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茉莉芬芳

陈祈颂露面,宴会厅的中心悄然发生了转移。


无数视线明里暗里落在传闻中玉叶金柯的大少爷身上。


北城名门陈氏最有权势的主支长孙,自生来就是首富陈老爷子膝下亲养的太子爷。


就算只说上两句话,在外面报上少爷的名字,政商两界不知真假都得给三薄面。


诱惑太大,众人跃跃欲试地相互试探,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小道消息,陈祈颂桀骜不驯,心气儿比天高。


要是半句话说得不对了,能用一万种法子兵不血刃地把人玩死。


今晚,大少爷兴致似乎不高,刘老板腆着脸陪侍在三米开外,甩眼色叫侍应生换了三批陪侍女。


从娱乐圈小明星到清粥小菜清纯小美女。


陈祈颂头也不抬,纤长妖孽的睫羽低垂,神色不明地把玩着掌中冰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酒液。


一直到那抹白杨树一样挺拔鲜活人影静静在舞台中央落座,鸦黑的视线终于有了聚焦。


乔宁抿唇,浅瞳在聚光灯下泛着冷色。


萧声先起,古筝的韵律随后进入。


若蝴蝶翩跹,玉珠落盘,节奏与力度恰到好处,显出演奏者烂熟于心的指法和情绪。


即使是门外汉,也能听出和刚才催眠一样没力道的乐声质感高级了不止一点。


陈祈颂整个人窝在松软的皮质沙发里,劲腰向里凹折出惹眼的弧度。


一掀眼帘,漆眸淡淡,看不出情绪。


但总之,没像刚才一样戾气横生。


刘老板察言观色松了口气,一脸感激地看向一边浮夸地跟着古典乐打摇滚动作的程以陌。


要不是程少爷提醒,他还不知道是台上滥竽充数的乐团坏了陈大少的雅兴。


想到这里,刘老板懊恼地一拍脑门,视线轻慢恼怒地扫过在角落和人攀谈的林怀川。


当时光想着和他打好关系,听了他的话换了个业余团上去。


差点惹了火。


刘老板腆着脸凑到程以陌边上,恭敬谄媚地笑道,“程少,多谢。”


“啊?”程以陌下意识应了声,半晌才敷衍地哼唧道,“这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说实在的,他刚才提议只是为了看乔宁的笑话。


他一挥手,连眼神都懒得敷衍一道,一心盯着台上神情不清的乔宁,朝陈祈颂挤眼,“诶,乔宁怎么都混成这个惨样了?颂爷,看着你妹混成这个样子,你这心里都在滴血吧?”


程以陌尾音拖长,明晃晃的戏谑反讽。


谁不知道陈祈颂和这半道冒出来的便宜妹妹乔宁不共戴天,念中学的时候闹得差点把学校掀翻了。


他可忘不掉那小丫头冲出来甩在陈祈颂脸上的巴掌。


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脸上登时浮上分明的五指红痕,吓得程以陌都腿软,差点替这小姑奶奶跪了。


从此,周围这圈朋友看陈祈颂捉弄乔宁就跟追更晚上黄金八点档的电视剧一样.


定点更新只多不少。


要不是少爷出国念了几年书,乔宁估计早都被玩死了。


陈祈颂声线懒怠模糊,敷衍地‘嗯’了声。


话音未落,人倒是没了。


再一抬头,陈祈颂迈着长腿出现在台上,跟着报幕的主持人出现在乔宁身后。


一向桀骜冷漠的脸上化开浅淡的生硬微笑。


笑意不足,略显生冷,但对于应付不熟悉的人,少爷的三分礼貌笑意已是完全足够。


陈家不知综合过多少代大美人的优良基因,到陈祈颂这一代,美貌基因已经足够优秀夺目。


聚光灯下。


额前不羁碎发在深邃漆眸上落下一片翳影,五官锐利线条偏多,以至皮肤白得像瓷也显得阳刚硬朗。


眼下淡淡红色小痣,竟生出三分完全不符合实际的清冷佛性。


叫他不说不怒的时候凛然三分蒙蔽人的温和面目。


陈祈颂在聚光灯下站定,众人的目光也随之尽数落在台上刚才还不起眼的小乐手身上。


两排保镖从暗处冲出来,紧张地环伺。


陈家权势滔天,树敌不少,内部争端不休,陈祈颂回国路上已是险象环生。


陈家上下捧在手心的小祖宗,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看护。


而且——陈太太有吩咐,陈祈颂有婚约在身,不宜传出绯闻。


一个胆大的保镖低眉顺眼地上前向乔宁伸出手,被陈祈颂不动声色地挡开。


少爷一记不轻不重的眼神,凌厉在散漫眸光中洇开,声线不怒自威,“她,你们认不得?”


手上的动作不容拒绝,躬身将乔宁演奏服肩后曳地的长拖尾卷起,慢条斯理地绕在手上拎好。


乔宁穿的是从前演奏团里统一的演出服饰,未过多装饰的艳红色修身旗袍。


整体剪裁利落干净,只有肩上设计了一条轻纱,从细长的脖颈拽到地上。


覆在肩上轻纱被骨节分明的指节拽住。


红色轻纱下,白皙的掌背随着暗暗用力爆出青筋,叶脉般青紫的血管隐入袖口。


乔宁被拽得逃脱无门,踉跄不稳,跌靠到陈祈颂的怀里。


她身量纤薄,像一捧松软的雪倒进怀里。


发丝浮动,传来橙花和茉莉的馨香。


后面那句话,陈祈颂声音不大不小,含着戏谑腔调,刚好够一圈人听见,


“乔小姐见到我,不高兴?”


“……”


陈祈颂本就比她高上许多,出国几年似乎又高了几寸直奔190,他刻意垂首,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


熟悉的檀木调木质香扑面而来。


他亲切随和地笑着,长身玉立显出几分随意懒怠。


仿佛正是一位礼仪绝佳的翩翩公子。


可乔宁抬眸对上那道凌厉的目光,胸口不由得一滞,条件反射让她想逃。


缓了缓,扯出一道浮于表面的微笑,拿捏着陌生人之间的尺度分寸,侧身而过。


身后那道凛冽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背影烤化。


乔宁心跳如雷,猜到陈祈颂此刻不太愉悦的态度——


“绝对是蓄意挑衅!”


程以陌大剌剌地灌了一口威士忌,酒意上头公鸭嗓变得更加响亮,奋然给手机上的视频通话做旁白:


“来来来兄弟们,赌不赌?老子猜今天乔宁肯定要哭着回家!”


从陈祈颂暗示他把乔宁叫进来的时候,程以陌就心有所感。


今晚肯定有大乐子看。


台下无数的名流的视线明里暗里地落在两人身上,屏息凝神。


手机那边的几个纨绔笑得夸张。


“哈哈哈哈卧槽,不愧是颂爷,刚下飞机就开始吃饭睡觉整乔宁,真是不忘初心啊!”


“哭着回家哪儿够啊,那乔宁见了颂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次不哭?”


很快有人接了茬,“赌!怎么不赌?就赌乔宁能撑多久才哭!”


几个发小都下了注。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鉴于历史记录,清一色的没超过半个小时。


程以陌赌了个五分钟,随手押上了老爷子刚打过来的三百万。


“老子创业的资金就靠你们了。”


黑金色的卡摔在大理石桌几上‘啪’一声脆响。


程以陌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等着看笑话。


按照陈祈颂的性子,对谁都是辣手摧花,整人主打一个快准狠。


看他这气势汹汹地迈着长腿上台找茬,肯定早就胸有成竹。


看见两道人影交叠,程以陌兴奋了,“哟哟哟,来了来了。你们就瞧好吧,这次可是颂爷亲自出马,乔宁可惨了……”


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下,只见陈祈颂捧着红纱,指节收紧,长睫轻蹙地跟着,真把人送下了台。


程以陌懵了,声音跟着偃旗息鼓,“诶,我去……?”


陈祈颂亦步亦趋跟在乔宁身后,颇像个单纯绅士的热心市民。


他身型颀长,长睫斜飞漆眸如墨,温润君子的做派引得台下一众女士暗叹惊呼。


跟在后面的林枝魂都飞走了,攥着乐器的指节差点又给萧戳个洞。


林枝跌跌撞撞地被保镖请走,涨红脸蛋颠三倒四道,“卧卧卧槽,好好好帅好绅士啊啊啊。”


绅士个屁。


乔宁暗想。


保镖察言观色守在化妆间门外。


果然,大门刚合上,陈祈颂指节一用力,红色的轻纱被绷成一条线,拽得乔宁一个踉跄。


硬生生将两人刚才愈来愈远的距离拉回到一臂之内。


她被堵在墙角,陈祈颂躬身,长臂抵住出路。


他神色漠然,随意摆弄着绕在手腕上轻纱。


“喂——”语气不算太好,是要发火掀摊子的前兆,“见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即使乔宁在同一个屋檐下和这位小霸王周旋过几年,看见他这样严肃冷冽的神情也会犯怵。


她深吸一口气,不说话。


陈祈颂冷嗤,唇角勾出一抹让人战栗的笑。


他淡淡‘哦’了声,嗓音凉薄嘲弄,“我知道了,是不是不知道叫我什么。哥哥……还是男朋友?”


乔宁的眸光随着他吐出的字节变得凝重。


她只是在陈家寄养过几年的孤女,怎么敢和他攀亲戚。


至于男朋友,更是叫她恶心。


乔宁吞口气,伸手扯被他攥住的布料。


可陈祈颂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她,甚至得寸进尺步步收紧。


像是孩童执着于拔河游戏,她越是不肯,就越是要把她吞吃干净。


乔宁感觉呼吸困难,仰着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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睖他,“陈祈颂,你有病?”


“有,你要帮我看看吗。”


两个人都摆明了不想好好说话。


乔宁干脆把话戳破。


“你回来不就是想要报复我吗?有本事干脆利落一点。”


“我就想一点点玩你。”


陈祈颂答得理所当然轻描淡写,手上的动作一点不肯吃亏。


轻纱缎子最后一点距离消耗殆尽,男人的手往下垂,揽住她的腰。


他恶劣地笑着,换了个话题,“刚才帮你正名,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又没让你帮我,要不是你,我早下班了。”


乔宁拽掉他的手,可下一刻,微凉的大掌又恬不知耻地攀上来,甚至贴得更紧。


越不让,就越要。强硬的态度和以前没有半分改变,


还是这么讨人厌。


“早下班还能拿到三倍的工资吗?”陈祈颂‘贴心’地纠正她话里的谬误,“你应该感谢我的。”


陈祈颂的声线泛着冷。


乔宁冷哼一声,猜测陈祈颂下面就要跟她‘讲道理’,然后逼她完成他的各种要求。


他将这种玩弄她的方式,美化名之曰——交易。


果然,陈祈颂淡淡道,“作为谢礼,你上台再弹一首。”


他佯装思考,实际上很快给出了早已敲定的解决方案,顺便指定了曲目。


“就弹,茉莉芬芳吧。”


乔宁拧眉,“我不去。”


陈祈颂看着她微笑,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或者说,不敢拒绝。


身后传来刘老板闻讯赶来的声音。


今晚刘老板打定了主意要巴结陈祈颂。


如果她现在拒绝,陈祈颂能有一万种方式借刀杀人让她比现在更社死。


不就是一首《茉莉芬芳》,几分钟就可以结束走人。


然后和这混蛋再也不见。


乔宁认命地坐上古筝凳。


轻快弦乐声响起,遥指轻盈渐快,似江南烟雨的韵脚,在船桨与温柔水乡碰撞之际传来茉莉花香。


《茉莉芬芳》曲谱由那首流传深广的经典民谣《茉莉花》改编,柔板舒缓,快板紧凑抓耳。是很多地方音乐协会的高等级级别考试指定曲目。


落到乔宁手里,只是个开胃小菜。


她十岁的时候早就练得熟练。


可她心绪不宁,手略微有点发抖,一记摇指后心跳一滞,差点没跟上节拍。


指尖流动的乐声分明是情绪与回忆的网,抓着她腾空,寻觅。


最终在斑驳了视网膜的强烈灯光下,降落在记忆中爬满爬山虎的阁楼上。


十八岁的盛夏,百无聊赖的午后。


陈祈颂提议要她蒙眼弹琴。


燥热的蝉鸣在窗外拖长尾音一声声长鸣,乔宁拿着五彩冰棍呆呆地看着陈祈颂的薄唇一张一合。


少爷的提议,一向是决定。


说出来只是通知她一声,不是她给拒绝的机会。


“闭着眼弹,不准错。错了就给我打扫房间一个月。”


小乔宁吞口气,讨巧地找了个最近正在练习预备参加学校表演的《茉莉芬芳》。


她极有钝感力地忽略掉陈祈颂眼底的戏谑奚落。


就当自己是接受了主人家小小癖好的乐师,弹琴抵生活费。


轻快乐声响起。


蒙眼弹一首倒背如流的曲子对于乔宁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她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应付一会少爷的刁难。


可比意料中高高在上的奚落声更先落下来的,是陈祈颂微凉的唇。


刚才没吃完的冰棍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一片黑暗中,舌尖撬开贝齿,唇齿间渡来草莓味冰块。


她的指节惊恐地一抖,食指在结尾处化开裂帛般刺耳的弦音。


她拽掉眼罩,陈祈颂依旧是那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模样,得逞又骄傲地笑着看她的眼泪大颗坠下。


“你弹错了。”


……


又弹错了。


乔宁轻啧一声。


台下几个平日里最爱附庸风雅的名流拧眉。


刚想装腔作势地指导一番,又想起刚才这小乐手和陈祈颂的说不清道不明。


立马悬崖勒马噤声。


台下一片诡异的沉寂。


万众瞩目中,陈祈颂唇角勾出三分笑意,抬手鼓掌。


万年不见生息的漆眸染上几分浅薄的真切笑意。


众人立马福至心灵跟风溜须拍马,管他什么好曲子坏曲子,只要那位爷喜欢,就是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掌声哗然,雷动整个宴会厅。


刚亏掉三百万的程以陌石化在轰动如雷鸣的掌声中,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颂爷,你和乔宁,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