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证禹陵后裔

第357章 双性案(六)

投影仪的光线在会议室里投下惨白的影像,三具尸体的照片依次排列。李睿站在屏幕前,指尖轻点激光笔,红点停留在年轻女性死者的尸检报告上。

“三名死者体内均检出同一人的精液。”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冰砸进沸油里。会议室瞬间骚动,几个年轻刑警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口味真他妈重啊,男女老少通吃?”有人小声嘀咕。

李睿没有理会,激光笔的红点继续移动:“初步判断凶手为男性,但——”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在座每个人,“户主的妻子,也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失踪了。”

会议室骤然安静。

“三名死者分别是户主、儿子和儿媳,唯独妻子不见踪影。”李睿翻开另一份报告,“更奇怪的是,我们在次卧发现了一件粉色童装,而这家并没有孩子。”

他点击遥控器,投影切换至现场照片——次卧衣柜里的童装,以及主卧床头柜上的半杯清水。

“死亡时间一周左右,但那个房间却像是最近还有人住过。”李睿的声音低沉,“水杯里的水未干,床单没有积灰,衣柜里的衣服熨烫整齐。”

滕艳兰皱眉:“你的意思是……”

李睿合上文件夹,目光锐利:“有没有可能,凶手不是男性?或者说,不全是男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妻子失踪,却无人报案;三名死者被同一人侵犯,但手法却像是熟悉他们生活习惯的人所为。”他缓缓道,“更重要的是——死者体内的中毒剂量不足以致命,更像是……折磨。”

他看向众人,一字一顿:“我建议,重点排查户主的妻子,尤其是她的社会关系、经济状况,以及——”

“她是否真的,只是一个‘受害者’。”

滕艳兰点了点头,说道:“户主的妻子离奇失踪,不管怎么样,都有很大嫌疑,这也证明她可能与凶手有联系。”

说完,她转头看向小周,说道:“小周,电话联系了吗?”

小周起身说道:“滕队,从昨天到今天,我们一直在给户主的妻子,也就是元芳草打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是无人接听还是关机?”李睿问道。

“无人接听。”小周回答道。

“这说明这个电话她一直在使用,只是故意不接。”滕艳兰分析道,“如果她真的失踪了,电话早就关机了。”

“小周,你继续联系这个元芳草,“滕艳兰当即说道,“老韩,你辛苦一趟,立即调取了案发小区附近的监控。既然这个房间里最近有人住过,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

傍晚六点,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映在小区斑驳的外墙上。

老韩叼着半截烟,眯眼盯着监控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画面定格——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低着头,快步走向单元门。

“又是她。”老韩吐出一口烟,烟雾在屏幕前缭绕,“每三天一次,跟打卡似的。”

李睿站在他身后,目光沉沉地盯着画面里的女人。她走路时肩膀微缩,像是刻意避开监控,但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金手链却在镜头下反着光——和户主卧室抽屉里的首饰盒里那条,一模一样。

“准备抓人。”李睿合上笔记本,声音冷静,但指节微微发白。

夜色渐深,小区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滕艳兰蹲在绿化带的灌木丛后,战术服被露水浸得发潮。耳机里传来李睿低沉的嗓音:“目标出现,三点钟方向。”

她抬眼望去——元芳草依旧戴着那顶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脚步匆匆。奇怪的是,她没进单元门,而是拐向了楼后的垃圾站。

“她在干什么?”滕艳兰皱眉,手指按上耳机。

耳机那头沉默了一秒,李睿的声音忽然紧绷:“她在翻垃圾箱。”

话音未落,元芳草突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迅速塞进垃圾桶深处。

“行动!”

滕艳兰第一个冲出去,元芳草猛地抬头,鸭舌帽下的眼睛在路灯下闪过一丝惊慌。她转身就要跑,却被老韩堵住去路。

“元女士,“李睿缓步走近,声音平静得可怕,“扔什么呢?这么着急。”

元芳草的嘴唇颤抖着,没说话。滕艳兰已经戴上手套,从垃圾桶里拎出那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一件沾满血迹的男式衬衫,袖口还别着一枚熟悉的袖扣。

李睿低头看了看表,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三天一次,是来检查尸体臭了没有吧?”

元芳草终于瘫坐在地上,鸭舌帽掉下来,露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带走!”滕艳兰喝道。

就在这时,滕艳兰突然叫住李睿,“哎……”

李睿转头,问道:“怎么了?”

她有点担心,说道:“补考要扣分了?”

李睿的喉结动了动,“考生擅自改动考场……”

“我这是因为公务!”滕艳兰无力地争辩道。

李睿笑了笑,“先破案,补考的事以后再说。”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丁元芳——或者说,该称呼为“她”还是“他”?——安静地坐在铁椅上,手腕上的铐链在桌沿磕出细碎的声响。

李睿将尸检报告推到桌对面,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滕艳兰站在单向玻璃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本的边缘。法医刚送来最新报告——三名死者体内的精液,dnA与眼前这个“女人”完全吻合。

“说说吧。”李睿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为什么杀死自己的丈夫、儿子还有儿媳妇?”

元芳草抬起头。她今天没戴假发,短发凌乱地支棱着,露出线条略显硬朗的下颌。灯光下,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某种夜行动物。

“他们该死。”她的声音低哑,介于男女之间的音调。

滕艳兰走近两步,战术靴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法医报告里那些诡异的细节在她脑海里闪回——三名死者下体的撕裂伤、胃里的毒鼠强残留、老年男性前列腺液中的雌激素成分……

“你丈夫知道你的秘密。”李睿突然说,“但他接受了。”

元芳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戳中某个隐秘的痛点。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没错,我承认,是我杀的人。”她突然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而是一个雌雄同体,这是一种病。”

尽管滕艳兰此前已经看过法医报告,死者体内的精液dnA与元芳草的dnA完全一致,但在没有亲耳听到元芳草承认罪行之前,她还是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远超乎她的承受范围。

“双性人,或者说雌雄同体,原因是精子或卵细胞产生时减数分裂异常导致。也即异常的减数分裂产生异常的精子或卵细胞,异常的精子或卵细胞相结合产生异常的受精卵,异常受精卵发育成为雌雄同体人。”李睿的语气专业且克制,“这种现象在医学领域已经屡见不鲜,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很少遇到。从我个人来说,我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元芳草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怨,过来好久才开口,“我自出生就不男不女的,但家里条件不好,我爹妈就放任我这样长大。”她似乎带着一点恨意,“他们喜欢闺女,就把我当成女孩养……”

“从小大的,我也一直当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元芳草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我二十二岁那年,我爹娘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没有什么主见,他们说啥就是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我知道瞒不住,所以新婚那晚,我就告诉他了。”元芳草冷冷一笑,“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样更好。正好他也想体验一下当女人的感觉,还说可以体会到双倍的快乐。”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滕艳兰注意到元芳草的喉结在颈间滑动——一个被粉底刻意遮掩的男性特征。

“我们试了所有可能。”元芳草的眼神飘向虚空,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画面,“他当女人,我当男人……后来我们甚至同时……”

李睿的钢笔在记录本上轻轻一点,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他知道这种病例——真两性畸形,拥有完整的卵巢和睾丸组织。但眼前这个“女人“眼中的狂热,已经超出了医学解释的范畴。

“其实一开始,我们夫妻俩过得挺合拍的,”元芳草有点后悔起来,“我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过上了蜜里调油的生活。但我万万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