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乱臣贼子(十五)
“真定府城高大,难于短时间攻克,不如绕城南下,与胶州营兜圈子,专攻软肋。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南蛮皇帝急躁,只要对面连丢城池,再动用京中细作弹劾,不愁不去。”
“不如与南蛮流寇联络,来个两面开花。到时候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咱们就有机会各个击破。”
大小贵族七嘴八舌,多尔衮仔细思索,觉得当下的确不是攻城的好时机。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往南跑,太伤军心士气。
“派人联络流寇的事情你们商议下让谁去就行,另外,派人回去告诉皇兄,让人给明朝皇帝施压,尽早解决掉卢象升和胶州营的陈吉发。至于如何对付明军,本王觉得,还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打疼了、打怕了,往后才不敢这么嚣张!”
第二日,清军突然放弃真定府,丢下大量抢夺而来的人口、牲畜,绕过府城,高速南下,连破措手不及的高邑、内丘等县。
巡抚张其平派军南下救援,走到半路却被清军伏击,大败而归。
督师卢象升听闻消息后,率三营兵马南下,衔尾追击。
清军主力过了内丘之后,便失去踪迹,只有大量游骑在广平府附近游晃。
这个时候,陈吉发带领胶州营疾驰南下,抵达了巨鹿县,与卢象升的主力相距五十里。
龟缩在通州的高起潜见没了危险,也率领五万大军顺运河南下,于清河县上岸。
现在,广平府的清军面临三面包围,但实际上,由于高起潜已经暗中答应了皇太极的和谈要求,承诺了不插手清军与主战派的战斗,因此,清军实际上只需要击溃卢象升或者陈吉发中的一部,即可打破包围圈,重新获得纵横京畿的战略优势。
此时,河北已经是白雪皑皑的冬天,积雪的道路被炮车碾压后泥泞不堪,近卫营的火炮和火箭弹车都陷入了运行缓慢的困境。
陈吉发害怕骑兵营穿插作战时被清军黏上出什么意外,于是降低了行军速度,同时缩小了威慑范围,以自保为主。
以现在这个局势,明军的形势比历史上要好了一倍不止。
但陈吉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几天后,当清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北面,包围住卢象升麾下兵马的时候,原本被软禁的袁继咸,突然策反了王国禄的副将,带着几十名亲卫逃到了高起潜的营中。
随即,高起潜便切断了临清到巨鹿县之间的补给线,扣押了合作社民团的商队,又命人传召,要吴直、王国禄和陈吉发三人到营中对峙。
这摆明了是要逼迫他们认罪的意思。
异变突生,陈吉发还没有做好举旗造反的准备。
虽然目前手中有了一支近万人的强悍武装,但合作社本身还是个商业机构,十分薄弱,生意往来,人员管理,都依赖于地方官府和士绅的支持。
这样做的好处自然是发展迅速,能够快速敛财练兵;坏处也同样明显,就是过度依赖于旧势力,受朝廷制约很严重。
当下的情况,如果陈吉发去了高起潜的营地,凶多吉少,若是对方心狠,直接斩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不能去赌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投降派宦官的良心,所以,去肯定是不能去的。
直接反肯定也不行。
这里距离大名府虽然近,但高起潜好死不死卡在临清、威县一带,正好堵死了他回大名府的路。
而且江夏鞭长莫及,他的家人,合作社高层都在金口,若是被当地官府论罪下狱,必然军心动荡,是没有办法从大名府杀回去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拖字诀。
但如果这样做了,北面的卢象升部势必要被清军包围歼灭。
原本对明军有利的局面,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京畿重地,将重新成为清军的跑马场。
陈吉发穿越以来,遇到过很多不平的事情,收到过各种欺压。
很多时候,他秉持和为贵,团结尽量多力量的想法,能不与人为敌,就尽量牺牲些利益来维持整体的团结。
但他没有想到,人的恶可以到这个地步,可以到罔顾家国天下,罔顾万千黎民的地步。
高起潜这样做,摆明了就是要给清军创造战机,而他又偏偏得崇祯皇帝圣宠,风头无两。
陈吉发将手下队官们都集中起来,商议该如何办。
说实话,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崇祯皇帝的脑回路,实在是无法再装模作样的当大明忠臣。
不过,带兵作乱是个技术活,弄好了加官进爵,弄砸了满门抄斩,他心中实在没底。
但今天的会议与平常不同,那些精心培养的队官们大多数都沉默了,只有郝岩泽这样的愤青,嚷嚷着要给那群官军一点颜色看看。
这让陈吉发越发的烦躁,心中越发没底了。
他遣散了军官们,自己待在大帐内,思索良久,举棋不定,直到晨曦薄雾,天光大亮。
正在这时,赵坤兴急匆匆走
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江夏来信,八百里加急,家里出事了!”
陈吉发惶然起立,心中猛地一突,最担心的事情提前发生了!
再接过书信一看,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两天前,袁继咸逃到高起潜营中,立刻将这段时间整理的胶州营罪状递了上去。
高公公自然十分高兴,有人给他送了把好用的刀子。
在通知陈吉发到营中议事的同时,便让袁继咸将这些事情同步送往湖广布政使衙门。
袁继咸做过湖广参议,有些门生故旧。
这封信加急送回湖广之后,并未走正常的公文程序,而是直接交到了武昌守备的手里。
先前,锦衣卫千户顾景升到湖广的时候,曾经向武昌守备进行了通报,但因为被截杀,便没有了下文。
战争时期消息确认缓慢,这位守备大人就一直没能有机会核查这道命令。
现在,接到了袁继咸的手书,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回怕是摊上大事了。
他不敢怠慢,连夜赶往都司衙门,亲自去请调兵的令牌。
事涉机密,牵连甚大,守备大人直接进了都督薛玉宗的值房。
薛玉宗同陈吉发熟悉,且家里也在合作社拿分红的银子,见了守备呈上来的密信,先认真看完,然后不动声色放在桌上,问道:
“打算如何办?”
“先将人手产业扣押,迫他就范。”
薛玉宗想了想,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
“合作社牵连甚大,连楚王府都有产业在其中,你说扣押?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又如何平息权贵们的质疑?本官以为,陈家可控,产业不可查封。”
那守备想了想,点头道:“依大人的意思办。属下这就调集人手,先将陈府围了。”
“嗯。你去办。袁珩同你一起。”
袁珩是薛玉宗的亲信,他跟着去,既有监军的意思,也有协调帮助的意思。
陈吉发每次联系贿赂薛玉宗,都是通过袁珩,他与合作社的人都熟,万一有冲突,可以斡旋。
两人领了一营兵马执行任务,从江夏城出发,前往苏家湾。
这边部队才动,徐成洛便得了消息,不过,他还不清楚这支部队往苏家湾来是做什么的,只是本能的警惕起来。
自从截杀了锦衣卫顾景升之后,徐成洛脑子里便每日紧张,再加上现在熊韵芝危在旦夕,合作社群龙无首的时候,他就更是紧张。
不过,此时正是这份紧张,救了整个合作社。
武昌守备带人分两路出城,走陆路的直接南下苏家湾,走水路的乘船去金口。
第一路刚刚过了巡司河,就有哨点的巡丁上来阻拦,双方立刻发生了冲突。
为了降低事态影响,也因为出发紧急,武昌守备的兵丁只知道要围陈家,并未收到与合作社作战的指令,带的都是普通腰刀,没有着甲。
但这样一来,他们对上合作社的镖师和巡丁,从装备和准备上就不太充分了,上百名兵丁,推搡中竟然被几名镖师带着数十巡丁给驱散了!
不过,从金口上岸的这路却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带队的千总处事更加果决,上了码头,先将几名看守镖师押了,然后整队顺着大路前进。
这个时候,金口镇的大道上,池玉成刚送了谢桃夭到剧院,准备往合作社去上班。
街边的喧闹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挑起窗帘,便看到上百的兵丁从码头方向往苏家湾行进。
这时候正是交通拥挤的时候,兵丁们推搡路人,勒令马车靠边,鸡飞狗跳。
有沿途维持秩序的镖师上前,都被那群兵丁捉拿控制,其余人见势不妙,立刻往苏家湾跑。
池玉成见了情况,心中万分惊讶,连忙拉了个相熟的镖师。
“出什么事了?!这是哪里的兵?”
那镖师慌着去报信,本不准备停留,但看到池玉成的模样,立刻恭敬道:
“原来是池委员!这是武昌兵!属下也不清楚缘由,待回禀徐会长再做决断!”
池玉成皱起眉头,若是等他们回去找了徐成洛再来,金口镇肯定已经被对方控制了。
无论这帮武昌兵出于什么缘由,金口和苏家湾是合作社的根基,不能被他们控制。
“你们在金口有多少人?”
“维持日常秩序的有五十人,还有一个民团训练营,不过有些远,有三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