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静园诡事12
晨光中的静园废墟褪去了阴森,焦黑的梁柱间竟钻出了几株嫩绿的野草。我站在山路上回望,腹部的镜纹不再刺痛,反而散发着温和的暖意,像冬日里捧着的一杯热茶。
手机早已没电,但口袋里多了样东西——是那两面铜镜的碎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我的衣兜。碎片边缘光滑圆润,像是被摩挲了很多年。我挑出最大的一块对着朝阳,镜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斑,在掌心跳跃如活物。
下山的路出奇地顺利,连脚步都比往日轻快。路过山脚的早点摊时,卖豆浆的大娘多看了我两眼。
\"姑娘,你身上这件红衣服真好看。\"
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换上的红嫁衣已经变回了普通t恤,只是下摆处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褪色没褪干净。
\"要豆浆吗?\"大娘舀起一勺乳白的浆汁,\"今早刚磨的。\"
我点点头,接过碗的瞬间,豆浆表面映出我的倒影——眼角似乎多了道细纹,但眼神却比从前清明许多。腹部的镜纹微微发热,七个星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辉。
城里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旁边书店的橱窗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今晨,青云市博物馆发生离奇事件,七面唐代古镜同时碎裂。专家称可能是温湿度变化导致......\"
画面切换到博物馆内景,我瞳孔骤缩——那些碎镜的排列方式,分明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更诡异的是,碎片间的缝隙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
腹部的镜纹突然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我下意识按住肚子,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婴啼。再抬头时,电视画面已经切到了天气预报。
回到家,房东太太正在门口插艾草。见到我,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小林?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半个月吗?\"
\"提前回来了。\"我随口应付,掏出钥匙开门。
屋内一切如常,只是书桌上的日历还停留在七天前——我去静园的那天。翻开新的一页,月相图显示昨晚确实是满月。窗台上的绿萝蔫了几片叶子,我接水浇灌时,水滴在叶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恍惚间又看到了那面铜镜。
热水器需要等半小时才能出热水。我脱衣服时,发现全身的伤痕都消失了——脖颈的勒痕、腹部的缝合疤痕、手臂的烧伤,全都无影无踪。只有那七个星点组成的镜纹还在,但颜色淡了许多,像是年代久远的刺青。
沐浴时,水流过镜纹,七个星点微微发亮。蒸汽氤氲中,我似乎看到镜纹中央浮现出个蜷缩的婴孩轮廓,它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我裹着浴巾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个快递盒静静地放在地上。盒子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
拆开后,里面是个做工精致的檀木匣子。掀开盖子,七枚铜钱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每枚钱币上都刻着个小小的\"安\"字。铜钱
\"七星镇魂,一世长安。\"
字迹娟秀工整,像是女子的手笔。我拿起最亮的那枚铜钱对着光看,钱孔中似乎闪过林小荷的侧脸。
腹部的镜纹突然温暖起来,像是被阳光晒过的鹅卵石。我轻轻抚摸那些星点,指尖传来轻微的脉动,像是另一个小小的心跳。
傍晚时分,我去了趟城隍庙。庙前的算命摊子支着八卦旗,戴圆墨镜的老先生正在收摊。
\"姑娘,算一卦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摇摇头,目光却被他摊上的铜镜吸引——镜面异常明亮,映出我的脸格外清晰,连额角新冒的一颗痘痘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镜子......\"
\"家传的老物件了。\"老先生终于抬头,墨镜后的眼睛似乎眨了眨,\"照人照鬼都特别灵。\"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那枚最亮的铜钱:\"能用这个换吗?\"
老先生接过铜钱,对着夕阳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七星钱啊......\"他摘下墨镜,露出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这买卖我做了。\"
交换时,他的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点,触感冰凉如铜镜。我低头看去,掌纹间多了道浅浅的金线,转瞬又消失不见。
铜镜捧在手里沉甸甸的,镜背刻着繁复的云纹。回到家,我把它挂在卧室墙上,正对着床的位置。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镜面上投下一道银线,七个星点在这光芒中若隐若现。
睡意袭来时,我似乎听到镜中传来轻柔的哼唱,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这一夜无梦。
清晨被鸟鸣唤醒时,镜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我对着镜子检查,只有对着特定角度的光线才能隐约看出轮廓。奇怪的是,镜中的我倒影腹部似乎有个小小的隆起,但实际摸上去平坦如常。
早餐煮了小米粥,厨房里热气腾腾。我端着碗回到客厅,电视里正在重播昨天的博物馆新闻。突然,画面闪烁了几下,切换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景——是静园!但不再是废墟,而是一座修缮一新的古宅,门口挂着\"民俗博物馆\"的牌子。
记者正在采访馆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当他转身时,我差点打翻粥碗——他右手只有四根手指,缺失的小指处戴着个铜制指套!
\"本馆最珍贵的藏品是这套唐代七星镜。\"馆长指着玻璃展柜,\"传说它们能镇压邪祟,保佑平安。\"
镜头扫过展柜,七面铜镜完好无损地陈列其中,每面镜子下方都标着名称: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腹部的镜纹突然跳动,与电视中的铜镜产生共鸣。我数了数,自己身上的星点正好也是七个,排列方式与北斗七星分毫不差。
电视画面又闪了几下,恢复了正常的新闻播报。我关掉电视,发现窗台上的绿萝不知何时抽出了新枝,嫩绿的叶片上还带着晨露。
手机充好电开机,涌进来十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是同学约饭的,只有一条格外醒目——来自未知号码:
\"今日申时,青鸾山镜冢。\"
没有落款,但直觉告诉我这与昨晚的电视异象有关。我看了看时间,刚过巳时,距离申时还有四个小时。
青鸾山比记忆中青翠许多,连空气都带着草木清香。山脚的指示牌上新增了\"镜冢遗址\"的箭头,旁边还立着块解说板,上面写着\"古代祭祀遗址\"云云。
沿着石阶上行,不时遇到三三两两的游客。镜冢入口被改造成了景点,售票处的大妈正打着毛衣。
\"要参观吗?二十块一位。\"
我摇摇头,绕到后山的小路。这里杂草丛生,但隐约还能辨认出当年的路径。拨开最后一片灌木,熟悉的洞口出现在眼前,只是多了道铁栅栏,上着锁。
锁已经生锈,轻轻一碰就开了。洞内安装了简易的照明灯,地面也铺上了木栈道。祭坛还在原处,但上面的古镜换成了复制品,旁边立着\"请勿触摸\"的牌子。
申时的阳光斜射入洞,在祭坛上投下七边形的光斑。我站在光斑中央,腹部的镜纹微微发热。掏出那六块铜镜碎片摆在祭坛边缘,它们立刻吸附在石面上,排列成缺了一角的六边形。
\"果然来了。\"
声音从洞深处传来。我转身看见个穿藏青道袍的老者,白发用木簪绾起,右手小指处戴着铜套——正是电视里那个馆长!
\"镜匠......\"我脱口而出。
老者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这一世叫我张馆长就好。\"他从袖中取出个锦囊,\"物归原主。\"
锦囊里是第七块铜镜碎片,刚好补全祭坛上的图案。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七道光柱从碎片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年林小荷用自己为祭,将镜婴一分为二。\"张馆长抚摸着铜套,\"善魂藏于血脉,恶魄封于铜镜。如今因果已了,该给你个选择了。\"
他指向祭坛中央,七道光柱汇聚处浮现出两个虚影:一个是蜷缩的婴孩,另一个是模糊的女子轮廓。
\"善魂可入轮回,也可留在世间。\"张馆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许多,\"全凭你这个做母亲的决定。\"
腹部的镜纹剧烈跳动,七个星点依次亮起。我伸手触碰那婴孩虚影,指尖传来温暖的脉动。
\"留下吧。\"我轻声说,\"这一世,我会是个好母亲。\"
虚影化作流光没入我的腹部,镜纹瞬间明亮如新铸。七个星点旋转着重组,最终在肚脐周围形成朵莲花的形状。
张馆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祭坛上的碎片也不见了踪影。洞内只剩下我和那束七边形的阳光,还有腹中安稳的脉动。
下山时已是暮色四合。景区早已关门,售票处的大妈正在锁门。看到我从后山下来,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姑娘,你怎么还在里面?刚才清场没看见你啊!\"
我笑笑没回答,目光被她脖子上的挂坠吸引——是枚铜钱,上面刻着\"安\"字。
\"这铜钱......\"
\"家传的。\"大妈得意地晃晃链子,\"说是能保平安呢!\"
回到城里,我去了趟超市。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多了些婴儿用品:柔软的纱布巾,印着星星的小袜子,还有个会发光的月亮玩偶。收银员扫完码,随口问道:
\"准备待产包啊?几个月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腹部:\"刚满月。\"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腹中的脉动与心跳渐渐同步。橱窗里,电视正在播放青云市博物馆的专题报道,张馆长对着镜头展示新修复的唐代铜镜。当镜头扫过展柜时,我清楚地看到七面镜子中的第一面——贪狼镜里,有个模糊的婴儿身影正朝我挥手。
手机震动起来,是条租房信息:\"城西老宅,一室一厅,适合孕妇静养。联系人:陈女士。\"
拨通电话,对方是个声音温和的中年女性。约定明天看房后,我拐进了路边的面馆。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桌时,老板娘突然端来一小碟酸萝卜:
\"送你的,孕妇都爱吃酸的。\"
我道了谢,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酸味刺激着味蕾,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轻轻动了动,像是打了个小小的嗝。
回到家,墙上的铜镜映出我满足的笑脸。镜中的背景里,似乎有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一闪而过,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婴儿。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轻抚腹部。七个星点组成的莲花纹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守护着一个小小的梦境。窗外,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其中天枢星一闪一闪,仿佛在眨眼。
睡意朦胧间,似乎听到铜镜中传来轻柔的哼唱:
\"星儿明,月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这一夜,依然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