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静园诡事8
车窗上的倒影突然伸手，五指张开贴在玻璃内侧。我猛地后仰，后脑勺重重撞在座椅靠背上。再定睛看去，倒影已经恢复正常，只有嘴角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前方到站，栖霞镇。\"
机械女声响起时，我几乎是跌出车门的。夜风裹挟着香灰味扑面而来，远处山坡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是坟头的长明灯。
腹部的铜镜疤痕突突跳动，像是有第二颗心脏在皮下鼓动。我按着肚子踉跄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背包里的铜镜发出嗡鸣，与疤痕的跳动逐渐同步。
\"姑娘，找张婆是吧？\"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个佝偻的老妪。她左手挎着竹篮，里面堆满纸钱元宝；右手提着白灯笼，烛光映出满脸沟壑。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白翳。
\"您认识张婆？\"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金牙：\"全镇就我不怕她。\"灯笼突然无风自动，\"沿着纸钱走，别回头。\"
她撒出一把纸钱，那些惨白的圆形纸片竟然悬浮在空中，排成一条蜿蜒的小路。我跟着纸钱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来到一座孤零零的瓦房前。屋檐下挂着七面铜镜，每面镜子上都贴着一张黄符。
\"进来吧，林家丫头。\"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屋内烟雾缭绕，香案上供着个无头神像，神像手里捧着面八卦镜。供桌前盘腿坐着个干瘦老太，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她脖子上挂着串铜钱，每枚钱币上都刻着人脸。
\"坐。\"张婆指了指地上的蒲团。我刚要坐下，背包里的铜镜突然炸开一团火花，烫得我惊叫出声。
张婆的白眼珠转了转：\"把镜子请出来吧，它等不及了。\"
我小心翼翼取出铜镜。镜面已经完全愈合，只是多了几道血丝般的纹路。张婆接过铜镜的瞬间，供桌上的无头神像突然\"咔\"地转向我。
\"啧啧啧......\"张婆枯瘦的手指抚过镜面，\"林小荷这丫头，倒是留了手好棋。\"
她突然将铜镜按在我腹部的疤痕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感觉有千万根钢针在肚子里搅动。铜镜像是烧红的烙铁，滋滋地灼烧着皮肤。我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忍着点。\"张婆从香炉抓了把香灰抹在镜面上，\"当年林小荷把'镜婴'一分为二：恶魄封在静园地底，善魂藏在这面镜子里。现在恶魄要借你的身子重生，只能靠善魂制衡。\"
香灰下的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映出一个蜷缩的婴儿轮廓。它比地窖里见的那个要小得多，皮肤也不是青紫色，而是半透明的莹白。
\"娘亲......\"镜婴睁开眼，瞳孔是纯净的琥珀色。
我鼻子一酸，莫名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可下一秒，腹部的疤痕突然裂开，一股黑血喷在铜镜上。镜中的善魂婴发出尖叫，皮肤开始泛青。
\"不好！\"张婆抓起供桌上的八卦镜照向我腹部，\"恶魄在抢夺养分！\"
八卦镜的光束下，我腹部的皮肤变得半透明，露出里面恐怖的景象：两个胎儿形状的黑影正在撕咬搏斗，其中一个明显大得多，每咬一口，小个的那个就会暗淡几分。
张婆抓起脖子上的铜钱串，扯断红绳往我肚皮上一拍。七枚铜钱自动排成北斗七星状，发出刺目的金光。大个的恶魄婴吃痛后退，小善魂趁机缩回铜镜。
\"听着丫头，\"张婆的指甲掐进我手腕，\"月圆之夜前，你必须找到剩下六面镇魂镜。现在恶魄已经吞了四个生魂，再吞两个就能完全实体化。\"
她从香案下取出个褪色的布偶，扯开肚子掏出一面生锈的小铜镜：\"这是'子镜'，能暂时压制恶魄。但每到子时，你必须照镜子念咒......\"
话没说完，屋外突然阴风大作。悬挂的七面铜镜叮当作响，其中一面\"啪\"地裂开。张婆脸色骤变，抓起把朱砂撒向门口：\"来得真快！\"
门板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门。更可怕的是，裂缝里渗进黑雾，雾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全是我的样子！她们有的哭有的笑，最前排的甚至开始啃咬门框。
\"从后门走！\"张婆一脚踢翻香案，香炉灰在空中形成个模糊的八卦图，\"去青鸾山找镜冢！\"
我刚跑进后院，就听见前屋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回头从窗缝看去，张婆正被七道黑影围攻。她脖子上的铜钱串自动飞起，在空中组成剑形。可黑影实在太多，其中一道已经缠上她的左腿......
我没敢再看，翻过后墙拼命奔跑。栖霞镇的小路像迷宫，每转个弯都能看见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巷口。跑到镇口时，背包里的铜镜突然变得冰凉。
镜面自己立了起来，映出张婆血淋淋的脸：\"丫头，记住......\"她每说一个字就吐口血，\"月圆夜前......集齐七镜......否则......\"
画面突然切换成静园废墟。七个穿黑袍的人影围坐在棺材旁，其中四个已经凝实，剩下三个还是虚影。棺材盖缓缓移开，里面伸出的手上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手链！
\"砰！\"
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划伤了我的下巴。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整个栖霞镇的狗都在狂叫。我抹了把血，看到路牌上\"青鸾山\"三个字正在渗血。
......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还难走。腹部的恶魄婴似乎感应到什么，开始剧烈踢打。到后来我几乎是爬着前进，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
\"咔嚓。\"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我僵着脖子回头，看见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十米外——这次不是幻觉，月光清楚地照出她腐烂的脸庞。更可怕的是，她的腹部也有个铜镜疤痕，只是已经完全变黑。
\"姐姐......\"她歪着头笑，嘴角裂到耳根，\"来陪我们吧......\"
我抓起块石头砸过去，她轻松躲开，四肢着地像蜘蛛般爬来。就在她要扑上来的瞬间，背包里飞出一面小铜镜——是张婆给的子镜！镜光照在女鬼脸上，她发出凄厉的嚎叫，皮肤像蜡一样融化。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树林里又走出三个身影：穿校服的李文、脖子扭曲的王明、浑身是血的周浩。他们的腹部都有黑洞洞的伤口，里面隐约可见蠕动的黑影。
子镜剧烈震动，镜面出现裂纹。我咬牙掏出铜镜碎片，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镜面上。血珠渗入镜中的瞬间，善魂婴突然睁眼，瞳孔变成耀眼的金色。
三个亡魂齐刷刷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趁机往前冲，却在拐角处撞上个软绵绵的东西——是那个采药人！只不过他现在双眼只剩血窟窿，手里捧着个陶罐。
\"给你......\"他声音像是从罐子里传出来的，\"山神给的......\"
陶罐里泡着两面铜镜，镜背刻着\"离\"、\"坎\"两个卦象。我刚接过罐子，采药人就直挺挺倒下了。他的衣服滑落，露出胸口的黑洞——内脏全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的。
身后亡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抱着陶罐拼命往山上跑，肺里像灌了滚烫的铅水。就在快要力竭时，眼前突然出现个山洞，洞口摆着七盏油灯，排成北斗七星状。
油灯中央的石碑上刻着：
镜冢
以血为引，以魂为镜
我跌跌撞撞冲进山洞，身后的亡魂在洞口齐齐刹住，不敢越雷池一步。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大得多，四壁嵌满各式铜镜，中央是个圆形祭坛，坛上摆着五面造型各异的古镜。
腹部的恶魄婴突然暴动，疼得我跪倒在地。背包里的子镜自动飞出，与陶罐里的两面镜一起悬浮到祭坛上方。更神奇的是，我体内的铜镜疤痕也开始发光，与祭坛产生共鸣。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七面镇魂镜，有一面一直在我身体里！\"
可还没等我细想，山洞突然剧烈震动。嵌在墙上的铜镜一面接一面爆裂，每碎一面，就有一道黑影窜出。祭坛上的五面古镜也开始摇晃，其中一面出现裂纹。
\"嘻嘻嘻......\"
熟悉的婴儿笑声在洞内回荡。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不受控制地移动——它慢慢隆起，形成个孕妇的轮廓！
\"娘亲......\"影子腹部突然裂开，伸出只青紫色的小手，\"出来......玩......\"
千钧一发之际，怀里的铜镜碎片突然飞起，在空中组成个残缺的八卦图。金光下，我的影子恢复原状，但腹部的恶魄婴挣扎得更厉害了，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小包，像是随时会破体而出。
祭坛上的五面古镜同时发光，在空中投射出五个大字：
\"子时，照魂镜\"
我看眼手机，23:17。距离子时还有不到一小时。
洞外的亡魂开始疯狂撞击无形的屏障，整个山洞簌簌落灰。我强忍腹痛爬上祭坛，发现五面古镜分别对应五脏的形状：心镜如莲，肝镜似柳，脾镜若土，肺镜类金，肾镜同水。
而悬浮的三面镜则对应三魂：子镜为胎光，离镜为爽灵，坎镜为幽精。
加上我体内那面代表命魂的铜镜疤痕，正好七面！
\"叮——\"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一段录音，是张婆的声音：\"七镜照魂，三魂七魄归位......\"杂音淹没了后半句，只剩下诡异的铜铃声。
洞口的屏障出现裂缝，第一个亡魂已经挤进来半个身子。我看了眼时间，23:49。
来不及了！
我抓起祭坛上的心镜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握住子镜。两面镜子同时发烫，胸口皮肤浮现出与腹部对称的疤痕。当钟表跳到23:55时，我咬牙将其余四面镜子分别按在对应的脏器位置。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感觉有无数把小刀在体内搅动。七面镜子开始共鸣，发出不同频率的嗡鸣。洞口的亡魂集体惨叫，像被无形之火灼烧般扭曲消散。
23:59，我颤抖着举起最后一面肾镜，对准自己的腹部。
\"以镜还镜，以魂镇魂......\"
钟声敲响第一下，肾镜贴上皮肤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我听见两个心跳声：一个来自我的胸腔，另一个......来自镜中！
铜镜疤痕完全裂开，一团黑雾裹挟着血水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恶魄婴的实体。它比在镜中看到的还要大，满嘴锯齿状的尖牙，脐带像毒蛇般扭动。
而与之相对的，是七面镜子投射出的光柱中，缓缓浮现的善魂婴。它只有恶魄的一半大小，通体莹白，眼中含泪。
\"娘亲......\"善魂婴向我伸出手，\"救我......\"
恶魄婴暴怒地扑向它，两个灵体在空中撕咬缠斗。山洞开始崩塌，巨石砸在祭坛周围。我拼命伸手想帮善魂婴，却被脐带缠住脖子。
窒息中，我看到七面镜子组成的阵法正在瓦解。千钧一发之际，善魂婴突然自爆成无数光点，每一粒都精准地刺入恶魄婴体内。恶魄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身体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
\"不——\"
它猛地转头扑向我，却在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被吸回腹部的铜镜疤痕。七面镜子同时炸裂，强光吞没了一切......
等视力恢复时，山洞已经塌了大半。我躺在祭坛中央，腹部的疤痕变成了完整的铜镜纹身，周围环绕着七个星点。轻轻触碰时，镜纹微微发烫，里面隐约传来两个心跳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点开后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是静园的俯瞰图，废墟中央站着七个黑袍人，他们齐齐抬头，兜帽下是七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的脸。
照片下方写着：
\"还剩五天。\"