过去,两人也不再相逢,或你们忘记前世,各自嫁娶,人生轨迹就此不同,这样,陛下还执意如此嘛?”


云翎笑了笑,前半辈子征战沙场,后半辈子游历神州,越到后头便越觉无趣,本也是打算青灯古佛,聊此余生,幸而遇见她——她的窈窈。


他后悔自己认清感情太晚,忽略了她的重要,后悔自己识人不清,后悔放手权利,后悔对云奕的纵然,后悔没有保护好她,让皇家的阴私手段沾染上她。


他后悔窈窈死前没有及时赶到,未能再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十年来他一直郁结于心,他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成与不成,就此解脱,便是碧落黄泉下去陪她也好。


眨眼之间,元贞十二年,仁武帝云翎驾崩。玄云蔽日,钟磬长鸣,文武百官稽首痛哭……


光影再次变化,云翎的梦还在继续。


冬日的皇陵边上,一处林木葱茏的三进寺庙——瑞安寺,修建得很是正式气派,正殿却不见一个僧人敲经念佛,反而寺庙后院居住的地方,沿着半敞的窗户内是一对相互依偎的男女。


外面飞雪漫天,里面地龙将房间烤得温暖舒适。


云翎靠在窗边卧榻的高枕上自顾自看着手中的书籍,女子时而依在他怀里,时而伏在矮桌上摆弄着什么。


“阿翎,你看我剪的这个窗花好不好看?”


“好看。”


“等过年了贴在我们屋子的窗外好不好?”


“都依你。”


“那这个呢?”


“也好看。”


女子直接推开了他,故作恼怒道,“你看都没看,这是我画的院子的图纸,哪里是窗花。”


“既是这般敷衍,我走罢了,你和你的经书过一辈子去吧!”


谢窈窕生气的直接往房门外走去,起身穿鞋之际却被云翎一把揽住,重新按回了怀里。


“外面正下着大雪,你去哪里?”


“自然回雾山居,那不是你安置我这个外室的地方吗?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孤男寡女,免得扰你清修。”


“……”云翎面色顿时黑了下来。


“什么外室?胡闹!”


至于孤男寡女之类的话,这是当初云翎对谢窈窕避之不及时说的,此时竟然拿来堵他。


“你如今是我的人,回什么雾山居。”


“什么你的人,又没成亲,你也是出家之人呢,真不害臊。”谢窈窕纠正道。


云翎无奈,当初只是迫于朝廷,需要有个皇室之人代为出家修行,明面上是出家,其实也是他有意隐居于此,并不需要真的要他念经参禅,没有她之前也是自己下棋、看书、作画打发时间罢了,偏她总是拿这事打趣她。


哪怕……那夜醉酒和她一夜温存之后,她还问扮着寺庙方丈的语气,说他破了戒,要将他逐出寺庙。


想到此处,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都是我不好,窈窈莫要生气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拿起谢窈窕方才画得图纸。


“这是什么?”


“是我们以后的家啊,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在皇宫眼皮子底下偷香窃玉,趁早脱了你这层身份,咱们早点离开这里过安稳日子,再说我才不想一直住在皇陵边上,天天想起在那吃糠咽菜,被人虐待的日子叫人抑郁。”


“以后我们自己的院子我想自己布置,你莫不是又不想负责了?还是说你忘了之前的承诺?”谢窈窕瞪着他。


“怎会忘记,我已经让景岳去江南置办了几处院落,成亲之后,你想住哪里都依你,想怎么布置都行。”


“这还差不多。”


云翎也知道自己方才惹她生气了,难得扔下了书卷,温柔的将人抱紧了些。


他笑着看着谢窈窕的脸蛋,温柔地伸手抚了抚,整个人由从前的刻版沉闷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今日,窈窈颜色胜过窗外雪中红梅,春日桃夭。”


向来沉默寡言刻板无趣的人,在娇俏女人日复一日的大胆攻势之下,也学到了一两成柔情蜜语。


但就是这么直白的情话,谢窈窕心口一颤,从前她撩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可如今,从冰山似的云翎嘴里听到这种话,当真很难不叫人陷入其中。


不到片刻,谢窈窕便被哄好了。


随之,云翎的眼睛又有些失了规矩的往下挪了寸许。


“身姿……也似乎养得丰腴了一些。”


面对某人的调侃,谢窈窕不仅不惧,反而更加邪气笑了笑。


“是吗?眼见未必为真,不如你来量了试试……”


开玩笑,若不是谢窈窕狂撩,这座冰山能被融化?竟然开车开到姑奶□□上。


大胆的女人直接将云翎扑倒在身后铺了白绒毯的卧榻上,长腿更是熟练一蹬,啪的一声旁边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挡住满室温情。


现实里的云翎也因为这个绮丽的梦,脸色透着薄红。


……


转眼间,谢窈窕背着个包袱自己去了雾山居,那个地方本来是云翎打算收拾给她住的,后来没多久她就赖在他那边不怎么回来了。


宫里忽然来人说要在瑞安寺做一场法事,他便犹豫开口说明日要委屈谢窈窕到雾山居小住几日。


呵呵,她是卖的嘛?想她来就来,让她走就走,别说明日,她今天就搬过去,再也不来了。


此时,她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云翎派了侍卫、侍女过去伺候,白日要应付宫里法事,晚上会抽时间过去看她。


连续住了几日,她是真的受够了,心里又怨云翎,又怨宫里的狗皇帝只知道欺负老实人,他自己不出家逼着亲叔叔出家,这就罢了,还三五不时找借口过来查岗,几个意思,偏云翎还一副应允配合的模样,想想就来气。


气着气着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安胎药效果好,睡得格外的沉。


不知睡了多久,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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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之间,她猛然惊醒,周围静得可怕,她屋子里好似遭贼了一般,衣裳被抖落得到处都是,梳妆台上的首饰匣也空了。


“采蕖……芙蓉……嬷嬷……”她叫了身边伺候的人,竟然无一人应答。


当她打开侧间的门,有两个人影倒在地方,月光透过白色窗纸,照出流了一地的鲜血。


“啊。”她吓得立时往外跑去,当见到外面的台阶上也是横七竖八躺着死去的侍卫,她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让她逃离这里,匆忙护着肚子循着月光照亮的山路,疾步往山下跑去。


只是到半路上,忽然胸口闷痛,眼前一阵黑暗,在她倒地之时,顷刻间便有黑血从七窍流出。


她眼中光影消失的那一刻,有人影提着灯火带着人跑了过来。


但当云翎触碰她时,谢窈窕已经死了。


云翎赤红的双目抱住雪地中残存余温的身体,起初张嘴半天哭不出声音,半晌才哑着嗓子唤她,“窈窈,窈窈你别吓我……睁开眼看看我可好?”


另一个穿着布衣之人摸了摸谢窈窕的腹部,“王爷,孩子还活着,在下可以通过解刨术将孩子救出来。”


云翎还是抱着谢窈窕置若罔闻,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


“再拖下去便来不及了……”


“唔……”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云翎一口血破喉而出,抱着谢窈窕的身体一同倒了下去。


寂静无声梦境此时陷入一片的黑暗,只听得到一个失去所爱之人带来的撕心裂肺。


至此,画面完全破碎。


肝肠寸断的痛楚弥漫开来,以至于让云翎衣衫汗湿,心悸而醒。


他醒来之时,脸色苍白,心口仍有余痛。


“主子,您醒了?”景岳步入船中,鲜少的见到云翎这般狼狈情形。


*


就如同每个人偶然做过的梦一样,再痛苦、害怕、刻骨铭心、山河颠倒的场景,随着时间流逝,在睡醒之后也逐步模糊。


他只记得做过一个梦,但是当时到底梦见了什么,他丝毫记不起来。


几天之后,他再次怅然的坐在床上想了许久,好像是一个有关女人的梦。


他这一生有铁马冰河,有旌旗萧萧,有朝堂问政,有游历山河,但是和女人的关联少之又少。


唯一的记得的便是两年前北境的那一次意外,那个女人是个逃跑的囚犯,当时醒来之后粗粗看了一眼,身上伤痕累累,面容轮廓好似不错,应该是不太难看,也没能太看清真实模样。


那是他唯一碰过的女人,当时若是她未离开,自己也觉得不错的话,或许如姑姑所言,自己身边可能也会留一个这样的女人。


但当她离去,派人寻找过,不知她为何离开,想着哪怕她真的要走,自己也当做些什么。


当时,他不知是顾着颜面,还是觉得她不识好歹,一个月时间找不到便就此作罢。


从那之后,他这几年越发云淡风轻,任何事物仿佛都难以拨动他的心弦。


他回味着那个梦,不是回味着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那种心头被震颤情绪波动的感觉。


或许,他是这次在钦州待太久了,显得乏味无趣了起来,是该换个地方了。


“去扬州吧,距此不远,陈老在那教书,几年了,正好去看看他老人家。”云翎随意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行程。”


“陈老太傅的青山书院在哪?那边可有什么好玩的?”景七拉住景岳追问道。


“在清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