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心结
他愁容满面，抱怨道，“吴嬷嬷自从受伤后就一直奉旨在万景园养伤，根本无法向太后进言，潜伏在宫中的那些内侍宫女品级不高，很难委以大任，如今宫中我们根本无人可用，这要如何是好？”
肃王倒是稳如泰山，缓缓开口：“宫中虽无人可用，但在北境，有一个人，胜过千万平庸之辈。”
“殿下说的是兄长？”裴彻琢磨过来，但有些泄气，“属下前些日子试探过兄长的口风，让他为殿下效力，他说要考虑一番，之后就没下文了，属下觉得，兄长不会答应的。兄长一向不涉党争，还曾因反对父亲支持殿下而与父亲大吵一架，之后数年都不曾回府……”
正说着，帐帘忽的被风卷得扬起，三月的风裹挟着边城的沙尘闯了进来，裴峥踏风而入，脸上明显带着疲色。
一番见礼后，他道：“敢问殿下，是否对陛下立四皇子为太子一事颇有微词？”
裴彻一惊，没想到裴峥如此直白，吓得面色煞白，赶忙抱拳道：“殿下恕罪，兄长一向直言惯了……”
“无妨！”肃王倒是没有半分不豫，反而笑道，“本王一向欣赏裴帅的耿直。你说的不错，本王觉得父皇此举甚为不妥。”
裴峥道：“末将本无意参与皇权纷争，殿下的好意末将只能辜负了，不过末将愿助殿下重登太子之位。”
这话说的又直白又前后矛盾，裴彻讶然地望向裴峥，惊得说不出话来，肃王却知道其中深意，但仍旧发问：“此乃何意？本王倒是不懂了，若本王并不想坐这太子之位呢？”
太子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荣无限，但终究没有真正坐上皇位让人心安。储君之位？他很早就不稀罕了。
裴峥毫不避讳：“只要日后荣登大宝的不是与怀王相关之人，末将便再无异议。”
裴彻脊背一僵，心绪复杂。
怀王事涉卢氏父子通敌案，当时兄长被俘，九死一生，两千云中骑惨死，为了永绝后患，怀王甚至派人刺杀父亲，幸亏肃王有先见之明，让麒麟卫前去相救，否则这世间早就没有襄国公府了，母亲正是因此次刺杀受到惊吓，一病不起，不久就过世了。之后兄长虽然活了下来，但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他陷入无尽的自责和悲怆，之后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若非身边的人几次相救，他早就自杀了。
二千云中骑的死是兄长的心结，他衔恨已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怀王的幼弟登上皇位。
但几乎同时，裴彻又陷入巨大的恐惧中。
若是有一日，兄长知道除了怀王，这背后也有肃王和拓跋堃有意无意的助力，那便是毁天灭地的祸事了。虽然自作主张与柔然暗中勾结的是卢定洲父子，虽然谁也没想到裴峥会遭遇不测，但这真相太过可怖，所以，不能让他知道，永远不能！
自从多年前，父亲在荷塘小筑告诉他肃王的真实身份后，他与毫不知情的兄长就有了无形的隔阂，他们兄弟二人不再变得无话不说。他只能谨记父亲的要求，提醒自己，永远不能将父亲实际上是拓跋熹一党的秘密透露出去。
无论是何原因，如今兄长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也算成全了父亲的忠心，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肃王极缓地点了点头，道：“我与裴帅所思所虑一样，其实这个皇位谁来坐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不能坐。裴帅愿意相助，本王甚为欣慰。”
裴峥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道：“殿下可想好对策？”
肃王道：“前些日子襄国公提议父皇来云中城祭祖，父皇答应了襄国公的奏请，已在来云中城的路上。待父皇前来，我会想办法说服他，到时我需要裴帅相助。”
裴峥浓眉微蹙，说服？这也算办法？但他没有细问，只道：“末将愿助陛下一臂之力……”
他停顿几息，很快话风一转，“但仅此一次，一旦事成，末将依旧不涉及任何朝堂纷争，请殿下见谅。”
肃王对裴峥的直言不讳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他笑得意味不明：“好！一次足矣！”
四月中的时候，魏帝的銮驾终于抵达云中城。
肃王带着一众驻城将士以及城中百姓在城外跪迎。
魏帝居高临下地瞥了肃王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复杂，数月未见，他还是有些想念肃王，可真的见了面，那少得可怜的半分想念却烟消云散了。他说不清为何对肃王如此厌弃，或许他知道，但并不愿意深想。他是帝王，不需要屈尊探究一些并不影响朝局的难题。更何况，肃王连难题也算不上。
肃王一早就写了请罪的折子，魏帝倒不至于因此事就降罪他，细论起来，那两道诏书连他都有些难以分辨。
魏帝踌躇了一阵，最终上前，伸手将肃王扶起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各地谣言不断，有些州县甚至由此引发了小规模的暴乱，云中却始终太平，云中太平，北境才安定，可见你费心了，朕心甚慰。”
魏帝难得的轻言笑语，这让肃王有些意外，但他不形于色，平静地汇报了近些时日的军务，又道：“儿臣还要恭祝父皇夙愿得偿。沈世子历经万险带回了传国玉玺和真正的传位诏书，实乃天佑大魏，父皇德合天地、仁被四海，我大魏定当国祚绵长，国运昌隆。”
此话一出，朝臣们齐声道：“大魏定当国祚绵长，国运昌隆。”
魏帝哈哈大笑，身心愉悦舒畅，连前些日子鬓边新添的几缕银丝，都柔和了许多。
他抬手令众人平身，不再乘坐车辇，步履轻快地走进城中，诸臣紧随其后，漫天黄沙的边城，忽然间热闹喧嚣起来。
接下来几日，魏帝带着百官在城中祭祖，之后又亲自前往其余六镇巡视营地。
这一日，魏帝从怀朔镇返回，叫来肃王，道：“今夜，朕要亲自审问拓跋堃，你也一并在场。”
肃王恭敬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