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曾小贤的道歉（必看）
教学楼的东侧门，夕阳被香樟枝叶切碎，洒下满地跳跃的金斑。空气里松香、洗发水香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低语混在一起，粘稠得让人心烦。
孟屿背着黑色双肩包，像一块被溪流反复冲刷的石头，身姿依旧挺直，眉宇间的疲惫和无奈却已快压不住。
左手拎着印有校徽的借书纸袋，右手揣在黑色风衣口袋里，指节微微发白。包围圈密不透风。
“孟学长，这阅读清单里的《全球通史》，图书馆真的没有吗？”
粉卫衣高马尾女生不死心，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他鼻尖，甜腻的尾音拖得老长，“我腿都跑断啦！是不是王教授清单没更新？或者……你记错啦？”
孟屿侧身避开那咄咄逼人的屏幕光，声音像浸了水的石头，沉而稳：“课程平台pdf附件链接清清楚楚。纸质版在三楼C区第三排。找不到，去官网检索，或者张嘴问值班老师。”
他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投向远处稀疏下来的林荫道，寻找着突破口。
“学长学长！”
旁边短发圆脸女生立刻接棒，晃着手里插吸管的奶茶，笑得像颗水果糖，“你笔记借我们拍一下嘛！就看看框架！保证不外传！请你喝奶茶？”她往前凑了凑。
孟屿不动声色地横移半步，避开那杯摇晃的糖水：“笔记是自己的东西，上课跟着胡老师思路走，自己动手记，比看我的强。”他顿了顿，补上一刀，“而且我字丑，拍糊了更看不清。”
几个女生被这“字丑”梗噎住，一时语塞。短暂的安静中，一个一直沉默的长发连衣裙女生，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
她手里没书没奶茶，只捧着一个崭新的浅蓝素描本和一盒未拆封的彩铅，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孟学长……听说你历史特别好……我想画张唐朝仕女出游图，有些衣饰细节拿不准……你……有空能帮我看看吗？”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孟屿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这种“雅致”的围堵，比直接的奶茶攻势更让人难以招架。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眼角的余光，像被磁石吸住，猛地钉在侧后方香樟树粗壮的树干旁。
一抹再熟悉不过的浅灰色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夕阳的金粉落在她鼻梁上那副白色细框眼镜的镜片上，折射出一点清冷的光。是大力。她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孟屿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随即，一股滚烫的、混杂着疲惫、烦躁和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破罐破摔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
他不再看那捧素描本的女生，甚至不再看眼前这一圈叽叽喳喳的身影。
他倏地转过身，面朝人群，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棱投入滚油，瞬间炸开了粘稠的空气：
“麻烦各位——”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他脸上。
孟屿的目光越过她们，笔直地投向树影下那个浅灰色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审判：
“——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真有学习上的问题，我很乐意讨论。但如果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很抱歉。”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砸在骤然安静的空气里：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而且——”
他清晰地看到树影下那个身影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往粗壮的树干后缩。
“——我们今年年底就要订婚了。”
轰！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
粉卫衣女生手机差点掉地上，圆脸女生张大了嘴，捧素描本的女生脸色倏地白了。
而树影下，诸葛大力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嗡”地一下直冲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连脖颈都瞬间烧了起来！
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孟屿那句“年底订婚”在疯狂回荡！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就要往树后躲！
晚了。
孟屿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根本不顾周围那一片惊愕的目光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大步就跨过了那几步的距离。
在大力即将完全缩进树影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大力短促地惊呼一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容抗拒，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她下意识地挣扎，身体往后缩，像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心。“孟屿！你……”
“别动！”
孟屿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蛮横的霸道。
他手上用力，不容分说地将她整个人从树影的庇护里拽了出来，直接拉进自己怀里！
大力只觉得天旋地转，鼻尖瞬间撞上他风衣外套微凉的布料，熟悉的清爽皂角味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来得及把“样本污染”这个学术抗议说出口——
一个滚烫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急躁的吻，就重重地落了下来！
“唔！”大力彻底懵了。
这不是他们平时在3603那个“独立样本空间”里，带着探索和亲昵的、温存绵长的吻。这个吻充满了掠夺的意味，急切、用力，甚至带着点惩罚般的凶狠。
他的唇紧紧压着她的，舌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撬开她的齿关，攻城掠地，气息灼热地烫着她的感官。
周围爆发出更大的、无法抑制的惊呼和议论声！快门声“咔嚓咔嚓”疯狂响起！但这一切都被隔绝在孟屿圈起的臂弯和他灼热的亲吻之外。
大力的大脑彻底宕机。她象征性地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双手抵在他胸口，指尖蜷缩着，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那点微弱的抵抗很快就在他强势的亲吻和周围巨大的声浪冲击下溃不成军。她被迫承受着，身体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汽，只剩下茫然和羞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孟屿才喘息着，微微退开一点。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轻松笑意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绪。
“订婚是假的，”他贴着她的唇瓣，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快速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喘息，“挡箭牌而已。”
大力的意识还在刚才那个狂风暴雨般的吻里飘荡，眼神迷蒙，没完全反应过来。
孟屿看着她这副懵懂又羞窘的样子，心尖像是被羽毛狠狠搔了一下。
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呓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隐秘的亲昵，“宜家里说好的……大力毕业前，是真的。”
宜家……毕业前……
大力混沌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块明矾，瞬间清晰起来。
无数画面闪过脑海：堆满蓝色包装袋的客厅，累得额头冒汗的他，她指挥着挪动懒人沙发……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空旷的卧室光秃秃的床垫上投下光痕……他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两人依偎着看那本厚重的《唐代社会生活史》，空气里有新书页和松木的味道……他随口问：“大力，你说我们以后……嗯，在你毕业之前，能把证领了吗？”她当时好像正专注地研究一个坊市布局图，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原来……他记得。
一股更汹涌的热浪猛地冲上脸颊，比刚才被强吻时还要滚烫！大力只觉得耳根像着了火，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再也顾不上去想什么“样本污染”、“数据失真”，也顾不上周围那些几乎要将他们淹没的惊呼和闪光灯。
“你……你……”她语无伦次，羞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把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他微凉的风衣领口，像只受惊后拼命往沙子里钻的鸵鸟。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和自己一样，在疯狂地、同频地剧烈跳动。
砰砰，砰砰，擂鼓一样，震得她耳膜发麻。
孟屿感受到怀里人鸵鸟般的动作和那隔着衣料传来的、快得不像话的心跳，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浅的、带着点得逞和心疼的弧度。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鼻尖上因为刚才激烈亲吻而沁出的一点细小汗珠，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一圈彻底石化的、表情精彩纷呈的脸——震惊、失落、羡慕、嫉妒……应有尽有。
孟屿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更紧地环住怀里那个还在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羞得头顶冒烟的“鸵鸟”，下巴微扬，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视线，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然后，他揽着怀里的人，拨开挡在面前依旧目瞪口呆的几个女生，大步流星地朝着远离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空气中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后的骤然爆发的巨大喧哗，以及……那个被遗忘在香樟树下的、装着几本厚重历史书的校徽纸袋。
…………
酒吧内，曾小贤还在用电脑发帖子，他还在帮胡一菲营销。
陈美嘉偷偷摸到了他背后，然后看了一眼曾小贤的电脑屏幕：“24k纯帅！”
曾小贤被吓了一激灵：“嗯？”然后立马变了脸色，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嗯…你找谁啊？”
陈美嘉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这名字挺贱的，随便叫叫。”她坐到曾小贤对面笑脸嘻嘻：“多好的帖子，怎么删了？”
“什么，说好挂三天的！”曾小贤立马脱口，然后尴尬的笑了笑：“美嘉，你套我话！”
“切，我就知道发帖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大力现在疯狂的找小黑学习电脑知识，她说要找到这个发帖人的ip，啧啧啧，某人要遭殃了。”
“什……什么？！”曾小贤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滑稽录像，“你……你再说一遍？大力她……在干嘛？”
“学电脑啊。”
陈美嘉晃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但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找小黑，学得可认真了！说是要学什么……追踪ip地址？对，就这个词！啧啧，那架势，眼镜片都反着光，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跟要打仗似的。她说……”美嘉故意拖长了调子，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一定要把那个‘24k纯帅’的皮下……揪出来！”
“噗——”曾小贤刚喝进嘴里压惊的一口啤酒全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脸憋得通红。
他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和溅到衬衫上的酒渍，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了完了完了！诸葛大力要黑了我的电脑？！”
他眼前瞬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系列“惨烈”的画面：
场景一：电台直播间，午夜凶铃
他正深情款款地对着麦克风念着情感鸡汤：“各位听众朋友，夜深人静，让贤哥的声音陪伴你度过这寂寞的夜晚……”突然，直播间里所有的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刺耳的、仿佛指甲刮过黑板的尖锐噪音取代了他温柔的声音，瞬间灌满整个频道！导播间外，Lisa榕隔着玻璃窗投来杀人的目光。
而他的电脑屏幕上，缓缓浮现一行血红色的巨大艺术字：「24k纯帅？24k纯蠢！」
场景二：3601客厅，社死现场
大家正围坐在一起看《动物世界》，赵忠祥老师浑厚的声音解说着角马的迁徙。突然，客厅的电视信号被强行切断！屏幕一闪，变成了他电脑里那个隐藏极深、命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被点开的画面！里面不是什么学习资料，而是他珍藏多年的、各种角度搔首弄姿的自拍合集！
有模仿费翔的油头造型，有对着镜子秀肱二头肌的健身照，甚至还有一张他穿着曾母年轻时花裙子、头戴假发的“惊艳”女装照！照片一张接一张自动播放，配着欢快的《最炫民族风》背景音乐。沙发上，胡一菲的冷笑、吕子乔的爆笑、关谷的“斯国一”、悠悠的尖叫、美嘉的“哇塞”、大力推眼镜的平静注视……汇聚成一道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社死洪流。
场景三：爱情公寓局域网，精准打击
他好不容易躲回自己房间，想打盘游戏放松一下受伤的心灵。刚登录他最爱的《反恐精英》，端着心爱的Ak准备大杀四方。突然，他的角色不受控制地原地转圈！对着墙壁疯狂开枪！队友的骂声在耳机里炸开：“曾小贤你tm是内奸吧？！”“卧槽这走位，人机都比你强！”
紧接着，游戏公屏上，一行加大加粗、金光闪闪的系统公告（明显是被人为篡改的）在所有玩家屏幕上滚动播放：「玩家‘好男人就是我’（id：曾小贤）实名认证：我就是24k纯帅！求虐求侮辱！」他的游戏账号，彻底沦为全服笑柄。
场景四：现实物理层面，无处可逃
他早上醒来，发现手机闹钟被设置成了凌晨三点，铃声是他自己唱跑调的《死了都要爱》，音量mAx。他慌慌张张想关掉，结果手机自动拨通了胡一菲的电话，外放着他昨晚梦话的录音：“一菲……菲菲……别用弹一闪……我错了……”
与此同时，公寓楼下的公告栏上，贴满了打印出来的、他发帖后台的ip地址追踪图和技术分析报告，署名：诸葛大力。旁边还贴心地附上了他电脑里那份“学习资料”文件夹的缩略图索引……
“嘶——”曾小贤倒抽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在公寓里“身败名裂”、“人人喊打”、的悲惨景象。大力那副平静无波的眼镜脸，此刻在他脑海里化身为最可怕的复仇女神，手里拿的不是书本，而是闪着寒光的数据线！
“美……美嘉！”曾小贤一把抓住陈美嘉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救……救命啊！好美嘉！你是我亲妹子！你可得帮帮我！千万不能让她找到我啊！”
陈美嘉被他抓得生疼，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哎哟喂，现在知道怕了？发帖子的时候不是挺嗨皮的嘛？还‘24k纯帅’？啧啧，这名字取得，猥琐中带着一丝油腻，油腻中透着一股……嗯……欠揍！”
她学着大力的语气点评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曾小贤双手合十，对着陈美嘉作揖，就差跪下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发那个帖子，如果我不发帖子，孟屿就不会成校草，孟屿不成校草，就不会被围堵，他不被围堵，大力就不会生气，大力不生气，就不会去找小黑学电脑，她不学电脑，我就不会暴露……”
他开始了经典的“曾氏忏悔循环”。
“停停停！”陈美嘉被他念经似的忏悔弄得头大，“跟我说没用！你得想想怎么跟大力解释！或者说……”她眼珠一转，露出促狭的笑容，“怎么在大力找到你之前，先……嗯，负荆请罪？”
“对对对！负荆请罪！”
曾小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删帖！立刻！马上！然后……然后我去3603门口跪着！不，跪搓衣板！我把我珍藏的《男人装》年度泳装特辑当贡品献给她！”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陈美嘉一把拉住。
“哎，回来！”陈美嘉哭笑不得，“你现在去删帖，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显得你心虚！大力那么聪明，一看帖子没了，更确定是你干的！”
“那……那怎么办？”
曾小贤哭丧着脸，感觉前途一片黑暗，“难道就坐以待毙，等着她顺着网线爬过来把我做成大力牌数据标本？”
“笨啊！”陈美嘉戳了戳他的脑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因谁而起？一菲姐和小屿啊！特别是小屿，他可是‘校草’本草，是风暴中心！他要是能在大力面前帮你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曾小贤眼睛一亮：“对啊！找小屿！他可是我一手……呃，虽然是无意中捧红的‘校草’！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且他刚在全校女生面前上演了‘霸道课代表宣示主权’的大戏，现在肯定跟大力是蜜里调油！他说句话，大力肯定听！”
“所以啊，”
陈美嘉总结道，“你现在要做的，第一，稳住，帖子别删，装作若无其事；第二，赶紧想想怎么讨好小屿！是帮他挡桃花呢，还是请他吃饭呢，或者……帮他搞定王教授布置的变态作业？总之，把他哄高兴了，让他心甘情愿替你在大力面前美言几句！”
“有道理有道理，我现在去找孟屿道歉！！！”曾小贤慌慌张张的跑回公寓。
............
阳台上，陈美嘉看见曾小贤还在看杂志：“曾老师，你还有心情在这看杂志？”
“我今天找孟屿了，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感谢我的那个帖子。”曾小贤有些郁闷：“他为什么没生气？”
“喂，你真是m啊。孟屿不生气不是皆大欢喜吗，大力呢？”
“大力我没看到人，孟屿说他代表大力也原谅我了。”
陈美嘉满脸不可思议：“曾老师，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好。”
曾小贤来到了3603门口，他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转筋。
3603那扇熟悉的深棕色门板，此刻在他眼里简直成了《生化危机》里通往蜂巢的合金大门，门后蹲守的可不是什么舔食者，而是比那可怕一百倍的、掌握了黑客入门技术且正在气头上的诸葛大力！
他仿佛已经能透过门板，“听”见里面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像行刑前的倒计时。
“呼...”他做了个这辈子最深长的深呼吸，感觉把肺里最后一点勇气都挤了出来，这才颤巍巍地抬起手。
指关节距离门板还有一厘米时，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空着手去负荆请罪？诚意不够！
他慌慌张张地左右张望，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蔫了吧唧，显然不行。
最终定格在自己身上这件骚包的、印着巨大电台
Logo的文化衫上。他咬咬牙，一把揪住衣领，用力“刺啦”一声！
布帛撕裂的脆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曾小贤看着手里这块巴掌大、带着他体温和电台Logo残片的布料，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荆条”够诚意了吧？虽然材质软了点，但胜在心意！他再次鼓起勇气，攥紧了那块破布，另一只手终于敲了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悲壮。
门内。
3603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慵懒地铺满角落。
那只巨大的米白色懒人沙发云朵般堆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小半块地毯。
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新家具的松木味，混合着一种更隐秘的、甜暖的气息。
孟屿仰靠在沙发深处，后颈枕着柔软的曲面，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压抑的、模糊的喘息。
客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半敞的领口，他一只手臂无力地搭在沙发边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陷进蓬松的绒布里。
另一只手，却深深插进身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的发丝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一种近乎焦渴的占有欲，温柔又强硬地按着，指节微微泛白。
那颗脑袋的主人，正深深地伏在他腰腹以下的位置。
诸葛大力身上只套着一件属于孟屿的宽大黑色纯棉t恤，下摆堪堪遮到大腿根部，露出两条光洁笔直的腿，此刻正跪在柔软的沙发前地毯上。
t恤的领口对她来说过于宽大，滑落一边，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鼻梁上那副用来装饰的白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后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急促颤动，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她温热的呼吸，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令人战栗的湿意，透过薄薄的布料，熨烫着孟屿紧绷的皮肤。
沙发旁的地毯上，还散落着一本翻开的、厚重的《唐代社会生活史》，书页被压泛起来了褶皱。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砸了进来，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滚烫的油锅。
沙发上的两个人瞬间僵住。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孟屿插在大力发间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捏得发白，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从喉间溢出一声极其压抑、混合着被打断的生气和生理性不适的粗重闷哼。
“唔。”
大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里还残留着未退的水雾和一片空茫的懵懂。
唇瓣水光淋漓，脸颊和耳朵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孟屿那只依旧按在她后脑的手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唔....”一声短促的呜咽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
“谁？”
孟屿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濒临爆发的火药味。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穿透门板射向门外。
门外的曾小贤被这沙哑又冰冷的一个字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破布荆条”扔了。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带着哭腔和十二万分的谄媚，拔高了调门：
“小...小屿！是我！曾老师！曾小贤！那个….
我我我....有急事！十万火急！关乎生死存亡的那种急事！你…你开开门啊！”
他一边说，一边不死心地扒着门缝往里瞄。暖黄的光线从门缝底下透出来，隐约能看到客厅一角—散落在地毯上的书，还有…沙发边缘垂下来的………
“曾老师..”
门外的曾小贤屏住呼吸。
“你最好....是真有急事。”
那声音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曾小贤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抓着那块破布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门内。
孟屿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大，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他那只一直按在大力后脑的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无限留恋地松开了力道。
指尖划过她汗湿的鬓角，最后轻轻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
“起来，大力。”
他的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声音虽然沙哑，却多了点安抚的意味，另一只手摸索着，替她把滑到鼻尖的眼镜小心地推回原位。
镜片重新架好，遮住了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眸。
大力像是才找回一点力气和神智，手忙脚乱地从地毯上撑起身。
宽大的t恤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掀起危险的弧度，又被她飞快地一把摁住，死死压在大腿根。
脸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子根，她根本不敢看孟屿，低着头，手背用力蹭了一下湿润的嘴角，动作带着点羞愤的狼狈。
孟屿看着她这副样子，眸色深了深，喉结又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暗色，伸手胡乱地把自己敞开的衬衫领口拢了拢，扣子扣得歪歪扭扭。
“去里面。”
他朝卧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低沉。
大力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来，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冲进了卧室，“砰”地一声轻响，门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孟屿这才长长地、带着无尽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拾手用力搓了搓脸，仿佛要把那点未散的欲念和被打断的怒火都搓掉。
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不稳，趿拉着拖鞋，带着一身低气压，走到门边，“咔哒”一声拧开了门锁。
门只拉开一条缝。
孟屿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衬衫领口虽然扣上了，但皱巴巴的，下摆也没完全塞好，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线。
他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潮红和极度不爽的阴沉，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剐向门外缩着脖子的曾小贤
“说。”一个字，言简意赅，寒气逼人。
曾小贤被他这“活阎王”般的气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破布“啪嗒”掉在地上。他哪还敢提什么
“负荆请罪”的戏码，语无伦次地开始坦白：
“小..小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手贱发那个帖子！我不该叫什么“24k纯帅’！我不该.....不该把你和一菲炒成什么师生Cp组合！我更不该.....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和大力的...呃..学术研讨！”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孟屿越来越黑的脸色，吓得赶紧切入重点：“大力！大力她去找小黑学电脑！说要学那个...追踪ip地址！要把那个发帖的'24k纯帅'揪出来！挫骨扬灰！小屿！救命啊！看在我们过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跟大力说说情！让她高抬贵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把我珍藏的《男人装》泳装特辑..哦不！是电台绝版签名Cd！都献给你！”
他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孟屿脸上那点被打断的愤怒，渐渐地被极其古怪的表情所取代。
他眉毛挑得老高，眼神在曾小贤涕泪横流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在确认这货是不是被吓傻了。
然后，他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似乎想笑，又强行憋住，导致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就这事？”孟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带着点难以置信和……荒谬？
“啊？就....就这事？”
曾小贤懵了，看着孟屿脸上那堪称诡异的表情，心里更没底了。这反应不对啊！不该是勃然大怒或者立刻关门放大力吗？
孟屿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指腹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再放下手时，他长长地、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深深无力感。
“曾老师，”
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带着点同情，“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啊？”曾小贤彻底傻眼。
“大力她...”
孟屿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最终放弃般地挥挥手，“她知道了。帖子的事。”
“知....知道了？！”曾小贤声音都劈叉了，“什么时候？她…..她不生气？”
“生什么气？”
孟屿反问，嘴角那点古怪的弧度终于压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扯开一个带着点自嘲和痞气的笑，“托您老的福，我现在是全校公认的‘校草'，胡老师课上的金字招牌，走到哪儿都自带聚光灯效果，连去食堂打个狮子头都有人'热心'推荐糖醋小排窗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曾小贤掉在地上的破布，笑意更深了点，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过嘛...这麻烦，也帮我解决了个更大的麻烦。”
曾小贤脑子完全跟不上节奏：“解..解决麻烦？”
“不然呢？”
孟屿斜睨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你懂的”戏谑，“难道真等年底订婚？那不得被岳母轰出银河系？”
曾小贤眨巴着眼睛，Cpu彻底过载。巨大的信息量像泥石流一样冲垮了他脆弱的神经：大力知道了？没生气？孟屿不怪他？还…...还挺满意这效果？他这算因祸得福？不对，是孟屿因祸得福？那他曾小贤安全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小屿！你.你是说…”
“行了行了！”
孟屿不耐烦地打断他，刚才那股被打断的烦躁劲儿又有点上涌，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压低声音，语气重新变得危险起来，“赶紧的，拿着你的‘破荆条’，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杵着了。我和大力.....嗯，学术研讨还没完呢。”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又低又重，眼神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曾小贤瞬间福至心灵，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明白！明白！我这就滚！圆润地滚！小屿你大人有大量！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吃大餐！米其林三星！不！五星！”
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破布，也顾不上拍灰，转身就跑，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火轮，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仿佛后面真有洪水猛兽。
孟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低骂了一句：“神经...”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顺手反锁。
门锁落下的轻响在安静的客厅中显得异常响亮。
“啪嗒。”卧室的门被打开一条小缝。
诸葛大力探出半个身子。宽大的黑t恤罩在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身形纤细。
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依旧稳稳架着，但镜片后的眼神却与平日截然不同。少了清冷的审视，多了些水洗般的迷蒙和..一丝藏得很好的、被中途打断的委屈和不甘。
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像晕染开的胭脂。她咬着下唇，看着走过来的孟屿，没说话。
孟屿走到沙发边，没坐下，而是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诱哄的沙哑，目光灼灼地锁着她。
大力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t恤宽大的下摆。
那点学霸的理智似乎在和某种更原始的本能拔河。
最终，她还是慢吞吞地、像只不太情愿但又无法抗拒召唤的猫，从门缝里挪了出来。
刚走到沙发边，手腕就被孟屿一把抓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大力低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着，天旋地转间，跌坐进了那团蓬松柔软的云朵里。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跨坐在他腿上。
“啊！”
大力短促地惊呼，手下意识地抵住他依旧日残留着热度的胸膛。
掌心下，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掌心，和她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
孟屿没给她任何调整的机会，一只手臂已经铁箍般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则带着点惩罚意味，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