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萧何、曹参

沛县的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渐渐停歇。陈稷站在驿站窗前,望着被雨水洗刷过的青石板街道,五彩神鹿安静地卧在他脚边。

"大人,沛县县丞萧何求见。

"随从在门外禀报。

陈稷嘴角微扬,这沛县的人还是忍不住,

"请他进来。

"

萧何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比昨日宴席上更加朴素。他进门后恭敬行礼,道:

"打扰大人休息了。

"

"萧县丞不必多。

"陈稷示意他坐下,

"这么早来见我,可是有要事?

"

萧何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神鹿身上,犹豫片刻才道:

"下官冒昧,想请教大人此次前来沛县,是准备?

"

陈稷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推给萧何,

"萧县丞先看看这个。

"

萧何展开竹简,脸色骤变。那是他三年前私下记录的沛县赋税实情与上报数据的对比,字迹分明是他亲笔所书。

"这......这不可能......

"萧何手指微颤,

"此物应在我家中密室......

"

"萧县丞不必惊慌。

"陈稷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

"我若真要追究,昨日宴上便可发难。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何要冒险做这种记录?

"

萧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既然知道实情,当明白各地赋税沉重,若完全按朝廷要求征收,百姓将无以为生。下官记录实情,只为有朝一日......

"

"只为有朝一日能向陛下呈报实情,改革弊政?

"陈稷接过话头,脸上带笑。他虽然这么说,对却知道萧何肯定不是这么想。

这家伙,可是会在日后反秦的。

“萧县丞不必多言,我前来沛县自有缘由,你就不必多问。你这事,我也不会管,下去吧。”

陈稷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萧何可以暂时退下。

午后,陈稷命人传唤了县尉曹参。

曹参比萧何更加警惕,进门后便站在离陈稷三步远的位置,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曹县尉不必紧张。

"陈稷示意他看桌上的棋盘,

"听闻你善弈,可愿与我对一局?

"

曹参皱眉,道:

"大人唤下官来只为下棋?

"

陈稷不答,自顾自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萧何善谋,你善断;萧何长于治政,你长于治军。未来某日,你将继承萧何的治国方略,世人称之为'萧规曹随'。

"

曹参的手从剑柄上滑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人何出此言?萧县丞年长于我,职位也...

"

"天命有常,亦无常。

"陈稷打断他,

"就如这盘棋,看似我在执黑先行,实则胜负早已注定。

"说着,他推出一枚黑子,形成绝杀之势。

曹参盯着棋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棋路与他梦中常出现的残局一模一样,连落子顺序都丝毫不差。

"你...你能窥人心思?

"曹参声音干涩。

陈稷笑而不答,转而问道:

"沛县有个叫刘季的家伙,现在咸阳服徭役,你与他交情如何?

"

曹参警觉起来:

"刘季只是普通乡民,与下官并无深交。

"

"是吗?

"陈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那为何去年他押送徭役途中有人逃亡,是你帮他凑钱填补了缺额?

"

曹参脸色大变,这件事只有他、萧何和刘邦三人知晓。

"放心,我不是来追究此事的。

"陈稷起身走到曹参身边,低声道,

"相反,我认为你做得对。有时候,法理之外尚有人情。记住这句话,将来你会明白它的分量。

"

当曹参离开驿站时,脚步虚浮如同醉酒,连守门的卫兵向他行礼都没注意到。

傍晚时分,陈稷换了一身便装,只带着神鹿来到县衙马厩。一个精壮汉子正在修理一辆马车,见到陈稷慌忙行礼。

"夏侯婴是吧?不必多礼。

"陈稷蹲下身查看车轮,

"轴承磨损严重,这样上路容易出事。

"

夏侯婴惊讶地看着陈稷娴熟的检查动作:

"大人懂车驾?

"

"略知一二。

"陈稷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纸,

"这是我设计的改良车轴,可减少三成磨损,你看看。

"

夏侯婴接过图纸,起初只是礼貌性地浏览,但很快眼神就变得专注起来。他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拍腿叫绝,完全忘记了面前是朝廷大员。

"妙啊!这样改动后不仅更耐用,转向也会更灵活!

"夏侯婴兴奋地说,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躬身,

"下官失礼了...

"

陈稷大笑:

"无妨。我听说你是沛县最好的御者,果然名不虚传。对了,明日你要送周县令去邻县?

"

夏侯婴点头:

"是的,大人如何得知?

"

"换上新轴再去。

"陈稷意味深长地说,

"旧轴在过泗水时可能会断裂。

"

夏侯婴还想追问,陈稷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他和那张神奇的图纸。

次日清晨,沛县郊外传来惊马嘶鸣。夏侯婴驾驶的马车在过河时果然车轴断裂,幸亏他提前换上了陈稷设计的改良车轴,才避免了一场车毁人亡的事故。

当浑身湿透的夏侯婴冲进驿站时,陈稷正在用早膳。

"大人!

"夏侯婴直接跪倒在地,

"谢大人救命之恩!

"

陈稷扶起他:

"图纸可还管用?

"

"何止管用!

"夏侯婴激动地说,

"若非这新轴更灵活,今日马惊时根本无法控制!大人不仅料事如神,所赐图纸更是救命神器!

"

陈稷拍拍他的肩膀:

"记住,真正的御者不仅要驾驭车马,更要懂得何时加速何时减速。人生亦是如此。

"

夏侯婴似懂非懂地点头,眼中满是敬服。

午后,县令周勃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求见。这个平日豪爽的武人此刻显得局促不安,额头不断冒汗。

"周县令身体不适?

"陈稷故作关切。

周勃擦了擦汗:

"下官...下官是来请罪的。关于赋税瞒报一事...

"

"此事萧县丞已经说明。

"陈稷打断他,

"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你与丰邑的卢绾关系如何?

"

周勃脸色瞬间煞白。卢绾是他秘密资助的反秦义士之一,此事绝不该有第三人知晓。

"大人明鉴!下官与卢绾只是...

"

"只是少年同窗,偶尔接济是吧?

"陈稷似笑非笑,

"放心,我不是来追究这个。相反,我认为乱世中多结善缘是明智之举。

"

周勃彻底糊涂了,一个朝廷巡察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