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教室的规则（一）
那扇锈死的铁门自行打开一道缝隙，如同怪物不情不愿地咧开一道窥视的嘴。
门内浓郁的灰雾翻滚着，比门外更加粘稠，几乎阻隔了所有视线，只留下一种阴湿冰冷的触感，贴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防空警报的余音似乎还黏在耳膜上，嗡嗡作响，混合着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十一名新人僵立在门外，呼吸粗重，没有人敢第一个踏进去。
高猛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之前的桀骜被一种更原始的警惕取代。
他握紧了腰间的武器，冰冷的触感似乎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勇气。
李慕推了推眼镜，试图看清门内的景象，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赵莎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几乎撞到身后的人。
风天宁和十一小组的老成员们只是沉默地站在新人身后，像一排沉默的礁石，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提供任何指示或安慰。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分界线，线的那边是未知的恐怖，线的这边……是必须由新人自己跨过去的考验。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呵斥都更有效。
最终，是高猛咬了咬牙，低吼一声：
“妈的，杵着也是杵着！”
他猛地抬起脚，第一个跨过了那道门槛，身影瞬间被灰雾吞没大半。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地挤进那狭窄的入口。
门内的世界瞬间压了下来。
光线极度昏暗，全靠几盏挂在墙壁上的老旧灯泡，提供了一点惨淡的的黄光，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一切都照得影影绰绰。
“天宁，我们走吗？”玄勾陈小声问道。
风天宁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再等等，把他们送进去再走。”
空气滞重得如同在水底呼吸，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混杂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
他们站在一条极其宽阔的走廊里。
地面是老旧的水磨石，布满裂纹和污渍，墙壁下半部分刷着暗绿色的墙漆，上半部分则是惨白的石灰墙。
大片墙皮剥落，露出
无数扇样式统一的、深棕色的木门沿着走廊向两侧无尽的黑暗延伸，门上都有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窗口，但绝大多数都从里面被报纸或脏布糊死了。
死寂。
连那低频的嗡鸣和模糊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奔流声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往…往哪走？”
一个新人颤声问，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激起轻微的回音，显得异常突兀。
没人能回答。
走廊两头都淹没在昏暗中，看不到尽头。
高猛啐了一口，似乎想驱散心头的寒意，他指了指右侧：
“刚才那警报声好像是从这边深处传来的，先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傻站着。”
这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总比没有主意强。
队伍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右侧走廊移动，脚步声被厚重的地面吸收，发出闷响。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眼睛不断扫视着两侧那些紧闭的、如同沉默墓碑般的门，生怕哪一扇会突然打开。
走了大约几十米，毫无预兆地，左侧一扇门上的糊窗报纸突然“哗啦”一响，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所有人瞬间僵住，武器齐刷刷地对准那扇门，呼吸骤停。
几秒过去，门后再无动静。
“是…是风吧？”赵莎声音发飘地猜测。
没人搭话。这里哪来的风？
高猛额头渗出冷汗，他强压下动手的冲动，低声道：“别管它，继续走！”
队伍再次移动，但速度更慢，更加警惕。
然而，刚走出不到十步——
“哒…哒…哒…”
清晰的、硬物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从队伍正前方的昏暗处传来，不紧不慢，节奏稳定，正在靠近。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矮小的、模糊的轮廓在昏黄的光线下逐渐显现。
那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正专注地玩着什么。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颜色暗淡的蓝色运动服，一下一下地用手里的东西敲击着地面。
那“哒哒”声，正是由此而来。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小孩？所有新人的头皮瞬间炸开，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谁…谁在那里！”高猛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小男孩敲击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整个走廊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然后，在那片死寂中，响起了一种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溜口水的声音。仿佛饥饿的人看到了美味佳肴。
风天宁看了一眼紧张的众人，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
十一小组的众人就这样隐匿在了走廊里。
“带队老师不见了……”不知道哪个探员惊呼了一声。
不等众人反应，小男孩的肩膀开始极其轻微地、高频地抖动起来，像是在压抑着无声的大笑，又像是某种野兽发动攻击前的蓄力。
一种强烈到几乎让人呕吐的感觉如同冰水般泼洒在每一个新人的灵魂上。
“后退！慢慢后退！”李慕低吼一声。
队伍仓惶地、手脚发软地向后挪动。
就在他们移动的瞬间，那蹲着的小男孩猛地站了起来。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嗖一下窜进了旁边一条更加黑暗的岔路，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走廊和那令人心悸的“哒哒”声余音。
新人们喘着粗气，互相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毫无血色的恐惧。
“刚…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带着哭腔问。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带队老师？”一个新人试探性的问道。
李慕咬咬牙开口道：
“带队老师恐怕不会出来了，我们继续走吧。”
“就是，与其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我们自己。”另一个人附和道。l
另一边的十一小组探员早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前面，想要替这群新探员探探路。
他们来到了一处教室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