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狼烟

由不得铁魁震惊。

这校尉和偏将的差距,可太过于巨大了。

尤其是周阎麾下兵丁充沛。

若是铁戊能成将军,这岂不是说他成了火鬼军那一万多军卒的头?

一想到此,铁魁的面色,就开始复杂了起来。

这晋升的速度,也太过于快了一些。

跟对了人,想不进步都难!

于是,他对周阎的热情,又增加了几分。

周阎轻笑着颔首,示意所说为真。

他要回返鄣郡,入主青昭府城。

那在吉安还有璋云港留下的火鬼军,自然也不能群龙无首。

铁戊也就实力差了些。

可有千秋剑阁的武道高手在军中当供奉,

再加上铁戊的表现在周阎看来,足够担任一军之统率。

所以在他离开亭远的时候,就放权,让铁戊当了火鬼军的偏将。

如今铁魁的心思,他已经摸透。

刚好,自己在官仓这一摊子,还缺少个靠谱的人选。

他还要忙着城外施粥,以赈灾之名招募人手,去接收千秋剑阁附属势力留下的田地庄园。

蝗灾之后,游离到青昭府城周边的流民,不知凡几。

要想让这些人安定下来,至少得给他们个活路。

所以分田,势在必行。

而这,也需要引导。

至少得把这些流民打散,不让他们聚集起来,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借机生出事端。

当下,周阎端起酒盏,对着铁魁示意了下后一口饮尽。

“铁魁叔,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府城里,有些举步维艰,

若你不嫌弃,先来这官仓,暂代仓令之职如何?”

琥珀色的酒水,在杯盏中摇曳。

铁魁一愣,继而忙不迭的起身道:

“哪里来的嫌弃,贤侄你看的起我这把老骨头,

别说当什么仓令,就是重入军中,当个大头兵,我也愿意!”

他拂须大笑,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之意。

来找周阎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他就说么,以周阎的为人,又怎会不给自己安排个妥当的出路。

这下,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轻快了不少。

“铁魁叔快快坐下!”

周阎此刻并未起身,然后伸手在虚空中往下一按,示意铁魁入座。

他自是不担心铁魁无法胜任仓令一职。

这几日,周阎又不是闲待着。

于家还有张家派来的账房,可是把这几处官仓彻彻底底的梳理了一遍。

留下铁魁,为的也是日后趁机将何仓令的官职罢免,让铁魁在府衙中,当个楔子。

粮食事关百姓生计,要想维稳,肯定是绕不过此茬。

有自己身边人在,他也放心。

至于铁魁会不会被楚胥收买,被当做暗子潜伏在自己身边。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但周阎如今羽翼渐丰,这种鬼蜮伎俩,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如今他和楚胥一系的人马,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那就是双方,还不想撕破脸,针锋相对。

周阎是在鄣郡崛起的新贵,而楚家是老牌势力,底蕴深厚。

二者之间的争斗,往往悄无声息。

周阎也不想最后鄣郡成了个破烂摊子。

他准备温水煮青蛙,以流民入手,在为其分派田地后,先把今年的灾劫度过。

真空老母教那边,随时都会反扑。

无论是天齐山,还是璋云港,都有可能成为被攻打的一端。

周阎大部分的精力,还得留着对付这些邪教妖人。

在三川之地内,招募军卒之事,就从未停下过。

各地组建的民兵,还有武堂,也能当做他补充兵源的储备。

“上有千秋剑阁坐镇,下有黎民百姓维护,优势在我啊!”

周阎在心中沉吟一声,眼看酒喝的也差不多了,他徐徐起身。

铁魁这会,已是有些酒劲上头。

他来之前,愁容满面,可周阎给他安排了仓令之职,又让他转悲为喜。

这种大喜大怒之下,难免就喝多了些。

周阎也并不介怀。

在他看来,铁魁能敞开心扉,这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由此,官仓这块,交由铁魁,看来是没选错人。

顺便,他又留下了五百军卒,还有从千秋剑阁出身的两名地煞境供奉。

当然,这两人也是一直隐于暗中,只有到了形势危急之时,才会出现。

他也是防备楚胥等人狗急跳墙,来个火烧粮仓,直接平账。

手握那位何仓令贪赃枉法的铁证,只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周阎就可让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又陪着铁魁喝了会茶,他人走的时候,脚步如踩云端,跟先前相比,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

...

翌日,府衙。

楚胥穿着官服,大马金刀的坐在公廨之内。

比之在青昭府城迎接周阎时的谦卑之态,今日的他,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即便掌控官仓,握住你的把柄,又能如何?有我在,他还能动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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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胥身子后仰,下首位置,何仓令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

“大人,这两年的新粮,都让咱们瞒着张郡守,

全都发往其他郡售卖,这差额,着实有些多啊......”

何仓令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

他年龄约莫四十左右,面白无须,此时眉头拧成川字。

自从周总兵派了兵马将官仓围住后,他就感到大事不妙,

这几日心中更是惶恐,总觉得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

“呵......”

楚胥端起茶盏,浅浅的饮了口。

他啐出进入口腔中的茶叶,然后慢条斯理的道:

“何仓令,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既然你不信任老夫,

那大可以去对着周阎小儿摇尾乞怜,看看他会不会轻易的放你一马?”

“不是,郡丞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仓令被吓得面若死灰。

这售卖官仓粮食的钱财,大多都进了楚家。

他也就沾了手油水。

楚郡丞方才话语里的意思,不就是要把他送出去给背锅么?

一想到此,何仓令立马跪到在楚胥面前恳求道:

“大人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呐......

若无您的照拂,无论是那位殿下,还是张郡守,随意一句话就能撤了我的官职!”

“嗯!”

楚胥点点头,茶盏被其重重放在桌案之上。

“你知道就好,不过......何仓令,你说咱们这位周总兵,守着官仓,到底意欲何为呢?”

何仓令艰难的吞咽了下喉咙,然后他满脸堆笑道:

“我之前在东城外,见到那些腰间悬有鬼面的军卒在布设粥棚……

依我看啊,咱们这位总兵大人,是同情心泛滥了!”

“呵……”

楚胥不置可否。

他手掌在椅子扶手上撑了下,坐直身体后才肉痛道:

“那粮仓中的粮食,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给那些泥腿子……

咱们这位总兵,好得很呐,唔……不忘本,这是好事!”

“哈哈哈……”

何仓令也是点头附和道:

“听说周总兵出身贫寒,也就是运道好,在年幼时遇到了千秋剑阁的于真传,不然……”

这话他没说出口。

但显然,在何仓令看来,若没有于玲珑和沣城于家托举,

这周总兵,说不得就是那徘徊在青昭府城外求活的一员。

“随他,周总兵想要做什么,咱们也拦不住!”

楚胥摆摆手,眸中的锐利消失。

他戏谑笑道:

“原以为他会行三川之地的旧事,引来麾下兵马与我们硬碰硬,

却没想临到头,却是个软骨头!”

“天府军被调出,楚大人,这事,不得不防啊……”

何仓令想了下,试探着开口。

“你多虑了!”

楚胥满不在乎的笑着道:

“那天府军又不是贪狼七杀二军,这招募培养精锐军卒,又岂是那么容易……

张郡守枯坐府城两年,连府军都不能招纳满员,再说……

如今的天府军,除了我,又有谁能指使的动!”

何仓令恍然大悟,佩服道:

“所以楚大人您坐视天府军被调离,是另有谋划?”

楚胥并没有隐瞒,端起茶盏用茶水润了润喉咙,然后轻松道:

“其实我真的希望,周总兵把天府军调回三川之地,和那里的守军换防……

这三川之地,可是富足的很呐!”

“嘿嘿……不得不说,周总兵精擅打仗,就连治理政事也是懂行的很,

可惜……屁股是歪的,

视咱们这些世家大族为洪荒猛兽,恨不得处置而后快!”

何仓令有些心有余悸。

之前黑水城,他家中被安排投向张鼎麾下的旁系,也掺和了一手。

可最终,不但先前投资打了水花,就连人,都差点死在那个地方。

“哼……打下大乾的,是我等的先辈,这荣耀,当然是由我们这些后辈继承,

那些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下贱货色,只配沦为奴仆,世世代代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楚胥有些不悦,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他们楚家,能有如今地位,可是因着在推翻前朝的时候,出了很大的力。

姜家与门阀大族共享这座天下,不过才千年,

就有人不知死活,妄想爬上高位,和他们一起同寝共食。

这次,怎么的也得给那位周总兵一个教训。

姜天望声势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选择蛰伏。

无非怕的,是其血脉。

可张鼎周阎之流,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千秋剑阁!

楚胥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寒。

真当其能轻易就成为这璋郡的武道大宗么?

背后,还不是有他们出力的结果。

虽说他们楚家再也没出过惊才绝艳之辈,到达剑主层次。

但这香火情,绵延几百载,也不曾断绝。

即便周阎再出众,还能改变这一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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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们楚家的底蕴,何止在璋郡,就连中都朝堂上,都有关系。

无非是真空老母教裹挟乱民生起的祸端太过于恐怖,

他们不想迎难而上,取代这璋郡的真正主事人话语权罢了……

铁蹄叩在青石板上。

火鬼军护着装载着粮食的车马朝着东城缓慢而行。

沿途所见居民,或冷眼旁观,或出现仇恨之色。

甚至暗处,还有贪婪与渴望。

这府城之中,富足者还是少数。

好多为了谋生来到青昭府城的外地人,求生艰难。

尤其是受今岁蝗灾影响,物价飞涨,日子愈发难捱。

周阎对此心知肚明。

他在城外设置粥棚赈灾,除了招揽流民之外,也想吸引城内居民目光。

分封田地的吸引力,可能很大程度上,会让城中的一些落魄户动心。

时间如同流水,又是一个月过去。

周阎在青昭府城的日子,仿佛波澜不惊。

城外粥棚附近的流民,比之开始几日,明显变得多了一些。

分地这种事的影响力,还是大大超出了周阎的想象。

大乾户籍制度虽然严苛,但在大灾前,本地的官府巴不得让流民逃难,

他们趁此再横征暴敛一番,把那些无主的土地变成自己家族的。

所以周阎还有府衙中的小吏所面临的情况就是,每日都有人拦在车马之前喊冤,投递诉状。

连番下来,这不但弄的周阎等人心力交瘁,

还引得楚胥一系的人马乐开了怀,纷纷弹冠而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算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

有些流民,都是从其他郡跑来的,即便周阎有心想要施为,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楚胥等人不知道的是,周阎在暗中已是派出人手专门将这些事情整理成册,

并且备份之后运到了青原城水鬼军大营里。

旁人或许还不清楚周阎的谋划。

但等周云虎等人看到那么多的诉状,都在直指当地的官僚以及地方豪强时,眼眸立即生出亮光。

这可是大大减少了他们日后清算的工作量啊。

周云虎不但沉下心,一头扎在农政之事上,而对学政,也有关注。

各地学堂中优秀的读书人种子,他也秘密派到了青昭府城。

这些人慢慢聚集起来,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周阎曾经在给周云虎写信之时,笑谈以他现在的本事,就是做个郡守也绰绰有余。

而那些学堂中出来的文士,日后也可做他的班底。

周云虎虽然天生体魄异于常人,但对习武并不上心。

他出身于底层,自是见过太多在泥泞中挣扎的不幸。

由此,他白日里在各地视察,夜晚还得挑灯诵读先贤着作,

深怕跟不上周阎的步伐,日后无法为这天下黎民百姓出一份力量。

平江郡,天齐山。

在山林当中拔地而起的坞堡烽火台,渐渐有了规模。

一队驼马在密林之中艰难行走。

这还是在开辟出了前路的情况下,不然这种深山老林,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像这种绵延几百里的山泽中,经常会有妖兽出没。

但部分骁勇军加上火鬼军驻守于此,再加上出身千秋剑阁的供奉,这才没生出什么乱子。

有他们庇佑,流民中的青壮还有自亭远城中兵卒组成的劳力,

在短短几月的时间里,就让这座巍峨山川换了新颜。

百里炼就地取材,在山中平缓地界修建窑厂,烧制砖瓦,

再加上周阎凭借模糊记忆,有找了工匠,试验无数次后,

终于是将水泥这种大杀器给制造了出来。

这种土法烧制的水泥,肯定无法和前世相比,

但以老竹为骨,烧制出的红砖为血肉,再辅以土法水泥粘合。

短短时间,坞堡和烽火台,就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开始出现在天齐山山峦之上。

“徐头,这狼牙堡可是都处在云梦郡了,我有个兄弟从亭远那边回来,

他说南楚那边,有邪教妖人举兵,朝着平江郡来了,你说……”

一个面相有些憨厚,但眼神却异常精明的瘦削汉子,揉按着被缰绳勒的有些发肿的手臂低声说道。

而他口中的徐头,穿着牛皮札甲,背有二石强弓,手按精锻长刀,身上有气血涌动,

虽不强悍,但却是标志着,他已是踏入磨皮,成了武者。

徐头是拖家带口来到天齐山的。

他以前厮混于马帮,蝗灾之后,各地盗贼纷起,而他的家中田地也是在蝗虫祸害之后颗粒无收。

当地官府催着收取夏税,又有恶吏趁机敛财,什么剿匪税赈灾税之类的,

名目繁多,甚至看他是磨皮境的武者,还准备强征去当县兵。

一气之下,徐头联络到马帮的兄弟,直接当街打死几个税吏,连夜带着家人跑路。

这不知怎的,一路就来到了天齐山附近,顺势被招揽,成了修建坞堡的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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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气血在身,武道也入了门。

没多久就被提拔为运送物资队伍的头领,手下分到了二百多人,

开始在这天齐山中翻山越岭,运送各种建造用的红砖和水泥等物资。

原本只是为了给家人多挣一份口粮,好让他们存活下去。

却是没想到除了足额不菲的俸银外,还会有各种武道功法开放传下。

这让他欣喜若狂,同时对营地的认同感,增加了很多。

听说那些骁勇军和火鬼军的老爷们,甚至是从璋郡来的辅兵,家中都有分发下来的田亩。

三年免税,官府也是竭力扶持他们。

以至于徐头都有了心思,等再过段时间,日子安稳,

他就准备带着家人,去投奔到三川之地,去看看这些人口中说的,是不是为真。

他倒不是羡慕有田亩免费分发,而是自家还有两个孩子,都才七八岁。

这三川之地,听说还有武堂学堂,加入进去后,也没束修那种东西,

有当地官府财政倾斜,学有所成后还会安排出路,日后说不定能当个官老爷什么的。

营地开放的武道功法,都只是磨皮练肉二境。

但三川之地的武堂,听说有直指易筋境的武道功法玩。

天老爷……

什么时候,这种武道功法,能免费给他们这些泥腿子学了?

他为了当武者,在一个破落武馆给人当牛做马十几载,

没日没夜的偷偷打磨身体,才机缘之下进入磨皮境。

而且更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骁勇军和火鬼军中的军卒,都很友善。

平常路过营地,还会分发些饴糖之类的小玩意给附近玩耍的孩童。

就连管理营地的官老爷,也是和善的紧,从不苛待他们这些背井离乡之人。

这就够了!

第一回,徐头发现,有人把他们当人。

于是……

他眸中的迷茫消失,坚定的看着方才说话的王大头,笑骂道:

“你说的那些邪教妖人,我也知道,去岁他们还攻打过咱们平江郡,不过……”

徐头指了指将要去往的狼牙堡,轻声道:

“从璋郡来支援的大人物在此处修建工事,为的不就是阻住那些贼兵么?

有这天险加上坞堡,咱们还怕什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我哪里会怕?”

王大头梗着脖子犟了一嘴。

他嘟囔道:

“咱们在营地里,吃食管够,偶尔还能尝尝肉腥,说实话,这日子跟做梦一样,

我就是担心哪一天梦醒了,我又成了那居无定所的乞丐……”

王大头脑袋大,但身子却是没二两肉。

他小的时候被卖去一户人家当奴仆,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时不时还要挨鞭子抽打。

一次他被打闭过气去,主家以为人死了,嫌晦气,当场就给拉到镇子外的山林里给丢了。

半夜王大头醒来的时候,看着周边闪烁的鬼火,嚎啕大哭。

至此,他侥幸活了下来。

但根本不敢回家,就这样在各处流窜乞讨。

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个奇迹。

徐头也想起了王大头之前说过的身世。

他心头涌起怜悯,于是从马背兜囊中摸出个豆饼。

这豆饼里还掺了油脂,吃起来倒没那么干硬。

“吃个饼子吧……等下多出点力气,等傍晚到了,咱们进入狼牙堡,还能吃顿热乎的!”

蝗灾已经结束,天气也有些转冷。

待在这山林中,更能感到一阵阴寒。

王大头揉了揉粘着眼屎的小眼睛,惊喜道:

“徐头仁义,你人可真好!”

“咳咳……”

徐头轻咳两下,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道:

“营地中常说要人人互帮互助,我们都是底层苦命人,不过一个饼子,不算什么……”

“是啊是啊……”

王大头咬着饼子,觉得异常香甜。

突地,他愕然的张大嘴巴。

“怎么了?”

徐头害怕他吃的太急噎住,找来了水囊。

“那……那是不是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